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东圣洲这片广袤不知边际的土地上,也将御兽宗外围,那座名为“栖云”的山庄轮廓,拉扯得斜长而斑驳。
马天林站在山庄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前,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衫,在傍晚的山风里,紧紧贴着他瘦削的身躯。他抬头,望着门楣上那块字迹都有些模糊的匾额,“栖云”二字,依稀可辨。这就是他耗费八年光阴,散尽家中最后一点浮财,才勉强叩开的一道缝隙。

不,甚至不能算是叩开,是硬生生用那点微薄的“心意”,撬开了一条缝。
带他来的李执事,那位在御兽宗外门也算有些权柄、肚腩微凸的中年修士,早已不耐烦地自行进去了,只留下他一人,在这暮色四合里,感受着山庄深处传来的、混杂着禽类粪便和某种淡淡灵草气息的、并不算好闻的味道。
这就是仙宗么?马天林心中并无多少激动,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脊背压弯的疲惫,以及一丝深藏眼底、不敢让人窥见的执拗。
八年了。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人生中最富朝气、最可能塑形的年纪,他全都耗在了“求仙”这条独木桥上。家道本就不算殷实,父母早亡,留下的些许田产店铺,为了支持他这虚无缥缈的梦想,早已变卖一空。他跑遍了东圣洲附近几个稍有名气的宗门,每一次都怀揣着微弱的希望,每一次都在测灵石前,被那黯淡无光的结果击得粉碎。
资质平庸,五行杂糅,灵根不显。
简简单单几个字,判了他仙路死刑。
若不是最后,他咬牙将祖传下来、唯一还算值钱的一块暖玉,连同身上最后几块下品灵石,一起“孝敬”给了这位负责外门杂役分配的李执事,恐怕连这栖云山庄,这御兽宗最底层、最不起眼的灵鸡饲养之地,也与他无缘。
“还杵在外面作甚?等着老夫请你进来不成?”
一个苍老、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从山庄内传来,打断了马天林的思绪。
他深吸一口气,抬步迈过了那道对他而言,重若千钧的门槛。
院内颇为宽敞,但布局杂乱。一排排简陋的鸡舍依着山势搭建,远远蔓延开去,隐约能听到灵鸡“咕咕”的叫声。地面不算干净,散落着草屑和难以避免的污迹。空气中那股混合气味更加浓郁了。
一个穿着灰色短褂、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蹲在不远处,慢腾腾地捡拾着地上散落的谷粒。他头也没抬,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马天林知道,这应该就是山庄里除了他之外,唯一的人了,冯老。李执事路上提过一嘴,说是山庄的老人,性子有些孤拐,让他自己掂量着相处。
“晚辈马天林,奉李执事之命,前来山庄听用,见过冯老。”马天林走上前,依着俗世的礼节,恭敬地拱了拱手。
冯老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晒得黝黑的脸庞,一双眼睛倒是没什么浑浊,只是透着股看透世情的淡漠。他上下打量了马天林几眼,目光在他那身破旧衣衫上停留了一瞬,鼻腔里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来了就来了吧。”冯老重新低下头,继续他手里的活计,语气不咸不淡,“住处就在西头那间空屋,自己收拾去。规矩……李执事该跟你说了吧?”
马天林微微一怔,规矩?李执事只丢给他一个包裹,说了句“好自为之”,便急匆匆走了,何曾讲过什么规矩?
