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北城墙上,焦糊的气味混杂着尘土与血腥,经久不散。被阳燧神机灼烧过的那段城墙,表面覆盖着一层琉璃状的暗红色硬壳,硬壳下是蛛网般龟裂的夯土。守军用湿泥和浸水的木板、棉被草草覆盖其上,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重新泼水降温,蒸腾的水汽在灼热的墙体上方扭曲,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刘秀在昏迷两个时辰后,于夕阳西沉时幽幽转醒。他躺在城楼下一处临时腾出的民宅里,身上盖着粗麻布。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虚弱,而是掌心残留的、针刺般的余痛,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仿佛体内某种与生俱来、一直未被察觉的“东西”,在今日午时那不顾一切的爆发中,被狠狠掏空了一大块。
“文叔!你醒了!”守在床边的刘縯大喜过望,连忙端来一碗温水。旁边还围着王常、邓晨等将领,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刘秀被扶着坐起,喝了几口水,干渴如同火烧的喉咙才稍得缓解。“战况如何?”他声音沙哑。
“你那一箭,神了!”王常抢着道,眼中闪着光,“射中那妖器后,其中一道光柱歪了,墙上压力大减!我等趁机用湿泥厚敷,又拆了几间民房的土坯砖紧急填补裂缝,总算没让那段墙当场垮塌!敌军……敌军似乎也受了惊,下午攻势缓了许多,像是在调整。”
刘縯接口,语气却没那么乐观:“但贼军并未退去,反而增派了更多弓弩手和盾阵,将那三架妖器围得铁桶一般。斥候说,入夜后他们点了更多火把,工匠仍在抢修损坏的那架。看这架势,明日……攻击只会更猛。”
刘秀沉默。他当时全凭一股直觉和莫名的冲动,根本没把握能射中,更没想到会造成如此效果。此刻回想,箭矢离弦后那奇异的稳定感和隐隐的加速,绝非寻常。还有掌心涌出的、那层抵消部分热力的土黄色光晕……
“文叔,”邓晨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探究,“你按在墙上时,我等似乎看到……墙上有光闪过?还有那箭……”
刘秀心中一凛。他知道今日之举太过惊世骇俗,难以用常理解释。他抬起尚有些无力的手,摊开掌心,露出那块淡红色的、形似简化云纹的胎记。“幼时,乡中有老叟言,此乃‘承地之纹’,主危难时或得地气庇佑。”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今日情急,我心中默祷天地祖宗,只盼能护住这段城墙,许是……许是巧合,又或是将士用命,感动了冥冥吧。”
这个解释依旧牵强,但总比直言自己莫名能“感应”并“引导”某种力量来得容易接受。众人将信将疑,但非常之时,有个吉兆般的说法,总归能提振些士气。
“无论如何,”刘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沉声道,“你今日立下大功,稳住了军心。但贼军势大,妖器可怖,硬守恐非长久之计。我和几位将军商议,欲挑选敢死之士,今夜出城,一是焚烧敌军粮草辎重,二是看看有无机会,再毁他一两架那妖器!”
刘秀立刻摇头:“兄长不可!敌军今日受挫,夜间防备必严。且那妖器周遭,定是守卫重重,寻常袭扰恐难近身,徒增伤亡。”
“那难道坐以待毙?”王常急道。
刘秀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试图再次集中精神,去“感应”城外。然而,之前那种清晰的、能“看见”金色雾气与冰冷秩序线的能力,仿佛随着力量的透支而一同沉寂了。他只隐约感到城外那庞大而压抑的“场”依旧存在,并且……正在缓慢地自我调整、修复。损坏的妖器(阳燧神机)如同一个暂时暗淡的节点,但整个网络并未崩溃,反而从其他方向抽调着“力量”(或许是其他观测点的能量,或许是王莽本人在长安的调控),试图重新稳定昆阳区域的秩序线。
“王莽……”刘秀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他越发肯定,城外敌军的一切非常规举动,包括那吞光吐焰的妖器、那整齐到诡异的军营、乃至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秩序感,源头都指向那个高踞长安、推行种种“新政”和“天工”的皇帝。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敌人,他的战法,他的“气”,与刘秀所知的一切兵书战策、为将之道,都截然不同。
