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并没有因为他离开而消失,反而像被人往火上又浇了一壶油。
系统用那种平静得近乎冷血的口吻,缓缓总结:
“欢迎加入,全球反派名册。”
“从现在起,你是这个世界,最大的一场错误。”
“也是这个世界——”
“唯一的救赎。”
……
黑暗猛地一合。
像有人把整块画布一折,再一摔。
陆行只觉得耳边的风一下子没了,脚下由空变实,膝盖微微一弯,整个人稳稳落在地上。
地面是湿的,鞋底踩上去有一点滑,一股潮冷的霉味顺着鼻腔往上窜。
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远处楼缝里漏下的几道灯光。铁皮棚子在风里吱嘎作响,墙皮成片成片往下掉,黑水从管道上滴下来,砸在地上,发出粘稠的声音。
这里,是城市真正的阴影。
他怀里的女孩反应慢半拍,等意识到已经不再悬在几十层楼的半空时,腿一软,整个人往下滑。
陆行松开一只手,顺势托住她的肩,把她按在旁边的墙边:“站得住吗?”
女孩背靠着墙,脚尖乱蹬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点平衡感,呼吸仍旧乱得像钟表坏了。
她喉咙发紧,声音发虚:“这……这是哪?”
“几条街外。”陆行简短回答。
“刚才……我们是……”
“滑下来的。”他想了想,用了个听着没那么吓人的说法,“别管这么多,先缓缓。”
女孩垂着头,头发挡住半张脸,肩膀还在一抽一抽。
她的手死死攥着校服袖口,指节发白,好几次张嘴,最终才挤出一句:“谢谢你。”
陆行“嗯”了一声,没有夸大也没有否认,好像这只是今晚所有送单流程里顺带的一步。
“你现在可以自己走了吗?”他问。
女孩抬头看他,眼睛还红着,瞳孔却慢慢聚焦回来:“你要去哪?”
“我?”陆行抬眼看了看这片废弃楼群上空转来转去的搜索灯,“他们既然想找我,那我就先躲开点。”
女孩怔了一下:“你不回家吗?”
“回不去了。”他语气平平,好像在说今晚这条路临时被封了,“从他们打第一枪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回不去了。”
风从烂掉的窗洞里灌出来,吹得女孩打了个冷战。
她咬了咬嘴唇,鼓起一点力气,问出了在天台上被恐惧压住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行沉默了一瞬。
“刚才在天台上,你们喊我什么来着?”他歪了歪头,像是在翻检记忆,“世界级消亡事件的源头?”
女孩喉咙一紧:“你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他笑了笑,那笑意淡得看不出真假,“可惜这个世界现在的官方说法,不是我说了算。”
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警笛声连成一片,像压在这座城市头顶的一圈铁箍。
系统没有说话,却在他意识里慢慢翻起一行行数据。
“当前恐惧源:全球媒体、军方、普通民众。”
“恐惧集中度:持续维持高位。”
“宿主能力指数:稳定增长中。”
黑暗像听命的水,安静地铺在他脚下。
女孩听着越来越密的警笛声,心里被不安一点点填满,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救我干什么?”
陆行看了她一眼。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一点破坏性的绝望:“如果没有我,那些人可能不会这么早发现你,你也不会被——被他们全部盯上。”
“我刚才在天台上乱写的那个‘救我’,其实是……”
“手滑?”陆行接上她的话,语气和天台上那句一模一样。
女孩怔住,眼圈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却硬生生没掉下来。
她哑着嗓子:“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根本不值得,你看到了,他们说得都是对的——我生病,我拖累我爸妈,我成绩一塌糊涂,我活着就是个错误……”
“那是他们的问题。”陆行打断她,语气干脆,“不是你的。”
“可我——”
“你要给他们省钱还是省心?”他再次把天台上的那句话丢回来,“你现在去死,他们确实能省不少事,还能在亲戚面前多一份可怜牌,好让别人更加心疼他们一点。”
女孩脸色一白。
“你跳下去,他们就是赢麻了。”陆行说,“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赢?”
这一瞬间,女孩眼睛里的泪水突然失去了方向。
不是因为被安慰,而是因为第一次有人把矛头拨离她本身。
她靠着墙缓了很久,才用有些破碎的嗓子问:“那你呢?”
“什么我?”
“你救了我……他们却要杀你。”她死死盯着他,“你不后悔吗?”
