顾一一发现,同时处理三个世界的“纠葛”和“度化”工作,其难度不亚于同时进行三场对战,而且还得时刻提防“谈判对象”不按套路出牌,比如某个恶尸总想搞点职场性骚扰(未遂),某个善尸动不动就准备为你牺牲,还有个自我尸压根不把你当人看。
此刻,她正坐在回酒店的车里,试图集中精神审阅一份关于新能源电池技术的投资可行性报告。然而,识海深处传来的干扰却一波强过一波。
左边,属于现代片场的感知里,项天宸那家伙似乎因为昨晚她“帅呆了”的反击,兴奋劲儿还没过,正在他的小公寓里对着镜子练习台词,念的还是那种深情中带着点变态占有欲的剧本,那躁动的恶念如同信号不良的电台,滋滋啦啦地干扰着她的思绪。

右边,东宫那边,莫砚卿似乎因为她感染了时疫,正亲自守在药炉前煎药。那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担忧和善意,如同温吞的暖流,缓慢地包裹过来,让她莫名生出一种“辜负了这份好意就是罪大恶极”的诡异愧疚感。他甚至还在低声吟诵着什么“愿以身代受”的酸词……
中间,雪山之巅的寒意最是直接霸道。君无羡刚刚结束闭关,剑气似乎又凝练了几分,那冰冷的、绝对的“道”念,如同无形的冰锥,一下下敲打着她的神识,提醒她“杂念纷扰,大道难成”。
顾一一深吸一口气,啪地合上了平板。
这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决定先解决最聒噪的那个。
第二天回到片场,顾一一明显感觉到项天宸看她的眼神更加炽热和……复杂。那里面不再仅仅是征服欲,还掺杂了一种找到“同类”的探究和兴奋。
拍摄间隙,他不再用那些幼稚的挑衅,而是开始尝试更“高级”的互动。
“顾总,昨晚休息得好吗?”他递过来一杯咖啡,是剧组统一订的那种速溶货色,但他眼神里的意味却绝非普通同事的关心。
顾一一没接,晃了晃自己手里保温杯:“谢谢,我喝茶。”
项天宸也不尴尬,自顾自喝了一口咖啡,倚在她的休息椅旁边,状似随意地问:“顾总觉得,一个演员,是应该完全沉浸角色,甚至带入个人情绪,还是应该始终保持绝对的理性抽离?”
这问题带着明显的试探和哲学意味。
顾一一抬眸看他,知道他在影射什么。她想了想,决定给他一点“真实”的反馈,或许能加速进程。
“过度的沉浸,容易迷失自我,戏完了,人却出不来了,是下乘。”她语气平淡,“过度的抽离,无法打动观众,是匠气。最好的状态,是‘入乎其内,出乎其外’。既能体验,又能审视。”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就像处理某些……不必要的执念。深陷其中,只会被其吞噬。跳出来看,或许别有洞天。”
项天宸眼神微动,咀嚼着她的话。他觉得顾一一似乎在暗示什么,但又抓不住确切的线头。这种若即若离、仿佛蕴含着深意的对话,比直白的拒绝更让他心痒难耐。
“顾总高见。”他笑了笑,眼神深邃,“那顾总觉得,我能做到‘出乎其外’吗?”
“看你意愿。”顾一一说完,便不再看他,低头继续看文件。点到为止,剩下的,让他自己去琢磨。对付聪明且自恋的恶尸,就得用这种吊着他胃口的方式。
项天宸果然被吊住了。他一整天都在回味顾一一那几句话,连拍戏时都带着点若有所思的味道,反而意外地贴合了剧中男主某些深沉的时刻,被导演夸了一句“开窍了”。
这让他更加确信,顾一一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不仅仅是征服的快感,更像是一种……能让他突破某种瓶颈的指引。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薇薇和王少爷显然没打算放过顾一一。
王少爷利用自己投资人的身份,开始在各种场合明里暗里给顾一一使绊子。比如,质疑她带来的“高级”餐食费用是否应该计入剧组成本;比如,在导演夸顾一一某个镜头眼神好时,阴阳怪气地说“毕竟是投资人,导演当然给面子”。
这些小动作虽然烦人,但还能应付。
直到这天,拍摄一场重要的雨中戏。
剧情是女配在暴雨中哀求男主,被无情拒绝。人造雨瓢泼而下,冰冷刺骨。顾一一穿着单薄的旗袍,按照剧本跪在泥泞的地上,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项天宸站在她面前,撑着伞,表情冷漠中带着一丝挣扎。这场戏他演得极其投入,那复杂的眼神几乎要让围观者信以为真。
就在导演准备喊“卡”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布置在顾一一头顶上方的一个灯具固定架,突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猛地松动,带着沉重的灯具,朝着顾一一的头顶直直坠落!
