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芸,我后天回家。」
我垂着的泪敲亮了手机屏幕,难得能收到林圳百忙之中给我发的语音消息。
仔细听,嘈杂的背景下还有道不太清晰的女人的声音。
我不再想在意,当时就在小程序上退掉了傍晚就能回家的票。
试图通过在异地的自由自在中,麻痹自己。
简单放松了两天,我还是被两父子的电话给催了回来。
「前两天你到底去哪了?」
「你解释解释,谁允许你离开家的?」
张圳端坐在沙发,咄咄逼人的模样,像是在审问犯罪嫌疑人。
「我加班大半个月,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你看看你,像话吗?」
要是以前,我肯定上赶着去厨房给他整出一桌子满汉全席。
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傻子。
「外面会没有饭吃吗?」
「饿了,就自己想办法啊!」
他显然有些诧异,看不懂我的情绪。
「李秀芸,你在闹什么脾气?」
「我每天上班这么辛苦,没有精力哄你!」
我不说话,自顾自地往卧房走。
「好了好了,别和我置气了。」
「今天我下厨,你不是说好久没吃过我做的饭了嘛!」
看出来我真的生气了,林圳急忙攥住我的手腕。
「以后能不这么忙吗?」
「我的意思是,多给我做几顿饭。」
三十年夫妻,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我这么忙还不是为了你?」
「要不是工作需要,你以为我乐意一个人在外面颠沛流离?」
「我也想和你一样天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可我要养家糊口啊!」
林圳的表情忽地骤变,仿佛对我抱有极大的怨气。
他这是要怪我,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没有工作拖累了他。
「你们单位都有保底工资,领导未免要压榨你们。」
「你都五十五了,单位能让你这么熬?」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是询问,而是试探。
可即使林圳撒了这么多年的谎,他也没有一丝要忏悔的意思。
「你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待在家里,哪里懂现在的社会?」
「现在的年轻人啊,太浮躁。」
「还得需要我们这群老家伙指点!」
我不懂?
难道我从来没有上过班吗?
要不他猜猜我为什么会和社会脱节!
「算了,我不想吃了。」
心里积压着一团火,我哪有心情吃他做的饭。
只怕里面下了药,我吃完后倒头就睡,林圳马不停蹄就要续弦。
「怎么了?」
「年轻时你就是这样,对我总有提不完的要求。」
我回头望着他,眼里闪烁的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林圳,我只是受够了。」
「不止这次——」
「以后,我都不会再奢求吃你做的饭了。」
林圳啊林圳,他已经比前几年不耐烦了很多很多。
这算是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了强撑着的骆驼。
「伺候你,你还得寸进尺上了?」
「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敏感?」
二话不说,我摸出来兜里的钥匙。
冰凉的触感在手心滑落,冷的却是早已捂不热的心。
「那你呢?」
「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
这是我头一次朝林圳扔东西,发大火。
「你哪来的钥匙?」
「李秀芸,翻我东西?」
林圳脸色忽地苍白,按住我的肩膀逼问。
「少管!」
「如果没做亏心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努力推开他,冷笑道。
「我和舒亦光明正大,随你怎么说!」

「她和你不一样,她有才华,有情操,她的身上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我们只是基于欣赏,才惺惺相惜。」
接着他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试图解释他们只不过是总角之交。
那套房子,只是他对她的接济。
日复一日地看望,只是他对她的友谊。
「惜什么?」
「惜到床上去了?」
「我看你是把我当傻子!」
说不伤感是不可能的,我几乎声嘶力竭地冲林圳喊着。
「都老夫老妻了,你不信我?」
「李秀芸,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话音刚落,他摔门而出。
明明做错的人是他,冷暴力的也是他。
这和好多年前捧着花穿越半个中国来见我的人,不一样了啊!
我想,就到这吧。
我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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