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薪火
疼。
先是尖锐的、皮开肉绽的疼,然后才是更深沉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钝痛。两种痛楚交织,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又像钝刀子在骨面上反复刮擦。
姜望恢复意识时,第一个念头是:还活着。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模糊,只能看到头顶嶙峋的岩石轮廓,有水珠从石缝渗出,滴在额头上,冰凉。空气里有潮湿的土腥味,混合着草药熬煮的苦涩气息。
他试着动手指。
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五指确实能弯曲。左手相对好一些,只是肌肉酸软无力。他慢慢侧过头,打量四周。
这是个天然岩洞,不大,约莫两丈见方。洞壁插着几支骨制的火把,火焰跃动,在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地面铺着干草,他正躺在干草堆上,身上盖着块已经看不出原色的兽皮。
洞角堆着杂物:几个粗糙的陶罐,一捆晒干的草药,还有几件缝补过的衣物。最显眼的是一口架在石灶上的铁锅,锅里咕嘟咕嘟煮着黑糊糊的东西,气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有人。
而且救了他。
姜望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每一处关节都像生了锈。他喘着粗气,放弃挣扎,躺在干草上,目光落在自己右臂。
右臂从肩膀到手腕,裹着厚厚的布条。布条边缘渗出暗红色的血渍,但更诡异的是,从布条缝隙里,透出极其微弱的暗金色光晕。
他记得那光。
在鬼哭涧,在绝境中,他挥出那一拳时,全身皮肤下都曾亮起这种暗金色的纹路。现在纹路退去了,但残光还在。
还有那块骨头。
姜望抬起左手,摸索到右腕。布条下,那块灰扑扑的骨头还在,紧贴着皮肤。此刻它既不滚烫也不冰冷,只是散发着一种恒定的、温吞的热度,像冬日里揣在怀中的暖炉。
更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它了。
不是触觉上的感觉,是更深层的、近乎血脉相连的感应。他能隐约“听”到它内部细微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动,能“看”到它表面那些金色纹路在缓缓流淌,像活过来的江河脉络。
这块骨头,正在和他的身体……建立联系?
“醒了?”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姜望猛地转头。
洞口站着个人。佝偻着背,披着件破旧得看不出原色的兽皮斗篷,手里拄着根用兽骨打磨成的拐杖。斗篷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和干裂的嘴唇。
老人慢慢走进来。他的脚步很稳,但拐杖点地时会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不是木头的声音,是骨头摩擦的脆响。
“你是谁?”姜望问,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喉咙。
“路过的人。”老人在石灶边蹲下,用木勺搅了搅锅里的东西,“或者说,是闻着‘薪火’味道找来的守夜人。”
薪火?守夜人?
姜望皱眉:“什么意思?”
老人没回答,而是盛了碗黑糊糊的汤汁,递过来:“喝了。你的身体透支得太厉害,再不补充气血,那块骨头会把你吸干。”
姜望盯着那碗汤,没接。
老人也不在意,自己先喝了一口:“没毒。我要害你,昨天就该把你扔在鬼哭涧喂狼,何必费力气拖回来。”
这话在理。姜望沉默片刻,接过碗。汤汁入口,又苦又腥,还带着股铁锈味,难喝得要命。但他还是一口口咽下去。热流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很快扩散到四肢百骸,那种无处不在的虚弱感稍稍缓解了些。
“谢谢。”他说。
老人摆摆手,在姜望对面坐下,掀开兜帽。
姜望瞳孔微缩。
那不是一张老人的脸——或者说,不完全是。脸上布满皱纹,眼窝深陷,皮肤像风干的树皮。但那双眼睛……是暗金色的,瞳孔深处有细密的纹路在流转,和他手臂上透出的光晕如出一辙。
而且,老人的左半边脸,从额头到下巴,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骨质的东西。不是面具,是长在脸上的,和皮肉完全融合,边缘还能看到细小的骨刺。
“看到了?”老人用那只正常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骨脸,声音里带着自嘲,“这就是接触‘薪火’的代价。我运气不好,只得到一粒火星,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薪火。
姜望低头看自己手腕上的骨头:“这是……薪火?”