“小心!”
“一一!”
现场一片惊呼!
项天宸离得最近,他几乎是本能地,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就扔掉雨伞,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将跪在地上的顾一一扑倒在旁边的泥水里,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砸落的灯具!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项天宸一声压抑的痛哼。
灯具砸在他的肩胛骨位置,虽然不算重,但也够他受的。
现场瞬间乱成一团!工作人员慌忙冲上来抬起灯具,查看两人情况。
顾一一被项天宸牢牢护在身下,除了沾了一身泥水,毫发无伤。她抬起头,对上项天宸近在咫尺的脸。雨水顺着他额前湿透的黑发滑落,滴在她脸上。他脸色有些发白,眉头因为疼痛紧紧皱着,但那双狭长的眸子却亮得惊人,直直地锁定她,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悸动、未散的惊恐,以及一种……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近乎疯狂的庆幸。
“你……”顾一一开口,声音有些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这具身体传来的温热,以及他心脏剧烈跳动传来的震动。属于“恶尸”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浓烈而复杂,那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的本能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没事吧?”项天宸喘着气,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沙哑,但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顾一一的心跳,几不可察地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她清晰地感知到,在这一刻,项天宸的执念,非但没有因为“英雄救美”而减弱,反而以一种更扭曲、更牢固的方式,缠绕上了她。他救她,或许有本能,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的东西谁也不能碰,包括意外”的极端占有欲。
“我没事。”顾一一错开身位,自己从泥水里坐起身,动作依旧冷静,只是旗袍湿透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她看了一眼项天宸明显不适的肩膀,“你需要去看医生。”
剧组的人七手八脚地把项天宸扶起来,送往医院检查。幸好只是肌肉挫伤,没有伤到骨头。
经过调查,灯具坠落确属意外,是设备老化加上雨水导致的固定螺丝松动。但顾一一心里清楚,这段时间王少爷和林薇薇的小动作,难免让剧组有些人心浮躁,安全检查或许就有了疏漏。
这场意外,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打破了片场微妙的平衡。
项天宸因伤休息,剧组进度受到影响。王少爷假惺惺地来表示“慰问”,话里话外却暗示顾一一是个“灾星”。林薇薇则趁机在项天宸面前刷存在感,各种体贴关怀,试图拉近关系。
而顾一一,在处理完后续事宜,确认项天宸无大碍后,回到了酒店。
她泡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漫过身体,试图驱散雨水的寒意和那一丝莫名的烦躁。
识海中,三个世界的感知依旧清晰。
项天宸那边,是受伤后变得更加敏感和具有攻击性的恶念,像一头护食的受伤野兽。
莫砚卿那边,似乎感应到了她刚才经历的“危险”,那善意的担忧更加浓郁,几乎要凝成实质,让她喘不过气。
君无羡那边,冰冷的剑意依旧,仿佛在无声地嘲讽她为“外物”所扰,道心不坚。
顾一一将整个身体沉入水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她。
麻烦。
尤其是项天宸。经此一遭,他恐怕会更难缠。度化恶尸,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棘手。
她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珠,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她倒要看看,这由她自身执念所化的三尸,究竟能翻出什么浪花。
度化之路漫漫,但她顾无尘,从不畏惧挑战。
只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意外,或许……可以考虑让恶尸被多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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