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四十三分。
城里大部分灯都熄了。

只有那些不该亮着的——警戒线、临时哨位、无人机信号灯,还固执地挂在夜空里。
几条主干道被封锁,黄色的警戒带在风里扑棱作响,像被倒挂的警示条幅。
武装车辆停成一排,车轮上沾着昨夜的雨水,反光暗沉。
巡逻的脚步声偶尔响起,又被夜色一点点吃掉。
这是一座被按下了“暂停”的城市。
但暂停的是人,不是恐惧。
……
老小区六楼的储物间里,空气闷得发黏。
陆行睁开眼的时候,先看见的是一片漆黑的天花板,然后是墙角那团比黑还深一点的阴影。
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死。
像是被昨天整晚的所有东西一起砸晕了——子弹、吼声、通缉、系统,还有那句被宣布给全世界听的评价:
“世界级错误。”
他缓缓坐直,背上的酸痛在告状,大脑却异常冷静。
黑暗静静铺在地面上,离他最近那一块影子,像听命一样微微动了动。
系统不紧不慢地开口:
“宿主生理状态:疲劳,高压,轻度脱水。”
“精神状态:清醒,警惕,自嘲。”
“综合评估:依旧适合作为恶名载体。”
陆行揉了一把头发。
“你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句话,都这么讨喜?”
“习惯会变成日常。”系统说,“人类会习惯骂你。你会习惯被骂。”
“到最后,谁都离不开谁。”
陆行笑了一下,笑意淡得像翻旧账时随口带出的气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
储物间狭窄,门缝下面透进来一丝灰白的光,把门前那一小块地板硬生生从黑暗里切出来。
角落里堆满杂物,旧棉被、折叠椅、坏掉的电扇,影子被它们撕成一块块,不规则地贴在墙脚。
“昨天晚上那一次……”他回忆了一下,“我抱着人往下跳,是你帮我拖住的?”
“你做出跳下去的选择。”系统说,“我提供实现方式。”
“影子滑落,是你的领域天赋。”
“你可以把黑暗当成一张地图。”
“只要有连着的阴影,就能在上面走。”
“走成多快,看你有多狠。”
陆行低头,盯着那团安静的暗影。
“试试。”
他用意念轻轻拉了一下。
影子像被扯动的线,先是纹了一纹,然后突然整片抬起,沿着墙根滑了一圈,又迅速贴回原位。
储物间狭小的空间里没有风,可地面像被什么寒冷的东西掠过,泛起一层难以察觉的凉意。
陆行站起来,脚尖轻轻点在那块影子的边缘。
视线一晃。
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门旁边。
两步的距离,本来用走的只要一秒,他却连身体都没怎么动,就凭脚底下那一块暗影,把这段路跳过去了。
“距离太短。”他皱眉,“不够用。”
“储物间光源有限。”系统解释,“阴影之间不连续。”
“建议:到楼道实验。”
“另外提醒。”系统停了一瞬,“初次使用领域能力时,死亡率普遍较高。”
“你最好别摔死。”
“那我如果摔死了,对你有什么影响?”陆行问。
“损失一个极佳的恶名容器。”系统说,“非常可惜。”
“不过世界会重新选择下一个。”
“只要人类还怕点什么,就永远不缺宿主。”
陆行“啧”了一声。
“听你这意思,我还是独一份,比一般容器高级一点?”