“我们需要援军。”刘秀睁开眼,声音虽弱,却透着决断,“昆阳被困,宛城(更始帝刘玄所在地)方向必有察觉。然贼军围城甚严,寻常求援恐难突破。需要一支精干小队,不携大队,轻装简从,趁夜色和敌军今日受惊、调整阵型之机,潜行出去,寻隙南下,往郾城、定陵方向求救。那里尚有我军部分兵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此去九死一生,且即便求得援兵,能否解昆阳之围,亦是未知。但留在城内,待妖器修复、城墙崩毁,亦是死路一条。不如搏一线生机。”
“我去!”邓晨率先道。 “算我一个!”王常也道。 刘縯皱眉:“文叔,你身体……”
“我去。”刘秀打断兄长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今夜出城,关键在于‘潜行’与‘寻隙’。我……”他犹豫了一下,“我或许能‘感觉’到敌军布防的薄弱之处,或气息流动的缝隙。”这不算完全说谎,即便能力暂时沉寂,那份源于直觉的敏锐仍在。
最终议定,由刘秀、邓晨、王常,再挑选九名最精锐矫健、熟悉地形的舂陵子弟和绿林老卒,共十三人,于子夜时分,从敌军白日攻势较弱、夜间灯火相对稀疏的城南方向,缒城而下。
临行前,刘秀单独找到刘縯,低声道:“兄长,若我等侥幸出城,无论能否求得援兵,五日内必有消息。这五日,务必死守!尤其要防备敌军用其他法子破坏城墙。多备沙土,若那光焰再来,或可用沙土掩埋灼烧点,沙土隔热稍好。还有……若事不可为……”
刘縯虎目含泪,用力抓住弟弟的手臂:“莫说晦气话!定要活着回来!这昆阳城,兄长给你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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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天工阁。
王莽面前的铜盆里,清水映着烛光。他指尖沾了些特制的银粉(极细的硫化银与石墨混合),轻轻撒在水面。粉末并不均匀散开,而是随着水面极其细微的波动,聚合成疏密不同的纹路。这是他自创的一种简易“能量流可视化”方法,依据的是流体力学和颗粒悬浮原理,能粗糙反映特定区域(需将与之相关的介质,比如昆阳前线传回的带微量特殊矿粉的泥土样本,溶于水中)的“气场”扰动。
此刻,水纹显示昆阳方向的“压力场”已经重新趋于稳定,但稳定中带着一丝不和谐的“涡旋”,涡旋中心对应着刘秀白天活动的北城墙区域。代表“阳燧神机-甲三号”的节点纹路略有紊乱,但修复进度良好。
张邯恭敬地立在一旁,汇报着最新的前线战报和观测数据:“……刘秀昏迷两个时辰后苏醒,据内线所传(王莽早已在绿林军中安插了用重金和把柄控制的眼线),其称掌中胎记为‘承地之纹’,危难得佑。之后,刘秀力主派小队出城求援,并自请前往。预计子夜时分,自城南尝试突破。”
“承地之纹?”王莽嗤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敲击着铜盆边缘,“倒是会往脸上贴金。不过是未被记录的原生能量亲和体质,在极端压力下的偶然爆发罢了。”他更在意的是刘秀苏醒的速度和之后的行为逻辑,“受创后迅速恢复行动力,并能立刻做出最具风险但也可能收益最高的战术选择……这不像是个普通宗室子弟的素质。他的‘天命’或者说‘主角光环’,在帮他优化决策吗?”
他调出意识中简陋的系统界面,调阅关于“刘秀”的所有关联数据。除了今日的能量爆发记录,还有更早的:南阳农产异常提升关联分析、铁器技术扩散路径追溯、其社交网络人才聚集度评估……一条条数据链,如同蛛网般以“刘秀”为中心延伸开来。
“高威胁目标的行为模式:1. 逆境中激发特殊能力;2. 吸引并凝聚人才;3. 做出高风险高收益决策;4. 影响周边环境向对其有利方向发展……”王莽低声总结,“这不就是标准的‘气运之子’模板吗?或者用我自己的话说——‘高维信息干涉现实的关键节点’。”
他感到一阵烦闷。如果刘秀只是一个勇武的将领,哪怕是韩信再世,他也有无数种方法用技术和资源堆死对方。但刘秀表现出来的特质,涉及到了更底层、更不讲理的“规则层面”。今天他能用“直觉”或“运气”射中齿轮缝隙,明天他会不会在万军丛中“恰好”避开所有流矢?会不会在绝粮之时“恰好”发现地下暗河?会不会在内部生变时“恰好”得到关键情报?
“必须在他这种‘规则扭曲’能力形成稳定模式、扩散影响之前,将其物理消灭。”王莽下了结论。他看向张邯:“传令给王寻,两点。第一,加强对城南方向的夜间监控和巡逻密度,但不要做得太明显,可适当露出‘破绽’,诱使其出城小队深入,然后围歼。记住,我要刘秀的尸体,至少是确认死亡的消息。”
“第二,阳燧神机修复后,改变策略。不必再执着于集中轰击一点破城。从明日起,分时段、分区域,随机灼烧城墙各段,制造持续恐慌和高温环境,消耗守军体力和守城物资。同时,用‘惊雷弩’(一种利用扭力弹簧组发射大型破甲箭矢的弩炮,射程和威力远超当代)日夜不停,轰击城墙薄弱处和城内疑似指挥所、粮仓的位置。我要昆阳城内,日夜不宁,人人自危!”