陆行沉默了一会儿。
“还行。”他慢悠悠地说,“反正他们早晚会找上我,顶多是提前一点。”
他抬起手,在空气里随意比划了一下:“而且你也看到了——”
“现在,怕我的人,越多。”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
影子顺着他的脚踝爬上来,又乖乖退回去。
“我越方便活下去。”
系统适时补上一句:
“恐惧为你所用。”
“憎恨为你所驱。”
女孩听不懂系统,只听得懂眼前这个人的语气里那种不合时宜的坦然。
“我叫余声。”她忽然说。
陆行“嗯”了一声。
“还有……”她咬了咬唇,“你刚才说,你没有回去的地方,那——我家离这里不算太远。”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在犹豫,词句磕磕绊绊:“你要是实在没地方躲……可以在我们后楼的储物间呆一会儿。我妈最近天天上夜班,我爸常年不在家,他们看不见的。”
她说完又有点后悔,紧张地补了一句:“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陆行看了她一眼:“你不怕我连你家也拖下水?”
“我已经在天台上往前迈了一步。”余声低声说,“对我来说,之后每多活一天,都是别人看不上的‘拖累’。”
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种死过一次的人才会有的决绝:“那我就自己决定,把这一点点拖累,拖给谁。”
陆行安静地看了她几秒。
系统轻声提示:
“检测到个体对宿主的理解与信任。”
“恐惧值在局部范围内下降。”
“力量微弱削减。”
“建议:保持距离。”
陆行在意识里回了一句:“闭嘴。”
系统沉默了一秒,好像在评估这两个字产生的变量,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行。”陆行开口,“那我们暂时算扯平了。”
“你没跳,我也没白跑一趟。”
他扛起外卖箱,侧身让开一点:“带路。”
……
城市另一端,指挥中心里仍旧一片混乱。
“卫星画面呢?”
“模糊!像是……像是那一块被人抹黑了!”
“他不是瞬移,他是在用……那个东西。”
有人压低声音,提到了一个刚刚被学界讨论出来不久的概念——现实漏洞。
“如果他的存在结构本身就不符合当前世界规则,那所有设备都无法精确捕捉……”
指挥官捏着眉心,头痛欲裂:“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我只想知道——他现在人呢?”
没人能回答。
无线电里“滋啦滋啦”一阵噪音,有小队长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挤出来:
“报告……目标突然消失……所有人……在他面前下跪……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请求……撤离……”
声音到最后直接被恐慌吞掉。
上头冷冷下令:“记录这批人所有生理指标,作为接触‘目标’的第一手资料。”
“另外——”
那道声音微微顿了顿,“向英雄协会汇报当前城市控制权状况,请 S 级英雄确认是否执行城市级封锁预案。”
一个很轻却极清晰的字眼被提出:
封城。
……
余声家住老小区。
那种楼道狭窄、墙皮斑驳、电线外露、楼下停满电动车的老小区。
午夜时分,楼口的小卖部铁门拉下了一半,里面的老板还没睡,正靠在椅子上刷短视频。看见余声一袭校服从巷子尽头出来,他习惯性地“啧”了一声:“又这么晚。”
下一秒,他看到那个跟在她身后的身影,动作顿了一下。
“男朋友?”老板语气突然暧昧起来。
余声脸唰地红了:“不是!”
陆行没说话,只是把帽檐往下一压。
刚刚在天台、在烂尾楼发生的一切,对这个小卖部老板来说与他今晚的营业额一样遥远。
世界裂了一道缝。
但大部分人,还只盯着自己这块地板上的灰。
余声拖着还有点发软的腿往楼上爬,爬了两层才发现身后那人完全没有出声,脚步轻得不像个血肉之躯。
“你刚才……”她忍不住低声问,“跟你一起消失的那个黑色东西,是你的能力吗?”
“差不多。”陆行说。
“那……你会不会控制不住它?”
“你怕吗?”