“是。”系统毫不犹豫,“多数人很怕死,你也怕。”
“但你怕的是——被人逼死。”
“这类人,当反派比较稳。”
陆行推门出去。
楼道里光线昏黄,墙皮脱落,楼上楼下有人起得早,锅碗瓢盆、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混在一起,构成一种和昨晚完全相反的烟火气。
像是两座城市被叠在一起。
楼下的广播正用略带沙哑的女声念今天的天气:
“……今日有小雨,出门请携带雨具……”
她的声音忽然被插播的紧急通告切断:
“请市民注意,昨夜发生的‘黑名单事件’已经得到初步控制,请勿传播未经证实的谣言,勿恐慌、勿围观……”
余声房间的门紧闭着。
里面隐约传来收拾书包的声音,还有牙杯磕在洗手池边缘发出的轻响。
陆行站在楼梯口,靠着墙,低头看楼道里的那一片阴影。
它们互相连接。
从每一个台阶的棱角,到墙角,再到楼下那一层层摊开的黑,像一条条静静盘着的蛇。
他试着往下一层。
脚尖一点。
世界轻轻晃了一下。
他像被黑暗抛出去,又被黑暗接住。
再睁眼,他站在了五楼的楼梯平台。
没有推拉的动作,没有身体晃动的痕迹。
好像他从来就站在这里。
“这就是你说的‘地图’?”他问。
“是。”系统说,“你可以在上面画线。”
“也可以划地为牢。”
“对别人。”
陆行顺着楼梯往下看。
小卖部老板刚把卷帘门推起一半,一支烟叼在嘴里,正边骂边刷手机:“又一个神经病,搞到全网通缉,这年头谁不神经病啊……”
他骂归骂,手指却很老实地点开了那条关于“黑名单事件”的推送。
屏幕上的标题很夸张,图片被画上了一圈红框,框住天台上的一个模糊身影。
那个人背对着镜头,一身外卖制服,挡在一个女孩和一整片枪口之间。
评论区吵成一锅粥。
有人喊杀,有人喊怕,有人喊“真帅”,也有人喊“别带节奏”。
老板叹了口气:“唉,送个外卖都能送成世界大战。”
他抬头恰好看见楼梯口那个身影,下意识喊了一句:“小陆,今天还出去不?”
陆行停了一下。
“小陆”是他以前的名字。
在这栋楼里,他只是个骑电动车上下班的普通人,偶尔帮人拎个水、换个灯泡,偶尔被人喊一句“顺路帮我带个啥”。
他看了一眼小卖部门口那块“本店概不赊账”的牌子。
“今天不送了。”他说。
老板愣了一下:“你这小子,昨天还跟我说要拼命多跑几单呢。”
“拼过头了。”陆行说,“平台觉得我跑得太多,准备把我卸载了。”
老板没听懂,只当他在抱怨软件。
“年轻人注意身体啊。”老板随口嘟囔,“不要命的活儿,要小心。”
陆行“嗯”了一声,转身下楼。
系统慢悠悠地点评:
“他们不知道你已经被全城通缉。”
“你也没有告诉他们。”
“于是,恐惧还待在别的地方。”
“这就是人类的日常——危险发生在很远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危险站到了楼道里敲门。”
“你很会说冷笑话。”陆行说。
“你也是。”系统回得飞快。
……
余声出门的时候,天边开始泛灰。
她习惯性地背着书包,拉好拉链,把校服领子竖起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
走到楼梯口时,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储物间的门关得好好的。
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过于漫长的梦。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
“我去学校了。”她压低声音,“你在这边别乱动。晚点我给你带吃的回来。”
隔着一道木门,她听见里面有动静。
“好。”那人的声音很淡,“别迟到。”
余声“嗯”了一声。
她犹豫了一瞬,又从口袋里把剩下那块巧克力掏出来,犹豫着从门缝往里塞。
她刚收回手,门板那边传来一句很轻的声音:
“你妈要是问,你就说被同学吃了。”
“我妈不会问我吃什么。”余声说。
“她只会问我考了几分。”
“那你就说——你吃了我三分。”陆行说,“智商分。”
余声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完才发现,自己还能笑。
“你小心点。”她说。
“你也是。”
她拎着书包走下楼,脚步匆匆。
楼道里的光晃了晃,影子拉长又缩短。
陆行站在门后,把那块巧克力捏在指尖。
系统提示:
“局部范围内,对宿主的恐惧继续下降。”
“力量轻微削减。”
“建议:与此类个体保持距离。”
“否则,你会开始考虑他们的感受。”
“这是反派最不需要的东西。”
陆行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那你觉得,我现在还算是你心目中的合格反派吗?”
