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二十九岁,前互联网公司运营,失业第三天。
此刻我正站在出租屋楼下的梧桐树下,背着半旧的双肩包——里面塞着两件T恤、一条牛仔裤,还有那个刚到手的佳能6D,机身裹在毛巾里,沉甸甸的压着肩膀。出租屋的钥匙已经放进了消防栓盒子,房东的微信也发了——“房子退租,押金抵清洁费,屋内物品皆弃”,没有拖泥带水,像我以前给领导交方案时那样,干脆得近乎冷漠,可心里却不像交方案时那样紧绷,反倒空落落的,又掺着点说不清的轻飘。
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散,小区里的保洁阿姨正挥动着扫帚,“唰啦唰啦”的声音扫过寂静的街道。以前这个点,我早该挤在早高峰的地铁里,啃着冷掉的包子,刷着工作群的消息,盘算着上午的例会要怎么说KPI,下午的客户要怎么哄。可今天,我不用赶时间,不用看手表,甚至不用管手机是不是满电——屏幕亮了一下,不是工作群的@,是银行的到账通知,那笔N+1赔偿,像给我十年社畜生涯画的一个潦草句号。
“小伙子,这么早出门啊?出差?”保洁阿姨抬头看我,扫帚停在脚边。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在跟我说话。这五年住在这里,我和她照过无数次面,却从没说过一句话。“不是,”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有点僵硬,“旅游。”
“旅游好啊!”阿姨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别老闷在办公室里,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
我点点头,没再接话,转身走向小区门口。风里带着点清晨的凉意,吹在脸上,竟有种久违的清爽——以前这个点,我只觉得风里都是汽车尾气和焦虑的味道。
小区门口停着辆出租车,我招了招手,车“吱呀”一声停在面前。司机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头顶有点秃,笑着问:“去哪儿啊,小伙子?”
“机场,”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背包抱在怀里,像抱着件稀世珍宝,“最早一班飞成都的飞机。”
“成都好啊!”师傅一踩油门,车平稳地驶上马路,“天府之国,好吃的多,耍的地方也多,还能去走318,是不是想走川藏线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惊讶他怎么猜得到。“嗯,想走走。”
“眼光好!”师傅打开了话匣子,“我侄子去年刚走了一趟,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天天抱怨工作累,现在天天乐呵呵的,说看了雪山海子,才知道以前那点事儿都不叫事儿。小伙子,是不是工作不顺心啊?”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师傅也不追问,只笑着说:“没事,出去转转,看看风景,心里的疙瘩就解开了。人这一辈子,哪能一直顺风顺水,差不多就行了,别跟自己较劲。”
车窗外的街景慢慢往后退,以前赶时间的时候,觉得这条路又堵又长,今天却觉得每一棵行道树、每一个红绿灯都很新鲜。路过那家我常去的便利店,关东煮的热气正从窗口飘出来,老板正忙着摆货——以前加班到深夜,我总来这儿买一根鱼丸,就着热汤喝下去,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的美味。可现在,我看着那热气,却没了想吃的欲望,好像那些支撑我熬过无数深夜的东西,也随着那份工作一起,被留在了昨天。
到机场的时候,才七点半。换登机牌、过安检,一切都按部就班,像以前出差一样,可心境却完全不同。以前是带着任务,带着压力,每一步都匆匆忙忙;现在是漫无目的,一身轻松,走得慢腾腾的,甚至有闲心看安检员给旅客指路。
过安检的时候,安检员拿起我的相机包,问:“里面有电池吗?”
“有,”我有点紧张,怕相机不能带,“是相机里的电池。”
“没事,”安检员笑了笑,耐心地教我,“相机电池要随身携带,不能托运,你拿出来单独过一下机就行。”
我连忙把电池从相机里取出来,递给他。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还给我,说:“第一次用相机啊?看着挺爱惜的。”
“嗯,二手的,不太会用。”我有点不好意思,把电池装回相机,小心翼翼地把相机包抱在怀里。
登机口已经有不少人了,大多是结伴而行的游客,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拿着攻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成都的火锅、武侯祠、锦里。我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把背包放在腿上,忍不住又打开了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触感很实在。我按了下电源键,屏幕亮了起来,出现一个小小的取景框。我对着不远处的饮水机,瞎按了一下快门,“咔嚓”一声,一张模糊的照片存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不为工作,不为KPI,就这么随意地拍一张照片。没有领导的要求,没有客户的挑剔,拍得好不好看都无所谓。我看着屏幕上那台歪歪扭扭的饮水机,突然就笑了,笑得有点傻,旁边的人看了我一眼,我也不觉得尴尬——好像心里那层裹了十年的硬壳,裂开了一道小缝,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要钻出来。

“小伙子,第一次用单反啊?”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抬头,看见一个背着巨大登山包的大叔,正笑着看我。他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眼角有深深的皱纹,一看就是经常在外面跑的人。“嗯,二手的,不太会用。”我站起来,有点拘谨。
“没事,多拍就会了,”大叔在我旁边坐下,从登山包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我,“去成都?”