“我怕刚才那群人。”余声顿了一下,“但我不怕你。”
系统立刻捕捉到这句话:
“局部恐惧值继续下降。”
“力量微弱波动。”
“建议:避免建立深度情感链接,以免削弱宿主整体战力。”
陆行忍了忍,没有在楼道里跟系统吵架。
“我现在确实控制不了所有东西。”他很诚实,“但至少,目前,还不会伤到你。”
“目前?”余声抓住这个词。
“谁知道以后。”他说。
他们上到六楼,拐进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安全出口,门外有一个狭窄的后楼梯和堆满杂物的小平台。
余声推开一扇锈死的铁门,费了好大劲才挪开门口那堆废旧纸箱。
一间只有两三平米的小储物间露了出来。
里面有破掉的折叠椅,一台坏掉的台扇,还有不知道谁丢的旧棉被,一股陈年灰尘和潮气混合着的味道冲鼻而出。
“我小时候不想回家的时候,就躲这儿。”余声轻声说,“我妈以为我在图书馆补课,我爸以为我在同学家写作业。”
“你现在还躲吗?”陆行问。
“刚才躲不掉了。”她苦笑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她抬头看他,“现在有比我更危险的东西在这儿。”
她往里走了两步,弯腰把那台坏电扇挪到一边,腾出一个勉强能坐的地方。
“你在这儿待一晚吧。”她说,“明天白天我去学校,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来查我家这栋楼。”
陆行站在门口,没动。
储物间太小,他一旦进去,这个空间几乎就被他一个人占满。
“你呢?”他问。
“我回房间。”余声说,“我妈这几天连轴夜班,我爸在外地跑项目,他们都不会回来。”
她顿了一下,低头抠了抠手指:“不过……如果他们突然回来,我就说——你是我同学。”
“那你压力挺大。”陆行说。
“也没比今天晚上更大。”余声小声反驳。
她抬起头,认真看着他:“你别死在我家附近就行。”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发现这竟然是今晚她说出口的第一句“未来时态”的话。
之前她所有的念头,都停在“到天台为止”。
陆行看懂了这一点。
“行。”他点点头,“借宿一晚。”
他迈步进了储物间,顺手把门从里面带上,只留下一条缝方便通气。
余声站在门外,听着门板那边一切归于安静,心里一时间乱成一团。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算不算一件正确的事。
但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
有比她危险得多的东西,被关在了离她不到十步的地方。
而她自己的世界,却因此生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确确实实的念头:
明天。
……
夜更深了。
城市上空,无人机还在巡弋,广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模糊的“通缉公告”,官方平台发出的消息被考据、被争吵、被骂战淹没,又被无数人截图、转发、编成各种版本流传。
有人的手机屏幕上停着一张截出来的照片——
那是天台上的背影。
湿冷夜风中,一身外卖制服,一个薄薄的身影,背对着镜头,挡在一个女孩和一整片枪口之间。
评论区吵成一团。
“就是他!毁灭世界的源头!”
“哪门子毁灭源头,会救人?”
“英雄协会都出动了你还洗?”
“不管他是什么,我只知道刚才如果没有他,那女孩现在已经摔成泥了。”
“所以?救一个人就可以杀几亿人?”
“说得好像已经杀了几亿似的。”
“你不怕吗?”
“怕啊。”
“那你还替他说话?”
“我怕的是拿着扩音器的人。”
“……”
恐惧在互联网上翻滚,不断堆积。
系统安静地躺在陆行意识最深处,像一只冷血的审计员:
“全球恐惧指数稳定在高位。”
“恶名流量源源不断涌入。”
“宿主当前状态:半觉醒。”
“建议:尽快完成一次正面冲突,以验证上限。”
储物间里很暗。
陆行背靠着冰冷的墙坐下来,把外卖箱放在一边。
他头靠着墙顶,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镜头之外,没有人看到这口气里压着多少东西。
疲惫、茫然、压抑,还有一丝被硬生生拧出来的凶意。
“你很适合这个角色。”系统忽然说。
“什么角色?”
“反派。”
“……”
“世界需要一个清晰的恐惧对象。”系统平静地解释,“这样他们才能在害怕的时候,把所有不安、怨恨、愤怒,有地方丢。”
“你替他们收了。”
“他们会恨你,也会在夜里祈求——希望你别真的疯。”
“所以我既是垃圾桶,又是保险丝?”陆行冷笑。
“你是他们不承认,却离不开的东西。”系统说。
“多数人只需要一个可以骂的名字。”
“而你,比他们之前骂过的所有人,都要适合。”
储物间很小,很闷。
陆行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笑的是这世界的荒唐,还是自己的命不好,他也说不清。
“你不必是好人。”系统的声音继续,“你只要是——”
“最让他们害怕的那一个。”
“从恐惧里拿走你该得的东西。”
“你就能站到所有人头顶。”
黑暗在他周身轻轻涌动,像感应到某种召唤。
陆行靠在墙上,思绪有一瞬间脱开现实。
童年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像被翻出来的旧底片,模糊地闪过——
小时候,他说楼下拐角明天会出车祸,第二天真的有车撞在一起。
他说班主任不该坐那趟车,结果那趟车在高速上追尾。
他说放学不要走那条小路,不然会出事,结果执意要走的那几个同学那天被人抢了手机。
大人们开始觉得他不吉利。
再后来,他学会闭嘴,不说了。
“你早就和这个世界对不上。”系统像个旁观者,“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
“现在看见了。”
“他们慌了。”
“你呢?”
陆行睁开眼,盯着面前黑乎乎的一小块墙。
“我也慌过。”他承认。
“但刚才在天台上,你也看见了——”
“他们比我更慌。”
系统没有回答。
静默,像是一种默认。
“那就够了。”陆行说。
“只要他们比我更怕。”
“那我就还有一点点谈条件的资格。”
……
这一夜,有人彻夜未眠,有人翻来覆去看着那张背影的截图,有人对着屏幕骂骂咧咧,有人默默给那个陌生的名字点了个赞,又立刻删掉。
有英雄协会内部的高层,在会议桌前激烈争吵——
“他是威胁!”