“是。”系统干脆,“你已经拥有三样必需品。”
“足够的仇恨源。”
“清晰的敌友分界。”
“以及——一点不该有的善意。”
“这会让你的故事更好看。”
“也更痛苦。”
……
学校早读铃响的时候,雨已经开始下。
细细密密,打在操场上的塑胶跑道上,蒙起一层薄雾。
余声踩着水进教室,刚推门,所有视线就不约而同地往她身上扫。
那种感觉很明显。
像突然站到了舞台中央。
老师还没来,同学们围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人刷手机,有人低声交头接耳,有人干脆把手机横着放在桌上,一边看直播回放一边啃面包。
“就是她。”有人故意压低却足够她听见地说,“昨天那个从天台被救下来的。”
“哇,啊?”有人猛地转头看向她,“你没死啊?”
余声脚步顿了一下。
“说话能不能要点嘴德?”旁边女生皱眉。
那人笑了一下:“我就是好奇嘛,昨天网上都在传,那里要塌天了。”
“你……真的看见他了?”有人忍不住问,“黑名单那个?”
“你站在他前面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全身都在抖?”
“他真的像视频里那么可怕吗?”
“你被他抱着跳楼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你们脑子有问题吗?”前排女生忍不住回头,“人家差点死了,你们问这玩意儿?”
问题越滚越多,声音越来越乱。
余声握紧了书包带,指节发白。
她昨天晚上在天台上感受到的那种“被世界盯着”的感觉,此刻又回来了,只不过对象换成了这间教室。
一个班级,缩小版的世界。
“你们这么好奇,就自己去试。”她低声说。
罗嗦的声音顿了一下。
她走到自己座位,把书包放下,有人还不死心:“你到底站哪一边?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可怕?”
余声抬起头。
“昨天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已经摔烂在马路上了。”她的声线还带着睡意后的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你们如果觉得很可怕,可以自己去天台试试。”
教室里短暂安静。
有人想继续起哄,被旁边人扯了一下。
“得了吧,你敢上去吗?”
“我开玩笑的……”
“就是,嘴炮谁不会?你叫他们去天台,他们腿比谁抖得快。”
在这片不太好不太坏的沉默里,余声缓缓坐下,拉开抽屉。
书本整整齐齐码着,铅笔躺在最上面,像这几个月她努力维持的“正常生活”。
她低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板,仿佛在跟什么人说话。
“你离我远一点。”她在心里说,“我不想被他们当成怪物的同伙。”
“但你要是死了……”
“我大概也会很难过。”
她自己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她昨天一天还想着怎么死。
今天,居然开始小心翼翼地给别人的命加上筹码。
……
同一时间。
英雄协会临时分部的会议室里,气压低得吓人。
墙上的屏幕上暂停着一个画面——天台,枪口,黑暗,和那个在所有火力前面站着的人影。
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只有风,把他制服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
“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有人拍了下桌子,“他的能力已经证明具有不确定性,而且克制我们现有所有武力。”
“现在全世界都在看我们。”
“如果我们不把他当场击杀,就是在向所有潜在的危险信号示弱。”
“我们不是军队。”另一人冷冷反驳,“我们是英雄协会。”
“英雄不等于刽子手。”
“你难道没看到现场吗?他在用这种力量,保护一个普通人。”
“他保护一个,就可以毁掉一座城。”第一人反问,“你愿意赌?”
争吵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祁夜凛坐在会议桌一端,手里捏着一份纸质报告,目光淡淡地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他的刀靠在椅子边,冷光内敛。
“你怎么看?”有人终于问他。
祁夜凛把报告合上。
“他不是主动选择暴露自己的。”他慢慢说,“在我们向他开枪前,他只是一个站在天台上的人。”
“普通人会选择躲?”有人立刻反驳,“他选择站在枪口前,就是危险。”
“普通人也有不肯让别人替自己死的。”祁夜凛说。
他抬眼,看向屏幕上的那个背影。
“他恐怕是第一批,真正感受到我们‘正义’口径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人皱眉。
“我们开了枪,他挡在最前面。”祁夜凛说,“这件事,再怎么剪辑,也剪不掉。”
会议室里短暂沉默。
祁夜凛把资料推到桌子中间:“现在的问题不是他到底善不善良。”
“而是——”
他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他是不是唯一一个能把这份恐惧,用在我们以外地方的人。”
会议室里有人听懂了,脸色微变。
“你的意思是——把他当武器?”