“我们叫它‘薪火’,也有人叫‘源骨’、‘祖骨’、‘遗骸’。”老人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盯着姜望的手腕,眼神复杂,“天地初开时最早的那批生灵——不是后来修仙者说的神仙,是更古老、更蛮荒的存在——他们陨落后,骸骨历经万劫不灭,其中残留的‘本源印记’凝聚成形。这就是薪火。”
“你手里这块,应该是‘蛮’或‘荒’这一脉的祖骨碎片。具体是哪一位的,我不知道。但能让你一个丹田被废、灵根尽毁的凡人,一拳轰退筑基修士,至少是‘将’级以上的存在留下的火种。”
信息太多,姜望一时难以消化。他沉默良久,才问:“你为什么救我?”
“三个原因。”老人竖起三根手指,每一根都骨节粗大,皮肤粗糙,“第一,薪火不灭,传承不绝。每一个薪火觉醒者,在最初的脆弱期都需要庇护。这是‘守夜人’代代相传的规矩。”
“守夜人?”
“一群老不死的,守着这些不该被遗忘的火种,防止它们熄灭,也防止它们落入不该得的人手里。”老人咧了咧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比如你们凌云宗那种伪君子,或者黑风山脉里那些杀人越货的渣滓。”
姜望心头一动:“你认识凌云宗?”
“青洲南部,谁不认识凌云宗?”老人冷笑,“三百年前,凌云宗开山祖师‘凌云子’,就是从黑风矿洞深处挖出一块‘薪火’碎片,才一路突破元婴,开宗立派。可惜啊,后人忘本,把薪火当禁忌,把骨修当邪道。现在好了,宗门里全是些吸食灵脉、坐享其成的废物,连个像样的体修都找不出来。”
凌云宗的祖师……也接触过薪火?
姜望忽然想起宗门典籍里的记载。开山祖师凌云子,确实是以“炼体入道”闻名,据说肉身强横,能硬抗法宝。但后来的传承,却逐渐偏向了炼气修法,体修一脉日渐式微。
原来根子在这里。
“第二,”老人竖起第二根手指,“我闻到了‘清道夫’的味道。昨天追杀你的那些人里,混着几个不对劲的家伙。他们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像五十年前毁掉我师门的那批人。”
清道夫。
又一个陌生的词。
“专门狩猎薪火觉醒者的组织。”老人眼神阴郁,“没人知道他们背后是谁,但五十年来,青洲至少有七位觉醒的骨修死在他们手里,薪火被夺。昨天要不是你那一拳动静太大,引来了黑风山脉深处的某些存在,把他们惊走了,你现在已经是一具被掏空的尸体了。”
姜望想起最后时刻,天空传来的那声尖锐啼鸣,以及随后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那不是秃鹫队的黑雕。
“第三,”老人竖起第三根手指,也是最粗的那根,“我想看看,一个被仙门抛弃的废人,拿着薪火,能走到哪一步。”
他盯着姜望,暗金色的眼睛里闪着某种近乎狂热的光:“三百年了,青洲再没出过一个能点燃‘将’级以上薪火的骨修。那些大宗门把持着灵脉,垄断了功法,告诉世人只有炼气、筑基、金丹、元婴才是正道。可他们忘了,在灵气复苏之前,在仙道兴起之前,这片天地的主宰是谁!”
