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林初夏的脸。
“说。”
林初夏忍着腿骨碎裂的剧痛，额角冷汗涔涔，却努力挺直脊梁。
“我帮你处理掉外面那些变异鼠的尸体，”她声音因疼痛而微颤，眼神却异常清亮，“再给你做三顿饭。”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筹码：“换你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陆烬眉梢微挑，尚未开口，远处陡然传来变异犬群密集而狂躁的吠叫！
——更大的危机，被肉香引来了。
冰冷的审问，伴随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烤肉余香和血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四五双属于精锐战士的眼睛，如同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林初夏身上。她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断腿处传来的剧痛一阵猛过一阵，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冷汗浸湿了额前纠结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又冷又腻。
她知道，这是生死关头。一句话说错，眼前这个看似救了她、实则煞气逼人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把她重新扔回废墟，或者更糟。
她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独一无二的价值。
林初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气，强迫自己对上陆烬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那眼睛太深，太冷，像两口冰封的深井，看不到底，也映不出任何光影。
“我……”她刚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不得不清了清嗓子，这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我叫林初夏。”
这是个安全的开头。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话。
陆烬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待下文。他身后的队员也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武器偶尔摩擦的轻响，显示着他们的存在。
“我被……原来团队的人扔在这里，因为……得罪了人。”她含糊地带过原主的作死行为，将重点引向现状，同时示弱以降低对方的戒心，“我的腿断了，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可能……已经死了。”
她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陆烬的反应。他脸上涂着油彩，看不出神色，但眼神似乎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倒是他旁边那个叫阿狼的壮汉，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近似于“活该”的嘲讽表情。
林初夏心一沉，知道卖惨效果有限。她立刻转变策略，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急切和……一种奇异的笃定：
“但我有用！我对你们有用！”
陆烬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林初夏抬手指了指隧道方向，尽管那里已经被废墟挡住：“外面那些变异鼠，尸体还在。它们的血肉腥气，很快就会引来更多、更麻烦的东西。我知道怎么处理才能最大程度地掩盖气味，减少麻烦。”
这是展示她生存知识和实用价值的第一步。
然后，她不等陆烬回应，目光紧紧锁住他，抛出了真正的、也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筹码：
“我还剩下一点盐。”她刻意强调了这个在末世堪比黄金的词，“我可以帮你……不，是给你们，”她目光扫过其他队员，“做三顿饭。真正的、热乎的、有味道的饭。不是那种硬得能砸死人的压缩饼干，也不是只有咸味的营养膏。”
她看到，当她说出“有味道的饭”时，站在陆烬侧后方的一个年轻队员，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连那个一脸凶相的阿狼，眼神都闪烁了一瞬。
有戏！
林初夏心脏狂跳，趁热打铁，说出了最终的目的，也是她唯一的生路：
“我帮你处理掉鼠尸的隐患，再给你做三顿饭。换你……带我离开这里，到一个相对安全、有基本医疗条件的地方。”她顿了顿，补上最后一个让对方安心的条件，“三顿饭之后，如果你觉得我没用，可以随时让我离开。我绝无怨言。”
空气死寂。
只有风吹过钢筋缝隙的呜咽声。
陆烬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他微微偏了下头，那双冰封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林初夏狼狈却异常执拗的身影。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缓缓下移，掠过她扭曲变形的腿，最后，落在她因为紧握而指节发白的手上。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估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生死的漠然。
他突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弄：
“你凭什么觉得，”他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我有求于你？”
“就凭你那点……处理垃圾的手艺？还是你觉得，”他往前踏了一小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如山压下，“我陆烬的队伍，会缺一个累赘的厨子？”
林初夏的呼吸一窒。他果然没那么容易说服。末世里的强者，疑心病比鬼还重。
但就在这时——
“呜嗷——！！！”
“吼——！！！”
一阵密集而狂躁的犬吠声，夹杂着某种利物刮擦地面的刺耳声音，由远及近，猛地从他们刚才来的方向传来！声音嘶哑、充满攻击性，而且数量绝对不少！正是之前被闪光弹惊退的变异鬣狗群！它们去而复返，并且显然已经追踪到了这里！
“队长！”负责警戒的队员声音瞬间绷紧，“是那群鬣狗！它们追上来了！距离不到一百米！”
“妈的，阴魂不散！”阿狼咒骂一声，咔哒一声子弹上膛。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刚刚脱离险境，立刻又被包围！在这片复杂的废墟里，被速度见长的变异鬣狗群缠上，极其麻烦！
形势急转直下！
陆烬眼神一厉，瞬间扫过周围环境，快速下达指令：“阿狼，左翼高点！猴子，右翼障碍物后！土墩，看好后面！快！”
队员们如同精密仪器般瞬间散开，占据有利位置。狭小的三角空间内，气氛剑拔弩张。
而林初夏的心，却在这一片混乱中，奇异地镇定下来。
机会！危险也是机会！
她猛地抬头，看向正准备部署战斗的陆烬，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是烤肉的味道引来的！它们对血腥和特殊气味最敏感！普通方法很难彻底摆脱！”
陆烬动作一顿，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到她身上。
林初夏语速飞快，眼神灼亮：“带我走！我知道怎么在路上掩盖气味！我知道哪些植物能干扰它们的嗅觉！我还能在你们战斗间隙快速弄到吃的，保持体力！我不会成为累赘，我能帮上忙！”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腿痛和急切，声音扭曲变形，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让我证明给你看！一顿饭！只要一顿饭之后你还觉得我没用，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滚！”
变异鬣狗的吠叫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它们爪子刨地的声音和粗重的喘息。
陆烬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穿透。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最前方传来鬣狗冲破障碍物的嘶吼声时，陆烬猛地做出了决定。
他一把将肩上挎着的一把备用的、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短刀扔到林初夏手边，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任何情绪：
“记住你的话。”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如猎豹般冲向战斗即将爆发的前沿，只留下一句命令在空气中回荡：
“土墩！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那个被称为“土墩”、身材敦实的队员立刻后退一步，枪口微调，警惕地守在林初夏侧前方，既是对外的防御，也是对内的监视。
林初夏看着脚边那把冰冷的短刀，又看向陆烬毫不犹豫冲入危险的高大背影，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虚脱感袭来，让她几乎晕厥。
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她艰难地伸出手，抓住了那把短刀。刀柄冰冷，却让她指尖有了一丝真实感。
第一关，暂时过了。
她用袖子狠狠擦掉糊住眼睛的冷汗和血污，忍着钻心的疼痛，开始快速打量周围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
哪里有可用的材料？哪些植物可以暂时驱赶或迷惑鬣狗？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一顿能让这些在末世挣扎的强者都为之动容的饭？
她的战场，从国宴厨房，换成了这片绝望的废墟。
而她的武器，依然是锅铲和……对食物最本质的理解。
耳边的枪声、鬣狗的咆哮、男人的怒吼已经响成一片。战斗开始了。
林初夏深吸一口混杂着硝烟、血腥和废墟尘埃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她的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而第一步，就是让那个叫陆烬的男人，以及他的队伍，再也离不开她做的饭。
她开始拖着剧痛的腿，艰难地向不远处一丛在水泥裂缝里顽强生长的、散发着轻微刺鼻气味的暗紫色变异植物挪去。
第一步，先想办法，让这些该死的鬣狗，离他们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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