“我没这么说。”祁夜凛看着他们,“我只是希望,在决定把他彻底清除之前,起码有人去问一句。”
“他愿不愿意活下去。”
……
储物间里,影子铺了一地。
陆行盘腿坐在那堆旧棉被上,背靠着墙,眼睛闭着,却看得见很多画面。
楼道里,有人边走边骂昨夜的交通管制。
公交车上,有人对着手机直播昨晚的视频,一边心惊肉跳一边刷礼物。
办公室里,有人揣着保温杯,愤怒又害怕地说“这样的怪物就该立刻就地击毙”。
这些画面不是来自屏幕。
而是来自影子。
“你可以通过阴影,观察到很多地方。”系统解释,“人类喜欢躲在光里说话。”
“但他们忘了,光下面,是影。”
“你现在,可以看见一部分。”
画面闪过一个教室。
余声坐在靠窗的那一排,雨滴拍在玻璃上,外面灰蒙蒙一片。
有同学还在瞄她,有人已经假装不在意,拿笔敲桌子。
老师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拍了拍课本:“不管你们昨晚看到什么、刷到了什么,今天的卷子是逃不了的。”
底下传来一片叹气声。
“我只提醒一句。”老师敲了敲黑板,“人有两种死法。”
“一种是被摔死,被枪打死,被车撞死。”
“另一种是被人说死,被眼神看死,被风气压死。”
“你们自己选。”
有人憋笑,有人若有所思。
余声把笔帽咬在嘴里,垂着眼睛,把这一句默默记在心里。
陆行在储物间里,听见这句话,挑了挑眉。
“还有这种老师?”他问。
“人类里总有些例外。”系统说,“就像你。”
“多数人怕死,少数人怕活得不明不白。”
“少数人里的更少数,怕自己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
“这种人最容易被世界当成刺。”
“你也是刺?”陆行问。
“我是锤子。”系统说。
“负责把你这根刺,敲进世界的肉里。”
“越疼越好。”
陆行靠在墙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你刚才给我看这些,是想说明什么?”
“说明你已经不再是他们世界之外的东西。”系统说。
“你正在进入他们的日常。”
“变成一杯茶后的谈资,一条热搜,一个例子,一句‘你再这样以后会变成那个怪物’的威胁。”
“你越被他们用来吓唬彼此,你就越强。”
“他们越想把你当成教训,你就越有资格给他们上课。”
“听上去,我还挺有前途。”陆行说。
“是。”系统道,“前途只有两个字。”
“上升。”
“或者坠落。”
“你会帮我选哪一个?”陆行问。
“我不选。”系统说。
“我只负责告诉你——”
“他们在什么时候,最怕失去什么。”
“剩下的,是你怎么用。”
……
上午十点三十三分。
城市东侧一条地铁线路上,信号突然短暂失灵。
一列车卡停在两站之间,车厢里灯光一闪一闪,紧接着熄灭。
黑暗把几十平米的小空间一下子填满。
有人摁开手机手电筒,有人开始骂娘,有孩子哭出声,有人拼命按紧急按钮。
车厢广播响了几声“滋啦”,最终挤出一句有些勉强的解释:
“请各位乘客保持冷静……前方线路出现临时故障……请耐心等待工作人员处理……”
“都说临时故障。”有人冷笑,“昨天那新闻看没看?鬼知道是不是他干的。”
“你别瞎说!”旁边有人赶紧拽他衣袖,“要是被监控听见,待会儿出事了就赖我们。”
“他要真在这车上,我现在已经吓尿了。”那人嘴上说得轻松,掌心却全是汗。
恐惧开始无处不在。
不是对某个明确的事件。
而是对一种“可能发生”的灾难。
储物间里,系统声音忽然变了频率。
“检测到一处高密度恐慌节点。”
“位置:地铁三号线,东城段,车次编码……”
“建议:近距离观察。”
“理由?”陆行问。
“恐惧不是只在你身上。”系统说,“你看见得越多,你就越知道——”
“你要做什么样的怪物。”
地板上的影子开始自己蠕动,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水流,从某个方向涌来,又从另一个方向退去。
陆行站起来。
“走。”
