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雾像刚洗过的纱,把宁川一中罩得松松垮垮。
高三(7)班早读,教室里一片“背啊背”的齐声,稳频器躺在林屿舟耳侧,像一只被束口袋装住的猫,没闹。
“再读一遍——”英语老师拍桌,“Unit Five!”
“Unit Five——”众声应和。
林屿舟嘴在动,心不在。他在想昨晚那条“裂缝”、那只被苏苒捏碎的“反相耳塞”,以及那个自称“顺路”的男人。
男人没留名字,但留了一个很清晰的“味道”——像磨得很亮的金属,冷,干净,带轻微火药气。那不是普通老师会有的味道。
“林、屿、舟。”后门口的声音把他的名字掰成三块,像一把剪刀把纸条剪得整齐清楚。
政教处主任。
他笑得灿烂又规矩:“校长找你一下。”
“我犯法了?”林屿舟站起。
“不是。”主任笑容更规矩,“是市里专家来学校做‘心理健康讲座’,点名想跟你交流。”
“心理健康?”赵砚在座位上压低声音,“健康讲座会点名一个吊车尾?”
“可能他是反面典型。”后排有人小声笑。
苏苒抬眼,视线掠过他时微微停了半秒——这半秒里没有慌,只有一种提醒:注意。
“去吧。”她淡声。
——
行政楼三层,小会议室。
门开着,屋里坐着三人:校长、一位穿浅灰套装的“心理专家”,以及——昨晚那个男人。男人换了干净衬衫,少了夜里的锋利,却更像藏好了刀的鞘。
“来来,小林同学。”校长热络,“这是市教委的心理项目组林老师,这位是……呃,赵顾问。”
男人“嗯”了一声,算作招呼。
灰套装的女“专家”微笑,眼镜片后面是温柔又专业的眼神:“你好,林同学。听说你昨天帮助一位同学缓解了情绪过载?太棒了。我们想和你做一个小小的‘共情能力测评’,十几分钟,很简单。”
“我数学也说很简单。”林屿舟坐下,“后来事实证明我和数学是单相思。”
“这个比数学简单多了。”女专家把一叠表格推过来,“前半是问卷,后半是小实验。完全自愿,你可以随时停止。”
“我能拿到加分吗?”他问。
校长笑:“可以,德育加一分。”
“那我很有德。”他接过表格,拿笔,“开始吧。”
问卷很常规:情绪识别、压力来源、睡眠情况、社交倾向……林屿舟答得不敷衍,但也不认真,他把“熬夜原因”那一栏写:研究宇宙。
写完,女专家把问卷收走,推来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巴掌大,表面磨砂,像某种高端蓝牙音箱。
“这是我们项目组做的‘情绪诱发与稳定反馈器’,不疼不麻不辣。”她微笑,“我们会播放一段音频,你只需描述你当下听见的和感到的。随时可以停。”
林屿舟瞥了一眼“赵顾问”,对方正好抬眼,两人视线撞了一下。男人的目光像在提醒:别逞能。
“来吧。”林屿舟耸肩,“我很温柔。”
盒子亮了一盏小蓝灯,极低极低的乐音溢出来,像从很深的水底扬起的一缕气泡,悠缓,轻。
第一段是安宁;第二段转为焦灼,节律加快,像有人在走廊来回踱步;第三段突然上了“噪”,不是很大,但像在某处刮起一阵沙。
“现在呢?”女专家温声。
“风里有沙。”林屿舟闭眼,“有人在走,鞋跟有一点歪。还有一个人把嗓子压低了,他在讲伤心事但怕被听见。”
女专家微微一滞,记下。
赵顾问看他一眼,没出声。
第四段,乐音忽然“错拍”,一处节律故意压晚了半拍,像有人把一台钢琴里某根弦扭松了一点点。
林屿舟眉心轻跳。
这不是普通心理测音。
这更像——频率探测。
“停一下。”他开口。
女专家按下停键,笑容不变:“不舒服?”
“你们不是来做心理问卷的。”他看向赵顾问,“你们是来测我的‘可调范围’。”
校长“咳”了一声,尴尬又礼貌:“小林啊,我们只是想更了解学生的心理——”

“没事。”赵顾问把盒子推远,目光不退也不逼,“不会勉强。你也可以拒绝。”
“我没有拒绝。”林屿舟把手搭在桌沿,指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只是想问:昨晚的‘异常’,你们的报告写了什么?”
赵顾问看他,笑意淡得几乎没有:“写了——‘现场已处置,无人员伤害。’”
“那关于我呢?”
“写了——‘不稳定个体,建议观察。’”他说。
“观察?”林屿舟挑眉,“观察多久?观到高考后还是观到退休?”
