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废墟的寂静,是亿万年来沉积的、连时间本身都仿佛凝固了的死寂。唯有那三团磨盘大小的灰雾,在不紧不慢地旋转、吞吐,像三颗微弱跳动的、不祥的心脏。
林渊隐匿在海沟边缘的阴影里,气息与冰冷的海水、粗糙的岩壁融为一体。飞升境的修为让他能轻易抵御此处的重压与寒意,却也让他对环境中任何一丝“不协调”都格外敏感。
眼前这三团灰雾,就是最刺眼的“不协调”。
它们并非实体,却持续散发着扰动规则的涟漪。那涟漪扫过古老的祭坛刻痕,便从中汲取出更古老的、沉睡的力量,反哺自身,缓慢壮大。这个过程无声无息,效率低下,按照这个速度,或许再过百年,它们也未必能凝聚出真正的形体或智慧。
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片区域规则的持续性污染和扭曲。就像清水里滴入的一滴墨,虽然扩散缓慢,却实实在在地改变着水的本质。放任不管,这片废墟,乃至周边更大范围的深海环境,其基础规则可能会被逐渐“腌渍”成某种畸形的状态,迟早会酿成新的、更麻烦的漏洞。
可终端静默,没有新工单。
林渊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终端冰凉的边缘。契约的条款在意识中浮现:修补明确的规则错误,维持现有平衡,避免直接介入生灵命运。眼前的情况,属于“明确错误”吗?算是需要维持的“现有平衡”的一部分吗?这灰色雾团,算“生灵”吗?
严格来说,这更像是一个“潜在风险”,而非“已发生的故障”。按照流程,他或许应该上报,等待中枢评估后下发正式工单。但上报需要时间,评估需要时间,等工单下来,这“温床”里的东西会成长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在他等待期间,又生出别的变故?
更关键的是,那几缕从他手中逃脱的灰黑气息,是否与这里有关?是它们引路至此,还是此地本就存在,只是被那逃脱的气息“激活”或“加强了联系”?
疑问很多,答案很少。
林渊的目光落在祭坛那些被灰雾力量浸染、微微发亮的古老刻痕上。刻痕的样式他从未见过,曲折盘绕,如同某种深海怪物的抽象图腾,又像是记录了某种完全异质文明的扭曲文字。它们散发出的被汲取的力量,同样带着一种陈旧、阴冷、与当前宇宙生机勃勃的灵气截然不同的质感。
“非本宇宙原生……”他想起了终端对混沌残留的评价。难道这片废墟,以及废墟中沉睡的力量,也来自“外面”?
他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判断如何处理。
心念一动,林渊并未直接现身或攻击,而是悄然调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神识,混合着终端赋予的、最基础的“规则探针”权限,化作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的透明“丝线”,小心翼翼地向着最近的一团灰雾延伸过去。
这“丝线”不携带任何攻击性,只具备最纯粹的感知与信息记录功能,如同一个显微镜下的探头。
“丝线”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灰雾的外围。瞬间,一股混乱、粘稠、充满无序躁动的“感觉”沿着丝线反馈回来。这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达意识的“信息噪音”。仿佛亿万种毫无意义的嘶鸣、破碎的画面、矛盾的逻辑碎片搅合在一起,不断翻滚、冲撞。
在这片噪音的深处,林渊捕捉到了一些更“有序”的片段——几个不断重复、略显清晰的“意念脉冲”:
“……汲取……成长……”
“……回归……同化……”
“……等待……钥匙……”
意念模糊,断断续续,充满了懵懂与渴望,如同尚未睁眼的雏鸟的本能呼唤。
钥匙?又是这个词。林渊心中一动。之前在缓冲间签署契约时,那瞬间的异常波动里,似乎也有类似模糊的词汇。是巧合,还是指向同一事物?
他还想捕捉更多信息,那团被探查的灰雾却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旋转的速度略微加快,翻滚的形态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另外两团灰雾也同步产生了细微的共鸣波动。
林渊立刻切断了那缕探查“丝线”。灰雾的骚动慢慢平复下来,恢复了原先缓慢汲取的状态。它们有基础的感知和应激反应,但智能显然很低,更像是一种遵循着简单原始本能的“规则菌毯”。
探查得到的信息有限,但确认了几点:它们具有成长性和目的性(尽管目的模糊);它们与“钥匙”有关;它们对细微的规则层面探查有反应。
直接动手清除?以林渊目前的能力和终端权限,摧毁这三团未成气候的灰雾应该不难。但那样做,可能会打草惊蛇,惊动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控制者或联系网络;也可能无法根除这片废墟作为“污染源”的本质,灰雾或许会再次滋生;更重要的是,简单毁灭可能意味着丢失潜在的重要线索——“钥匙”究竟是什么?