“嗯,想去走318。”
“318好啊!”大叔眼睛一亮,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我去年走了一趟,自驾,从成都到拉萨,那风景,绝了!雪山、草原、海子,还有那些善良的牧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一个人?”
“嗯,一个人。”
“一个人好,自由!”大叔咬了口苹果,说,“我年轻的时候是搞工程的,天天熬夜画图,血压高,血脂高,家里人天天劝我,我也不听,总觉得要多赚点钱。后来一次体检,医生说再这么下去就危险了,我才辞了工作,出来走走。你别说,走了这几年,身体好了,心情也顺了。年轻人,别把自己逼太紧,工作是做不完的,命是自己的。”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很甜,汁水很足。这是我这几天吃的第一口有味道的东西——前几天要么吃泡面,要么吃外卖,味同嚼蜡,好像味觉也被工作磨得麻木了。
广播里传来登机通知,我和大叔一起站起来,跟着人群排队。我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运气不错。坐下来,系好安全带,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旁边坐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背着一个画板,扎着马尾辫,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有活力。
“你也是去成都旅游吗?”小姑娘看我一直在摆弄相机,笑着问。
“嗯,想去走318。”
“318!”小姑娘眼睛瞪得圆圆的,兴奋地说,“我也是!我是学画画的,想去318画风景,听说那里的雪山和海子特别美,能画出最好的画。”
“我不会画画,想拍下来。”我说。
“拍照也很好啊!”小姑娘从画板里拿出一张速写,递给我,“这是我画的老家的向日葵,我想把318的风景都画下来,做成一本绘本。”
速写纸上的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瓣朝着太阳,画得很有生命力。我看着画,又看了看小姑娘眼里的光,心里那道裂缝好像又大了一点——原来生活可以不是只有KPI和方案,还可以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
飞机晚点了,因为成都那边在下雨。广播里传来机长温和的声音,解释着天气情况,乘客们有点抱怨,但也没办法。我倒不着急,反正我现在没什么事,也没什么人等我,慢一点也没关系。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停机坪,雨丝打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远处的飞机在雨中安静地待着,像一群等待出发的候鸟。
我又拿出相机,对着窗外的雨景,按了几下快门。有的糊了,有的构图歪了,但我一点都不烦躁,反而觉得很有趣。以前拍产品图,要反复调整角度、光线,一点都不能错,拍不好就要被领导骂,被客户投诉。现在,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不用管别人怎么看,这种感觉,太自由了。
等了一个小时,飞机终于开始滑行。引擎轰鸣起来,机身微微震动,我紧紧抓着相机包,心里的紧张又多了几分。飞机慢慢加速,然后猛地一抬,失重感传来,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地面上的房子、马路、树木,都一点点变小,最后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像小时候玩的积木。
穿过云层的时候,飞机有点颠簸,广播里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我看着窗外,外面全是厚厚的乌云,灰蒙蒙的,像我前几天的心情,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想,成都现在也在下雨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太阳。
就在我有点失望的时候,飞机突然穿出了云层。
一瞬间,世界亮了。
没有乌云,没有阴雨,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蓝天,蓝得纯粹,蓝得透明,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把整个世界都照亮了。阳光洒在机翼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远处的云,像棉花糖一样,一朵一朵,飘在天上,蓬松柔软,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我惊呆了,嘴巴张得老大,忘了呼吸。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天空。
以前在城市里,天空永远是灰的,要么被高楼大厦挡住,要么被雾霾遮住,我甚至忘了,天空原来可以这么蓝,云原来可以这么白。那些被KPI、被客户、被领导填满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抬头好好看过天,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震撼。
我慌忙拿起相机,对着窗外,不停地按快门。手指有点抖,不知道拍了多少张,只觉得每一张都不够,想把这蓝天,这白云,都拍下来,藏起来,以后想起来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提醒自己,这个世界还有这么美的东西。
旁边的小姑娘也在惊叹,拿出速写本,飞快地画着。“太好看了!”她一边画一边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天空,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嘴里,咸咸的,却不是难过的味道,是释然,是感动,是一种久旱逢甘霖的畅快。
十年职场,我像个陀螺,被抽得不停转,从来没有停下来,好好看看天空,好好感受一下风。我以为成功就是升职加薪,就是被别人认可,以为把自己变成一个只会工作的工具人,就是对自己负责。直到被优化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爱好,没有自己的生活,像个空洞的躯壳,活在别人的期待里。
而现在,看着这蓝天,我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升职加薪又怎么样?被领导认可又怎么样?能比得上这一片蓝天,能比得上这一刻心里的平静和感动吗?