他踩在影子的边缘。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控制方向,只是顺着那股最浓重的、不安的、不知名的力量,往下沉了一次。
世界一黑。
像有人把整座城市翻过来,把他往底面甩。
再睁眼,鼻尖先闻到的是密闭空气里那种混杂的味道——汗味、橡胶味、金属味,还有一点点恐慌的酸气。
他站在一片黑暗里。
四周是紧贴着的座椅和扶手,身边有人喘气,脚步声、衣料摩擦声都离得很近。
地铁车厢。
灯全灭了,只靠零星的手机屏幕勉强撑出一点苍白的光。
没有人注意到,多出一个人。
影子本来就重。
他们以为他一直在那里。
有人拿手机对着车门拍,嘴里骂骂咧咧:“什么破线路,每天涨价,故障不见少……”
有人小声说:“别说了,要是他突然从车顶钻出来,你还敢不敢骂?”
“你到底怕他,还是怕故障?”另一个声音问。
“我都怕。”
“那你更怕哪个?”
那个被问的人狠狠吸了口气:“我怕自己死在这种破地方。”
“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陆行靠在门边,手插在口袋里。
系统轻声问: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什么都不做。”
“让他们的恐慌自己发酵,最后归到你头上。”
“第二,出手。”
“顺手救一车人。”
“但他们醒过来后,会说——”
“你看,他控制了地铁。”
“他想让我们知道,他随时能掐死我们。”
“多好的宣传。”
陆行想了想。
“听上去。”他低声说,“怎么选都是恶人。”
“是。”系统语气平静,“你没有无辜一项。”
“那我至少,可以选一个对自己良心压力小一点的。”他说。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车厢内壁。
影子从他脚下扩散开来,顺着地板、座椅、扶手爬行,细到几乎看不见。
下一秒,整节车厢轻轻一晃。
有种极微弱的咔哒声,从远处轨道上传来。
被停住的列车重新获得了动力。
灯光“啪”地一声亮了起来。
有人下意识地发出欢呼,有人突然就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还有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就说嘛,故障而已,紧张什么……”
恐惧从“要死在这车里”迅速变成“刚刚真吓死我了”。
陆行站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没人记得,他刚刚多出来一张脸。
也没人发现,他跟着灯亮一起,从影子里抽身离开。
系统冷冷统计:
“恐惧节点已解除。”
“宿主未获取直接恶名。”
“但道路与轨道系统,对宿主的恐惧感知增强。”
“后续可在类似环境中,更自由使用能力。”
“简单说。”陆行道,“我把地铁吓了一跳。”
“是。”系统说,“交通工具会开始害怕你。”
“接下来是监控、电力、网络,还是人的心脏,你随便挑。”
“你很期待。”陆行说。
“我很专业。”系统说。
夜色又一次在他脚下翻开。
这座城市还没从昨晚那一场“黑名单事件”里缓过神来,就要迎接下一场看不见的浪。
有人在屏幕前痛骂“怪物”,有人在会议桌前讨论“武器”,有人在教室里强装镇定,有人在老小区的储物间里咬碎一块巧克力。
而所有这些情绪,全部被汇总到同一个名字上。
陆行。
系统轻声说:
“他们越是用你的名字吓唬彼此,你就越接近神位。”
“而神——”
“从来不是好人。”
陆行靠在车厢门边,随着列车重新滑动,稳稳站着。
他看着窗外黑暗的隧道,轻声道:
“那就看,他们最后是求我,还是杀我。”
“反正——”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那一片安静的影子。
“我已经不打算,回他们的世界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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