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灵根,不一定非要修刚猛。”
林道梅说完这句话,喉咙发干。他看着苏清雪,心想:我就随便一说,你千万别当真。
苏清雪愣住了。
她坐在石凳上,腰挺得笔直,手指绞着衣角。听到这句话,她眉头皱起来,低头思索。
屋里很安静,只有香炉里青烟升起的细微声响。
“可是……”苏清雪抬起头,眼神里有些迷茫,“宗门所有金系功法都是刚猛路数。我师父——就是外门传功长老——他说过,金灵根是天生的战士,就该锐意进取,一往无前。如果不够刚猛,那就是浪费天赋。”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而且……我自己试过。按照功法运转灵气时,确实感觉……很畅快。就像挥剑一样,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林道梅心里叹了口气。
完了,这姑娘是坚定的“刚猛派”。
他硬着头皮,脑子里那个《混沌剑典》的片段又冒出来。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干脆——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平稳的语气,把那片段完整背出来:
“金者,锐也,刚也。然过刚则折,需以柔济之。水能克金,亦能养金。金水相生,方为大道。”
背完,他补充一句:“这是……我从别处看来的。”
苏清雪眼睛猛地睁大。
她“噌”地站起来,石凳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开始在屋里踱步,脚步很快,嘴里不停地念叨:
“水能克金,亦能养金……金水相生……金水相生……”
她走了三个来回,突然停下。
转身,看向林道梅。
眼神发亮,亮得像黑夜里的星星。
“前辈是说……”她声音有点抖,“让我兼修水属性?!”
林道梅:“我没这么说……”
但苏清雪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脸都红了,不是害羞,是激动。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左肩的绷带都被扯得绷紧了些。
“我懂了!”她声音提髙了八度,“金灵根太过刚猛,就像一把没有剑鞘的剑,锋利但容易伤人伤己!需要水属性来中和!金生水,水润金,这才是真正的平衡!”
她说完,没等林道梅反应,直接盘膝坐在地上——连石凳都不坐了,就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闭眼。
双手结印。
林道梅“哎”了一声,想拦。
但苏清雪已经进入状态了。她身上开始散发淡淡的金光,很微弱,像黄昏时分的最后一缕阳光。但紧接着,金光里渗出了一丝蓝色——很淡的蓝色,像天空的颜色,但更透,更像……
“水汽?”林道梅下意识说。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噪音:
“任务【指点天才】进行中……”
“检测到目标人物已接受指导……”
“警告:检测到目标体内灵气开始异常波动。金属性灵气与初步引入的水属性灵气正在接触……”
“数据分析:接触点位于丹田上方三寸,目前反应稳定。但……”
滋啦——电流杂音。
系统停顿了一秒。
“警告:水属性灵气来源不明。目标并未修炼水属性功法,水灵气疑似从环境中自然汲取。”
林道梅心里咯噔一下。
环境中汲取?
他环顾四周。石屋很简陋,石床,石桌,石凳,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下有个空石台——原来放《混沌剑典》的地方。地上是青石板,缝隙里有青苔。
水从哪里来?
窗外传来风声。
悟道崖在云海上,空气湿润,常年有雾。
“难道是……空气中的水汽?”林道梅喃喃。
苏清雪身上的变化更明显了。
金光越来越盛,从淡金色变成亮金色,像正午的太阳。蓝光也从一丝变成了缕,然后变成了一团,在金光里游走,像鱼在水里游。
金蓝两色开始交织。
不是混合,是交织——金色和蓝色各自保持本色,但互相缠绕,旋转,形成了一道双色漩涡。
漩涡一开始很小,只有拳头大,在苏清雪胸前盘旋。
然后慢慢变大。
碗口大。
盆口大。
最后扩大到整个人那么大,把苏清雪整个包裹在里面。
金蓝两色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石屋里的空气开始流动。
桌上的玉瓶微微震动,瓶里的丹药滚来滚去,发出沙沙的声音。果盘里的灵果,表皮渗出细密的水珠——那是水灵气凝结的露珠。
窗户开始嗡嗡作响。
门板也在震。
林道梅后退两步,背靠着墙,眼睛瞪得老大。
“系统……”他在心里喊,“这……这没事吧?”