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岩洞里回荡。他猛地扯开自己的兽皮斗篷,露出上半身。
姜望倒吸一口凉气。
老人的躯干上,布满了骨质的凸起和纹路。胸口正中,嵌着一块巴掌大的灰白色骨片,边缘生出根须扎进皮肉。而他的脊柱……完全被一层骨甲覆盖,每一节椎骨都凸起成狰狞的骨刺,像一条盘踞在背上的骨龙。
“看到了吗?”老人喘息着,像炫耀又像自嘲,“这就是‘骨修’的路。每一粒薪火,都是一条通天大道。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融合失败,轻则像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重则肉身崩解,神魂俱灭。”
他重新披上斗篷,声音低沉下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帮你把这块薪火剥离——过程会很痛苦,而且会元气大伤,但至少能保命。之后你可以做个普通人,隐姓埋名,苟活一世。”
“第二,”老人盯着姜望的眼睛,“跟我学怎么用它,走骨修的路。但这条路,比修仙难十倍,凶险百倍。每一次淬骨,都是粉身碎骨的折磨;每一次进阶,都是九死一生的豪赌。而且一旦踏上,就再不能回头。清道夫会像嗅到血腥的鲨鱼一样追着你,那些名门正派会视你为异端,整个世界,都可能与你为敌。”
岩洞里安静下来。
只有石灶里柴火的噼啪声,和锅子里汤汁的咕嘟声。
姜望看着自己的右手腕。布条下,那块灰骨头安静地嵌在那里,暗金色的光晕透过缝隙缓缓流淌。他能感觉到它内部那种古老、沉重、蛮荒的力量,像沉睡的火山,等待着喷发的契机。
普通人?
他想起凌云殿上玄宸子抽离他道基时平静的脸,想起苏清露站在廊下看他被抬走的眼神,想起告示墙上“死活不论”四个字。
想起陈小二塞给他矿牌时说的那句“先活下来再说”。
想起那些为了救他而死的外门弟子。
想起鬼哭涧里,自己挥出那一拳时,全身骨骼轰鸣、血液燃烧的感觉。
那不是痛苦。
那是……活着。
真真切切地活着。
姜望慢慢握紧右手。
骨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皮肤下的金色纹路随之亮起。
“我选第二条。”他说,声音嘶哑,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老人盯着他看了很久,那张半人半骨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扭曲的笑容。
“好。”他站起身,走到洞角那堆杂物旁,从一个陈旧的皮口袋里,翻出几卷颜色发黄、边缘磨损的兽皮,扔到姜望面前,“这是‘淬骨初卷’。薪火修行的入门之法。看完,记熟,然后烧掉。”
姜望展开兽皮。
第一张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简陋的图画:一个人形盘坐,体内画着许多光点,光点之间有线条连接,组成某种复杂的脉络——但不是经络穴位图,更像是……骨骼的连接方式?
第二张:人形摆出古怪的姿势,某些关节扭曲到不可思议的角度,骨骼被特意加粗描绘。
第三张:人形与妖兽搏杀,拳头、肘、膝、肩,所有关节都变成了武器。
第四张:人形死去,骸骨不腐,从骨中生出新的血肉……
“薪火修行,不练气,只淬骨。”老人的声音在岩洞里缓缓响起,“以薪火为核心,引动体内残留的‘先天骨源’,从四肢末端开始,一块一块重塑骨骼。每淬炼一块骨,力量增长一分,肉身强韧一分。淬炼全身二百零六块骨骼,是为‘骨境大成’。”
“淬炼需要三样东西。一,薪火引路;二,气血供养;三,外力锤打。”
姜望抬起头:“外力锤打?”
“就是挨揍。”老人说得理所当然,“用拳头、用刀剑、用火焰、用寒冰,用一切能破坏肉身的东西,去捶打你的骨骼。骨骼破碎,薪火会引导气血修复,修复后的骨骼会更坚韧。如此反复,直到这块骨淬炼完成。”
自虐式的修炼法。
但姜望听懂了。这不就是他在鬼哭涧的经历吗?被追杀,受伤,骨头碎裂,然后薪火引导修复……只是那次是无意识的,而现在,要变成有意识的修炼。
“你现在刚觉醒,右臂的尺骨和桡骨已经被薪火初步淬炼。”老人走到他身边,蹲下,捏了捏他的右手,“接下来要淬炼的是掌骨和指骨。过程会很疼。而且淬骨期间,你的右手暂时不能用力过度,否则可能前功尽弃。”
“需要多久?”