飞机在云层上平稳地飞行,我靠在窗边,一边看风景,一边翻看相机里的照片。虽然拍得不好,有的糊了,有的构图不好,但每一张都藏着我的心情,藏着我对这个世界重新燃起的好奇。我好像又变成了小时候那个对一切都充满兴趣的孩子,看到一只蚂蚁搬家都会开心半天,而不是那个被工作磨得麻木不仁的社畜。
广播里传来机长的声音,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成都了。我往下看,云层下面,能看到连绵的山脉,像一条巨龙,蜿蜒在大地上。山脉旁边,有一条银色的带子,应该是江河吧。越靠近成都,云层越厚,天空又变成了灰色。飞机开始下降,穿过云层,雨丝打在窗户上,模糊了视线。
落地的时候,雨还在下,不大,是那种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很清新,和我所在的城市不一样。我跟着人群走出机场,雨丝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像身上的重担都被这雨水冲掉了。
机场门口有很多出租车,还有人举着牌子接人。我背着相机包,站在雨中,不知道该去哪里。没有订酒店,没有做攻略,甚至不知道成都哪里有去318的车。但我一点都不慌,心里反而很平静——以前做什么都要计划好,一步都不能错,现在,我想随性一点,走到哪里算哪里。
我拿出手机,第一次不是为了看工作消息,而是搜“成都青年旅社”。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武侯祠旁青年旅社”,评价很好,说“老板热情,很多去318的人都住这,容易结伴”。我打了个车,跟司机师傅说“去武侯祠旁的青年旅社”。
出租车行驶在成都的街道上,雨丝打在车窗上,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古色古香的建筑,挂着红灯笼的店铺,慢慢悠悠过马路的行人,还有路边卖小吃的摊子,冒着热气。司机师傅说:“小伙子,第一次来成都吧?成都的生活节奏慢,适合放松,你可以多待几天,逛逛武侯祠,尝尝火锅,感受一下我们成都的慢生活。”
我笑着点点头,看着窗外。以前出差去过很多城市,都是从机场到酒店,从酒店到客户公司,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一座城市。现在,我终于有时间了,有时间慢慢走,慢慢看,慢慢感受。
出租车停在武侯祠旁边的一条小巷里,巷子里有很多梧桐树,雨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很有意境。青年旅社的门是木质的,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318起点客栈”,很简单,却很有感觉。
我推开门走进去,一股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茶香和书墨香。大厅里放着几张木质桌子和椅子,墙上贴满了照片——雪山、草原、海子,还有很多人的笑脸,应该都是住在这里,去走318的人。
一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姑娘走过来,笑着问我:“你好,住店吗?”
“嗯,有房间吗?”
“有,多人间和单间都有,”姑娘笑着说,“很多去318的都住多人间,热闹,还能结伴同行,你要住多人间吗?”
“好,多人间吧。”
姑娘给我办了入住,递给我一把钥匙,说:“三楼302,里面已经住了两个人,也是去318的,一个大叔,一个小姑娘,你可以跟他们聊聊,说不定能一起出发。”
我接过钥匙,道了谢,背着相机包上了楼。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很有年代感。走到302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房间里有四张上下铺的床,靠窗的两张床已经有人住了。一个大叔正坐在床边擦登山鞋,看起来很眼熟——竟然是在机场遇到的那个大叔。还有一个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写东西,是飞机上坐我旁边的那个学画画的小姑娘。
他们看到我,都愣住了,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么巧!”大叔笑着说,“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
“是啊,太巧了!”小姑娘也笑着说,“我们真是有缘,说不定这就是天意,让我们一起走318呢。”
我也笑了,心里暖暖的。这一路,遇到的都是陌生人,却都很善良,很热情,没有职场上的勾心斗角,没有利益的算计,只有纯粹的善意。我把背包放在空床上,坐下来,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次冲动的旅行,或许是我这十年里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我的心里,已经放晴了,像飞机穿过云层时看到的那样,一片湛蓝。我知道,318的路还很长,可能会遇到高反,可能会遇到塌方,可能会有很多困难,但我一点都不怕。因为我知道,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工作的工具人了,我有了新的目标,有了新的期待,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想找回真正的自己。
大叔擦完登山鞋,笑着说:“小伙子,饿不饿?我们晚上一起去吃火锅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火锅,味道特别好。”
小姑娘也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我:“是啊是啊,陈默哥,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就当是为你接风洗尘,也算是我们结伴的开始。”
我点点头,笑着说:“好啊。”
雨还在下,但我知道,一场属于我的,关于救赎,关于成长,关于风景的旅程,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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