系统沉默了三秒。
“数据分析:金蓝双色灵气漩涡形成中。漩涡稳定性……78.3%。正在缓慢提升。”

“会爆炸吗?”
“爆炸概率:12.7%。但漩涡结构正在自我优化,爆炸概率每分钟下降0.8%。”
林道梅稍微松了口气。
但他这口气还没松完——
砰!
门被猛地推开。
玄明子冲进来,脸色焦急——他刚才在外面,听到屋里有动静,忍不住冲进来看看。
看到苏清雪身周的金蓝双色漩涡,玄明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
他话没说完,青玄长老也挤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丹房主事、藏经阁长老,还有几个没散去的弟子,全堵在门口。
“金水相生?!”玄明子声音发颤,“传说中的属性相融?!九品金灵根主动引水入体,这……这不是找死吗?!”
青玄长老眼珠子瞪得溜圆:“金属性和水属性天生相克啊!强行融合,轻则经脉受损,重则爆体而亡!苏丫头你——”
他想冲过去阻止。
但林道梅突然开口:“别动。”
声音不高,但很有力。
所有人都看向他。
林道梅其实心里慌得一批,但他知道——这时候如果让人打断,万一真出事了,责任全在他。不如……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看着。”
就两个字。
玄明子停住了。
青玄长老也停住了。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漩涡。
漩涡还在旋转。
金蓝两色交织,速度越来越快,但诡异的是——没有冲突的迹象。金色和蓝色像两条游龙,互相追逐,但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偶尔有金色光点撞向蓝色光团,蓝色光团会轻轻一荡,把金色光点“弹”开,但不是弹飞,是引导着它转个弯,继续在漩涡里旋转。
藏经阁长老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说:
“这不是冲突。”
他往前走了两步,指着漩涡中心——苏清雪的丹田位置。
“你们看,金色和蓝色在这里交汇,但没有互相吞噬,而是……互相滋养。”
确实。
漩涡中心,金蓝两色交汇的地方,颜色不是混合成的紫色,而是——金色更亮,蓝色更透。像金色的剑刃上淬了一层水,锋锐中带着柔润。
“传说中的金水相生……”藏经阁长老声音发颤,“我原以为只是理论,没想到……真有人能实现。”
他转头看向林道梅,眼神复杂:“前辈,您是怎么知道……她能承受的?”
林道梅:“……”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背了段课文!
但他不能说。
他只能保持沉默,做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这时,漩涡开始变化。
旋转速度慢了下来。
金蓝两色不再那么狂暴,开始趋于平稳。最后,在苏清雪身周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罩,光罩分两层——内层金色,外层蓝色,中间有一道清晰的交界线。
交界线不是直线,是波浪形的,像水波,又像剑纹。
苏清雪睁开眼睛。
眼中金光与蓝光交替闪烁,一闪一灭,最后稳定下来——左眼金色,右眼蓝色。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
身上的光罩散去,但眼里的异色还在。
她看向林道梅,深深一拜。
腰弯得很低,头几乎碰到膝盖。
“谢前辈指点。”
声音很稳,但能听出激动。
“晚辈明白了。真正的金灵根之道,不是一味刚猛,而是刚柔并济。金水相生,方为大道。”
她直起身,身上气息明显变了。
之前是锋锐,像出鞘的剑,寒光凛冽。
现在是……内敛。像收在鞘中的名剑,外表朴实,但你知道里面藏着绝世锋芒。
玄明子盯着她,瞳孔收缩。
“这是……”他声音发抖,“炼气三层?!”
青玄长老也反应过来:“刚才她还是炼气一层!这才多久?一炷香时间?!”
“不。”藏经阁长老摇头,“不止是修为提升。”
他走到苏清雪面前,仔细打量:“气息变了。金属性灵气里融入了水属性,虽然还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两种属性不是简单混合,是共生。金生水,水润金,形成了稳定的循环。”
他转身,对林道梅躬身:“前辈,晚辈服了。能指点九品金灵根找到正确的路,这已经不是‘指点’能形容的了。这是……再造之恩。”
所有人都看向林道梅。
眼神里全是崇拜、敬畏,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理所当然。
林道梅脑子一片空白。
他想说“这都是巧合”,但说不出口。
【叮——】
系统提示音响起,这次清晰了很多,电流杂音少了:
“任务【指点天才】完成度:100%。”
“目标人物已成功开辟‘金水相生’修炼路径,潜力提升300%。”
“任务奖励发放:系统积分×2000。”
“【混沌剑意】完整种子正在植入……”
林道梅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到眉心一热。
不是烫,是温。
像有人用温水轻轻点在眉心。
然后,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念涌入脑海。
不是文字,不是图像,是……感觉。
像什么呢?