“看表现。”
“那我现在的表现如何?”
赵顾问没答,女专家温声换挡:“我们可以先做很小的测试。如果你觉得任何时候不舒服,我们就停。你也可以把这个当成一种训练:学会在‘声’里挑出你需要的,而把不需要的关小。”
林屿舟低头,看着盒子,忽然笑了一下:“行。但我有个提议。”
“你说。”
“你们放音频。”他指指自己,“我来放——‘静音’。”
“什么意思?”
“你们让噪声进来,我来把它关掉。”他靠椅背,“看看是你们的盒子更厉害,还是我的‘耳朵’更会关门。”
赵顾问眼底的金属色一闪而过,像刀背轻轻划过皮革:“可以。”
女专家重新按下播放。
第五段开始——躁动。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脚步在逼近,声音不大,但密度高,容易让人心口发紧。
林屿舟深吸、缓吐,脑内将注意力收束到“一米内”,一米内只有桌子、盒子、三个人的呼吸。其余全关在门外。
“现在呢?”女专家问。
“比刚才安静。”
“但我们加了‘躁动’。”
“你们加了在外面。”他笑,“我把门关了。”
赵顾问的目光第一次有一点点明亮:“继续。”
第六段,刺频进来,像电钻在远处的地面打孔,一下一下。
林屿舟下意识摸了摸耳侧的稳频器——他没有戴,它躺在口袋里。他只靠“意象化”构一堵墙:把所有不属于‘此刻’的东西,都隔在一扇玻璃门外。
“现在?”女专家。
“还是安静。”他甚至笑,“我能听见你心里在担心我会不会虚报。”
女专家微怔,笑意更专业:“继续第七段。”
第七段,错拍和刺频叠加。
桌面上空调送风口那条风旗轻轻颤。
林屿舟的手指从“敲桌”换成“搭掌”,不再对抗,而是在脑海里给刺频配了节拍——把它“挂”在自己的呼吸上。
四拍吸,六拍呼。刺频在呼气时自动“退后”。
“它不会被你打倒。”赵顾问忽然开口,“噪音不会被打倒,它只会换个方向。”
“那我让它顺风走。”林屿舟说。
第八段,最强的错拍来了——那是一段人群噪声中混入的不协调响铃声,像是某个谁在大声喊“注意我”。
一瞬间,他想起昨晚那条裂缝的“注意力”,那只藏着爪子的猫。
他没有顶,而是把“注意”转移——
“你们有水吗?”他突然问。
“有。”女专家把纸杯递给他。
他接过,杯壁温度、纸的粗糙、指尖握住时的摩擦声,全部被他“放大”给自己听。
他把感官拉回此刻:
水面微微晃,杯沿反光,赵顾问左手大拇指的茧比右手厚,女专家的笔尖有一点点偏硬。
“现在?”女专家下意识也放轻了声音。
“安静。”
他把水放下,“我把‘注意’让它坐隔壁去了。它喜欢被看,我就不看它。”
屋里安静了三秒。
赵顾问闭了一下眼:“行了。”他按下盒子,“够了。”
“结果如何?”校长小心翼翼。
女专家望向赵顾问,后者点点头,她才开口:“林同学的自我稳定能力……很强。比我们的预期要高。”
“这句话翻译成人话呢?”林屿舟托腮。
“你可以学会自己给自己装一扇门。”女专家温柔,“这很珍贵。”
“那我可要加两分了。”他笑。
“加三分。”赵顾问忽然接话,淡淡,“体育也加。”
“你谁啊你还能管体育?”校长有点懵。
“我昨日‘顺路’的人。”他站起,“这孩子先别乱动,先让他做一个正常学生。
苏老师呢?”
“在上课。”
“让她下课后到行政楼来一趟。”赵顾问看了眼林屿舟,“还有,你。”
“我也要来?”林屿舟挑眉,“开家长会吗?”
“开‘耳朵会’。”他顿了下,“顺便——别戴任何陌生的‘耳塞’。昨晚那玩意儿,你以后见到一律别碰。”
“哦。”林屿舟笑,“那我就只戴老师给我的。”
“……嗯。”男人瞥他一眼,像被这句“老师给的”噎到了,没接。
——
出会议室,走廊上没人。
林屿舟靠窗站了会儿,低头看操场,心神有一瞬间的发散。
手机震了两下。
【你刚才是不是在行政楼?】
备注:苏苒。
他回:
【是。】
【他们让我做‘心理测评’,我顺便偷了三分。】
【知道。】
【下课来办公室。】
【这次不辅导‘情感问题’?】他发了个笑。
【情感问题可以等你考上大学再处理。】
【现在处理你的“耳朵”。】
他看着那句话笑了起来,回:
【收到,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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