“看你的承受能力和气血强度。”老人站起身,“保守估计,淬炼完右臂所有骨骼,至少三个月。前提是,你能活到那时候。”
他走到洞口,回头:“这岩洞很隐蔽,周围有我布的‘骨瘴’,能掩盖气息。你先在这里养伤,把淬骨图吃透。食物和水我会定期送来。记住,除非生死关头,否则绝对不要出去。清道夫的鼻子很灵,昨天你闹出的动静,足够他们找过来了。”
“你要走?”姜望问。
“去处理些事情。”老人重新拉上兜帽,遮住那张半人半骨的脸,“另外,你那几个同门,逃出去了两个,正在被追杀。我去看看能不能顺手救一下。”
同门?陈小二他们?
姜望心头一紧:“他们……”
“活着,但处境不妙。”老人摆摆手,“管好你自己先。淬骨图最后几页,有隐藏气息和改变骨相的法门,尽快学会。等你能伪装成普通人了,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黑风矿洞。”老人说完,拄着骨杖,身影消失在洞口外的迷雾中。
岩洞里重归寂静。
姜望坐在干草堆上,看着手里的兽皮图卷,又看看右臂上缓缓流淌的金色光晕。
黑风矿洞……陈小二给的矿牌,也是指向那里。
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指引?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翻开淬骨图,从第一幅开始,仔细研读。
图画旁边有些极小的注释,是用一种扭曲的古文字写的,姜望看不懂。但那些姿势和骨骼脉络,他只看一遍就印在了脑子里——不是记忆好,是薪火在共鸣。每当他看向某幅图,右腕的骨头就会微微发热,像在印证、在引导。
他试着按第一幅图的姿势盘坐。
很别扭。要求脊柱完全挺直,但腰部要微微前倾,肩胛骨向后收紧,颈椎却要放松。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又像蓄势待发的豹。
保持这个姿势不到一炷香时间,姜望就感觉浑身肌肉都在颤抖,骨骼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但他没停,咬着牙硬撑。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出现了。
右腕的薪火开始发热,热流顺着那些金色纹路蔓延,流向右手的掌骨和指骨。他能清晰感觉到,掌骨内部有细微的、像沙粒一样的东西在流动、碰撞、重组。
不疼,但很痒,痒到骨子里,让人恨不得把手剁了。
同时,胃里刚才喝下去的汤汁开始飞速消化,化作热流涌向右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在消耗,饥饿感很快涌上来。
这就是淬骨?
姜望额头上冒出冷汗,但眼神越来越亮。
他能“看”到——不是用眼睛,是用薪火感应到——自己右手掌骨的内部结构正在缓慢改变。原本疏松的骨质在压缩、凝实,骨小梁的排列方式在调整,变得更致密、更有序。
虽然变化微乎其微,但确实在发生。
而且,随着掌骨的淬炼,他感觉到右臂里那股沉重、原始的力量,似乎壮大了一丝丝。虽然只是一丝丝,但对已经习惯了丹田空荡、灵力全无的他来说,不啻于溺水者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
有希望。
真的,有希望。
姜望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右臂,沉入那块正在苏醒的薪火。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洞外天色渐暗,迷雾更浓。偶尔有妖兽的嚎叫传来,但都离得很远,显然老人的“骨瘴”起了作用。
姜望完全沉浸在淬骨中。右手的五根掌骨,从拇指到小指,一块接一块被淬炼、重塑。每完成一块,他就能感觉到右手的力气增长一分,对薪火的感应也清晰一分。
当最后一根小指掌骨淬炼完成时,已是深夜。
姜望睁开眼,抬起右手,在昏暗的火光下观察。
手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皮肤还是那层皮,肌肉还是那些肌肉。但握拳时,他能感觉到,五根手指的骨骼像五根精钢打造的短棍,坚硬、沉重、充满力量。
他试着用左手食指去敲右手中指的指骨。
“铛。”
轻微的金石交击声。
不是错觉。淬炼后的掌骨,硬度已经接近凡铁。
而且,掌骨淬炼完成后,薪火的热流开始自动流向腕骨——那是下一个要淬炼的目标。
进度比预想的快。
姜望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兴奋。虽然前路依然凶险,虽然敌人依然强大,但至少,他有了反抗的力量,有了复仇的资本。
他想起玄宸子,想起苏清露,想起那些追杀他的散修。
总有一天。
他握紧右拳,骨节摩擦,发出细密的脆响。
总有一天,他会回去。
带着这一身硬骨,回去讨个公道。
洞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望警觉地转头,手已经摸向身边一块尖锐的石头。
但来的不是敌人。
是老人。他佝偻着背,从迷雾中走出,手里拖着一头体型不小的山猪。山猪脖颈处有一个血洞,一击毙命。
“恢复得挺快。”老人瞥了眼姜望的右手,暗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掌骨淬完了?”