“此外,”王莽沉吟片刻,“以朕的名义,起草一道檄文,发往昆阳城内。内容:朕受天命,革新制度,推广天工,乃为万民福祉。今有刘秀,假托汉裔,实为妖人,身负邪纹,妄引地瘴,对抗天威,致使昆阳百姓受兵燹之苦,士卒枉死。若能缚刘秀及其党羽出降,朕不仅赦免全城,另有厚赏。若执迷不悟,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他要将刘秀从“汉室希望”打成“灾祸之源”,从内部瓦解其刚刚因白日神迹而可能提升的声望。心理战,舆论战,也是系统管理员对付异常程序的手段之一——孤立目标,降低其进程优先级,诱发系统内其他进程(城内其他势力)对其的排斥与清除请求。
张邯领命而去。王莽独自留在观星室,走到浑天测算仪前。晶体光芒幽蓝,昆阳区域的金色网络依旧稳固,但那个代表刘秀的白色光点,在短暂黯淡后,竟然又开始极其缓慢地、微弱地脉动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不肯熄灭。
“生命力和恢复力也超常……”王莽皱眉。他想了想,将双手再次按在测算仪的输入杆上,意识连接那简陋的系统。
【调用备用能量储备5%,启动‘局部变量压制协议’。】 【目标区域:昆阳及周边五十里。】 【压制类型:概率微调。】 【调整方向:降低‘异常个体刘秀’及其关联小队‘成功潜行突围’、‘意外获得有利条件’、‘遭遇友军及时救援’等事件的综合发生概率。提升其‘遭遇巡逻队’、‘迷失方向’、‘补给困难’等不利事件的概率。】 【持续时间:至目标死亡或协议手动终止。】 【是否确认?】
王莽深吸一口气。这点能量储备是他留着应对其他突发状况或进行关键实验的,用在这里有些奢侈。但想到刘秀那诡异的“天命”属性,他不敢赌。
“确认。”
晶体光芒骤亮,随即缓缓恢复。王莽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是能量消耗的副作用。他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宫墙,落在漆黑如墨的豫州大地之上。
“刘秀,让朕看看,是你的‘天命’硬,还是我的‘系统规则’强。这场对赌,你输不起,我……更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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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昆阳城南。
刘秀等十三人,身着深色短褐,用炭灰涂抹了脸和手背的裸露部分,口中衔枚,马匹蹄子包了厚布,悄无声息地从一段破损的排水口附近缒下城墙。城外是连绵的营寨,但正如刘秀所料,城南并非敌军主攻方向,营寨相对稀疏,灯火也少了许多,只有零星的巡逻火把在远处移动。
落地后,众人伏低身体,借着沟壑和灌木的阴影,缓缓向东南方向移动。刘秀打头,他此刻虽然无法清晰“看见”那些秩序线,但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危机预感指引着他。时而示意众人屏息潜伏,避开一队刚刚走过的巡逻兵;时而带领大家从两处营帐间看似随意的缺口快速穿过;时而又在看似平坦的路上突然转向,绕开一片在月光下看似无害、却给他强烈不安感的洼地。
邓晨、王常等人紧跟其后,心中暗暗称奇。刘秀选择的路线看似迂回曲折,却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敌军视线和可能设置的暗哨。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穿过最外围的一道营栅,进入相对开阔的野地时,异变陡生!
原本按照规律应该在一刻钟后才经过此地的另一支巡逻队,竟然提前出现了!火把的光芒骤然照亮了刘秀等人藏身的灌木丛边缘!
“什么人?!”厉喝声响起。
“被发现了!走!”刘秀低吼,当机立断,不再隐藏,一跃而起,率先冲向营栅缺口。
众人紧随其后,拔足狂奔。身后响起警报的铜锣声和追兵的呼喝,箭矢开始破空飞来,咄咄地钉入他们身边的泥土和木栅。
“分开走!约定地点汇合!”刘秀在疾奔中喊道,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这次遭遇太巧了,巧得不合常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高处调整着概率的骰子,让厄运精准地落在了他们头上。
但此刻无暇细思。他们如同受惊的鹿群,冲出了营栅,没入漆黑的荒野。身后,越来越多的火把汇聚成流,犬吠声、马蹄声渐渐逼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疑虑。刘秀只能依靠那残存的、模糊的直觉,朝着心中认定的“生路”方向,拼命奔逃。夜色浓重如墨,前路未知,追兵在后。
他掌心的胎记,在奔跑带来的急促心跳和血液奔流中,再次传来一丝微弱却固执的温热。
仿佛在对抗着那无形中笼罩下来的、冰冷的概率之网。
第三章的结尾,刘秀小队虽凭借勇气和初步觉醒的直觉(天命雏形)惊险突围,却已落入王莽以系统算力布下的概率陷阱。长安与昆阳,系统与天命,盗火者与承命者,在更广阔的战场和更玄妙的规则层面,开始了新一轮的无声绞杀。逃出军营只是开始,真正的生死考验,正在前方荒野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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