像站在高山之巅,看着云海翻涌,心里突然明悟了什么。又像深夜观星,看到星辰运转,懂了宇宙的规律。
很模糊,但确实存在。
林道梅闭上眼睛。
他看到——不,不是看到,是感觉到——一片混沌。
混沌里,有光暗,有阴阳,有刚柔,有生死。
一切都混在一起,但又泾渭分明。
一切都对立,但又互相依存。
这就是……混沌?
“这就是混沌剑意。”系统的声音直接在意识里响起,“完整种子已植入。宿主目前无法使用,但种子会在体内慢慢生根发芽。预计完全成长时间:未知。”
林道梅睁开眼。
刚想说点什么——
当当当!
钟声。
急促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一开始是一声,然后是两声,三声……
连响九声!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每一声都沉重、急促,像敲在人心口上。
玄明子脸色大变。
“九声警钟?!”
他猛地转身,看向窗外——钟声传来的方向是山门。
“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青玄长老声音都变了,“只有宗门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才会敲响九声警钟!”
藏经阁长老脸色凝重:“上一次敲九声钟,是三百年前魔道围攻。”
所有人都看向玄明子。
玄明子深吸一口气,对林道梅躬身:“前辈,宗门有变,晚辈必须立刻前往山门。”
他顿了顿,看向苏清雪:“清雪,你……”
“我跟掌门去。”苏清雪毫不犹豫。
“不行!”青玄长老急道,“你刚突破,境界不稳,而且伤势未愈——”
“我可以。”苏清雪眼神坚定,“而且……我想试试。”
她抬起右手。
掌心向上。
淡淡的金光浮现,金光外包裹着一层水蓝色光晕。
金水相生。
她看向林道梅,眼神里有期待,也有请示:“前辈,我想试试……您指点的路,到底有多强。”
林道梅张了张嘴。
他想说“别去危险”,但说不出口。
因为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玄明子。
那眼神很明显——圣人,您说句话。
林道梅喉咙发干。
他憋了三秒,憋出一句:
“小心。”
苏清雪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是!”
玄明子也松了口气——圣人没反对,那就是默许了。
“走!”
他化作金光冲出石屋。
苏清雪跟上去,身法明显比之前快了一截,而且动作更流畅,像水流,又像剑光。
青玄长老、藏经阁长老等人也跟了出去。
石屋里,只剩林道梅一人。
哦,还有系统。
“系统,”林道梅在心里问,“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沉默了两秒。
然后,机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数据分析中……”
“山门方向检测到强大能量波动。”
“能量属性:阴冷、暴戾、充满恶意。”
“初步判断:魔道修士。”
“数量:至少五人。”
“修为:金丹期以上。”
“警告:天剑宗可能面临灭门危机。”
林道梅心里一沉。
灭门?
那他不也得死?
“等等,”他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我帮天剑宗打退敌人,是不是……算增强修仙界力量?”
系统:“是。与‘灭仙’主线冲突。”
“那如果我不帮,天剑宗被灭,我死了,任务也失败了?”
系统:“……逻辑正确。”
林道梅想骂人。
这什么破任务!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他走到门口,看着远处山门方向。
天空阴沉下来,乌云翻涌,隐隐有雷声传来。
还有……黑色的光。
像墨汁滴进清水里,正在迅速扩散。
林道梅咬咬牙。
“不管了,先去看看。”
他迈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停下。
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石屋。
桌子上,玉瓶还在震。
果盘里的灵果,表皮的水珠越聚越多,最后滴落下来,在桌上聚成一小摊水。
水里,倒映着窗外阴沉的天。
还有林道梅自己的脸。
一张茫然、惶恐,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
转身。
走向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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