姜望点头。
“不错。”老人把山猪扔到洞角,走到石灶边,往锅里添了把草药,“但这只是开始。淬骨越往后越难,需要的血气越多,承受的痛苦也越大。明天开始,我会给你加重训练。”
“什么训练?”
“挨揍。”老人说得轻描淡写,“用这头山猪的骨头,敲打你的右臂。什么时候你的骨头比山猪骨还硬,什么时候算完。”
姜望看着那头至少三百斤重的山猪,又看看自己刚刚淬炼完的右手。
“还有,”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扔给姜望,“你那几个同门的下落。”
姜望急忙打开。油纸包里是一张简陋的地图,上面用炭笔画了几个标记。其中一个标记旁,歪歪扭扭写着“陈小二”三个字。
“他们还活着?”姜望急切地问。
“活着,但被困在‘狼嚎谷’了。”老人指着地图上一个峡谷状的标记,“清道夫的人在谷口守着,他们出不来。我进去看了一眼,五个人,死了三个,剩下两个也带伤。那个叫陈小二的,断了一条腿。”
姜望心脏一紧。
“我能……”
“你现在去就是送死。”老人打断他,“狼嚎谷离这里三十里,路上至少有三波清道夫的暗哨。你一个刚入门的骨修,连隐藏气息都还没学会,出去就是活靶子。”
“那他们……”
“我放了点东西在谷里,能暂时掩盖他们的气息。”老人摆摆手,“三天。三天之内,清道夫找不到他们。三天之后,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三天。
姜望握紧地图,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内,我要学会隐藏气息,改变骨相。”他看着老人,眼神坚定,“然后去狼嚎谷。”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有骨气。”他说,“但光有骨气没用。想三天内掌握那两门法诀,你得吃得了苦。”
“我能吃。”
“那好。”老人站起身,走到洞角,拖出那头山猪。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骨刀,开始麻利地剥皮、剔骨。
很快,一根完整的、带着血丝的猪腿骨被剔了出来。骨头有成人手臂粗,质地坚硬。
老人拎着那根骨头,走到姜望面前。
“今晚先练挨揍。”他说,“淬骨的第一步,是学会怎么‘碎’。”
话音未落,骨头已经带着风声砸了下来。
姜望下意识抬手格挡——
“砰!”
沉重的撞击声在岩洞里回荡。
右臂传来钻心的剧痛,但骨头没碎。薪火的热流立刻涌向撞击处,修复着细微的骨裂。
“继续。”老人的声音毫无波澜,“挡不住,就挨着。什么时候你的骨头能把这根猪骨震断,什么时候算入门。”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撞击声在岩洞里持续响起,伴随着姜望压抑的闷哼。
洞外,黑风呼啸。
而在更远的黑暗中,几双眼睛正盯着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山崖。
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着半张骨制面具的男人。他手里托着一个罗盘似的法器,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岩洞的方向。
“找到你了。”男人低声说,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他身后,五六个同样装束的身影,悄然散开,像一张网,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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