“他有意识地在救人!”
“那是顺手!”
“你确定吗?凡是可以选择不救还偏要出手的,都不能被当成普通的怪物。”
“可他的存在结构本身就不是普通人!”
“……”
争论拉扯到凌晨。
最终,一份简短的决议被敲定:
——维持最高通缉等级。
——允许 S 级英雄全权判断战术。
——暂缓大规模舆论激化,避免城市全面失控。
祁夜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开始发白的天色。
他握着那把长刀,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摩挲。
旁边有人问:“你怎么看?”
祁夜凛很久才回一句:“像是……一把被扔错地方的刀。”
“刀?”
“锋利、危险、不合适放在餐桌上。”他声音很平静,“但如果你家起火了,第一个能砍断门锁的,也是它。”

对方沉默片刻:“你是说——”
“我只是说,这不是一件干净的事。”祁夜凛道,“杀了他,是一条路。留下他,是另一条。”
“可我们没时间,去确认哪条路更对。”
他转身,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份资料上。
那上面有陆行的照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被一圈红色框死。
“他们已经决定,把所有恐惧都挂在他身上。”
“那我,只能去问他一句。”
“他愿不愿意。”
……
天刚蒙蒙亮。
老小区里闹钟此起彼伏,小孩的哭声和炒菜声从不同楼层交织出来,油烟味从窗缝里钻出来,在潮湿的楼道里混成一个新的味道。
余声房间的闹钟也响了。
她睁开眼,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做过什么。
她像被电了一样坐起来,侧耳听向门外。
走廊很安静。
她迷迷糊糊地洗漱完,下意识走到后门那里。
那扇通往储物间的锈门关得好好的,底下露出一小缝,有极轻微的呼吸声传出来。
她松了口气,又莫名其妙提了一下心。
她敲了敲门,压低声音:“你……还活着吗?”
里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嗤笑:“勉强。”
“那就好。”她脱口而出,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里有多轻微的放松成分。
“你今天还去学校吗?”里面的人问。
“去啊。”余声说,“不去更容易被发现。”
“他们今天会更加紧张,可能会查最近所有的异常缺勤名单。”
“你乖乖当个正常学生,比躲在家里更安全。”
“那你呢?”余声问。
“我先研究一下,这世界到底想拿我怎么办。”陆行说,“顺便借你家这点阴凉。”
“你要小心。”余声说完,觉得这句特别没用,又瘪了瘪嘴,“有事……你就从我衣柜后面的墙里钻出来。”
“衣柜后面?”陆行愣了一下。
“我床头那块墙,跟这边储物间是连着的。”余声说,“以前有老鼠爬过去,我拿扫帚敲过,结果那边声音也响。”
她低声笑了下:“如果你真的可以从影子里钻来钻去,就当多开了一条逃生通道。”
“记住位置。”
陆行在黑暗里眯了眯眼。
他突然意识到——
这个世界除了想要他的命,还有一个普通女孩,正很认真地在给他做一个“备用出口”。
“好。”他应了一声。
脚下影子轻轻荡了一圈,仿佛记住了那面墙的纹路。
余声拎起书包,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从门缝塞了进去。
“这是我平时偷偷存的。”她说,“你要是真饿了……就先吃这个。”
“等我晚自习回来,我再想办法给你弄点东西。”
陆行看着那两块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巧克力,忽然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昨晚从天台上下来,被全城通缉,被英雄协会盯上,被系统宣布为“全球最大错误”。
早上醒来,有人从门缝里塞了两块巧克力,跟给流浪猫留的一样。
“你不怕,我拿了你的巧克力,就真把你拖下水?”他问。
“你已经在我储物间睡了一晚。”余声说,“我这会儿怕,有点晚了。”
她转身要走,又被里面那个人叫住。
“喂。”
“嗯?”
“你不是错误。”陆行隔着门,说了这么一句。
“至少,不是你人生的错误。”
余声愣了一下,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你也是。”她回了一句,“你不是。”
她拉开门,走进楼道,背影很普通,书包带子有点旧,鞋底有些磨损。
系统冷冰冰地标注:
“局部范围内,对宿主的恐惧减少。”
“力量微弱波动。”
“但全球整体恐惧规模,远远覆盖此消减。”
“综合评估:宿主仍在上升期。”
“建议:准备下一次出场。”
储物间里,陆行拆开了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口。
甜味混着一点可可的苦,从舌头一直窜到脑子里。
他慢慢嚼着,忽然觉得,这味道比他印象里的任何一顿正经饭都更“活着”。
他低声笑了笑。
“那就看看到底谁会先被这世界逼疯。”
黑暗在他脚边像潮水一样慢慢铺开,越铺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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