他这片刻的迟疑,似乎早在冯老预料之中。老者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意味的笑容。
“呵,好处没到位,连规矩都懒得跟你讲全乎喽?”冯老的声音不高,却像根针,轻轻扎在马天林的心上,“咱们这栖云山庄,说是御兽宗的地盘,其实就是个伺候扁毛畜生的地方。宗门的月例,扣扣搜搜,也就刚够饿不死。想要活得舒坦点,指缝里漏点油水,或是自己寻些门路,那都得看个人的‘悟性’。”
冯老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马天林一眼:“你小子,看着不像是个有‘悟性’的。”
马天林沉默着,没有接话。他听懂了冯老的暗示,无非是索要好处。可他如今,除了一身破衣裳,和一个进入宗门的渺茫机会,早已一无所有。
见他不语,冯老似乎也失了兴趣,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去吧去吧,先把窝安顿好。明日卯时,鸡鸣之前,起来干活。误了时辰,饿着了这些祖宗,影响了宗门灵食的供应,你我都吃罪不起。”
马天林再次拱手,默默转身,朝着西头走去。
所谓的住处,比他想像的还要简陋。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墙壁上能看到明显的裂缝,窗户是用粗糙的木条钉着,糊的窗纸已经泛黄破损。推开门,一股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狭窄,除了一张铺着干草的土炕,一张歪歪扭扭的木桌,再无他物。
然而,马天林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或失落。比起这八年来风餐露宿、寄人篱下的日子,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固定容身之所,已经算是幸运。他不在乎住处好坏,不在乎活计脏累,他在乎的,是那个可能存在的,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将肩上那个小小的、空瘪的包袱放在炕上,目光落在了李执事留下的那个灰色包裹上。
这是他进入御兽宗,得到的唯一“配给”。
他走过去,解开包裹。里面东西不多: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布袍,质地粗糙,但胸口处用银线绣着一个简单的兽首图案,代表着御兽宗外门杂役的身份;一张颜色发黄的厚纸,上面用墨笔写着些关于灵鸡饲养的注意事项,字迹潦草;最后,是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手抄本册子。
看到这本册子,马天林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册子拿起,小心翼翼地翻开。
《强体诀》。
三个古朴的大字,映入眼帘。
就是它!这就是他付出一切,进入这御兽宗饲养灵鸡,最核心的目的!获取修炼宗门基础炼体功法的资格!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阅。
“《强体诀》,凡俗武者亦可修习之基础炼体法门,计一十三层。初层练皮,二层锻肉,三层淬筋,四层炼骨……层层递进,修至大成,可身具九牛二虎之力,等闲刀剑难伤……”
马天林一目十行,跳过这些描述,直接寻找他最关心的部分。
“……然,此诀虽为基础,却暗合一丝肉身蜕变之机。若能勤修不缀,突破十层关隘,或可引动气血,于丹田深处,蕴养出一丝灵根之芽,虽资质下下,然终是叩开仙门之阶。若能以大毅力、大机缘,修满一十三层,臻至圆满,则灵根可得淬炼,可达中品之资,满足吾宗外门弟子收录之基本要求……”
找到了!
马天林死死攥着书页,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眶微微发热,几乎要沁出泪来。
八年了!整整八年!他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吗?哪怕只是最下等的灵根,哪怕只是最微末的希望!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能沿着这条荆棘之路,继续走下去!
蕴养灵根!外门弟子!
这八个字,像是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积压多年的阴霾,让他激动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他强忍着激荡的心绪,继续往下看,看向具体的修炼法门和关隘描述。
然而,当他看到关于修炼进境的描述时,脸上那刚刚泛起的激动红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一点点变得苍白,最后凝固成一种近乎绝望的僵硬。
“……此诀进境,非唯勤勉可成,更重肉身根基与气血滋养。初层易入,约需一年之功,打磨皮膜;二层稍难,气血消耗倍增,约需二年;三层关卡初显,需以气血反复淬炼筋膜,耗时更久,约需四年……”
第一层,一年。
第二层,两年。
第三层,四年。
马天林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钉在书页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计算。
第四层呢?按照这个恐怖的递增规律,是不是需要八年?第五层十六年?第六层三十二年?
那……修到第十层,需要多少年?
他不敢再细算下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
他如今二十二岁,就算不吃不喝,日夜不停地修炼,修到第十层,恐怕也已是垂垂老矣,气血衰败,还谈何蕴养灵根?谈何踏上仙路?
这《强体诀》,哪里是通往仙门的阶梯?这分明是一条望不到尽头,足以将人一生都耗死在路上的绝路!
希望如同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火焰瞬间熄灭,只余下刺骨的寒冷和弥漫的绝望。
“呵呵……哈哈……”马天林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哑的、不成调的笑声,充满了苦涩和自嘲。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那破败的窗户,望向外面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的天空。
暮色深沉,最后一抹天光也被夜幕吞噬。山庄里,不知何处响起了灵鸡归巢时扑棱翅膀的嘈杂声,更远处,似乎还有冯老隐约的咳嗽声传来。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么?
他付出了全部,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可笑的、遥不可及的幻梦?
他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土炕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本仿佛重若山岳的《强体诀》,许久,许久没有动弹。
夜色,彻底笼罩了栖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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