林渊沉吟片刻,有了决定。
他需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既控制住眼前的潜在风险,将其纳入监控,又不立刻打草惊蛇,同时尽量收集信息。
他想起了终端刚解锁的、少得可怜的“基础规则材料调用”功能。每日限额虽然寒酸,但用在此处,或许正好。
他再次唤出终端,意念集中,启动了“材料调用”。眼前浮现出一个极其简朴的虚拟界面,列出了几种可调用的最基础规则材料:【空间微粒】、【灵气基元】、【时间尘埃(微量)】、【逻辑粘合剂】。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先从今日配额中提取了少许【逻辑粘合剂】和【空间微粒】。只见终端前方,海水微微荡漾,几点比尘埃还要细微、却散发着稳固理性银光的“粘合剂”,与几颗几乎不可见、却蕴含着稳固框架感的“微粒”,凭空浮现。
林渊神色专注,如同最精密的匠人。他双手虚拢,神识精细入微地操控着这些基础规则材料,开始“编织”。
他要编织一个极其微小、却足够坚固的【规则拘束囚笼】。这个囚笼并非用来关押实体,而是用来束缚、隔离特定类型的规则扰动与信息扩散。它将被巧妙地嵌入这片区域的底层规则之中,如同给一个缓慢渗漏的毒液囊裹上一层渗透性极低的薄膜。
材料太少,他必须精打细算。银色的逻辑粘合剂拉成细到极致的丝线,以特定的、能有效过滤混沌波动的符文结构编织成网;空间微粒则被镶嵌在网络的节点上,加固其稳定性,并确保囚笼与周围空间规则平滑衔接,不产生新的冲突。
这个过程比之前修复秘境入口更微观,更耗心神。林渊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那一点微小至极的规则造物上。汗水未曾出现,但他神识的弦却绷紧到了极致。

时间在深海的死寂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约莫只有指甲盖大小、复杂精密到令人目眩的银色立体符文网络,在他掌心上方成型。它无声地旋转着,散发着微弱的、秩序井然的光芒,与周围灰雾那混乱无序的气息格格不入。
林渊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眼神一凝。掌心那微小的银色囚笼,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悄无声息地射向那三团灰雾所在的区域。
它不是攻击,而是“嵌入”。
银色流光触及灰雾外围那不断扩散的扰动涟漪时,如同水滴融入海绵,瞬间展开、弥散。一张肉眼与寻常神识根本无法察觉的、由最基础规则材料构成的极细密网络,悄然笼罩了以祭坛为中心、半径约十丈的区域。
这张网络完美地“贴附”在了此地的底层空间规则与能量流动规则之上。它没有改变任何现有规则,只是增加了一层极薄的“过滤”与“约束”效果。
刹那间,林渊感知中,那三团灰雾散发出的、持续污染环境的混乱涟漪,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富有弹性的墙壁,被牢牢限制在了十丈范围内,再也无法向外扩散一丝一毫。它们从废墟刻痕中汲取力量的过程,也似乎受到了一层极细微的阻尼,速度几乎难以察觉地减缓了百分之一。
灰雾本身似乎并未立刻察觉到这种变化,依旧在缓慢旋转、汲取。但它们与外界更大范围环境的“污染交互”被切断了,成长速度被略微抑制,同时,它们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或信息传递,只要试图超出十丈范围,都会被这张银色网络记录并……在理论上,应该能被他手中的终端接收到——如果距离足够近,且他主动关注的话。
林渊将这个微型囚笼的监控频率和触发警报的阈值,设置到了最低,只记录最显著的能量爆发或试图突破束缚的行为。他不想被无时无刻的细微波动干扰。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神识传来明显的疲惫感。连续进行高精度的规则操作,对心力的消耗远超单纯的斗法。
他看着祭坛上那三团被无形力场隐约限制、却依旧懵懂存在的灰雾,又看了看手中终端上并未出现任何新警报的界面。
这样,应该可以了。风险被暂时隔离、监控、延缓。它们成了他留下的“观察样本”。如果它们背后真有联系,或许能通过这个样本,顺藤摸瓜。如果它们只是自然滋生的无害(或低害)污染,等它们成长到足以触发终端警报的程度,或者等他有更多权限和力量时,再来处理也不迟。
这或许不是最完美、最一劳永逸的方案,但在他目前的权限、认知和资源限制下,这大概是最稳妥的选择。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片古老的废墟,将此地的大致坐标和特征记录在终端的私人备忘录里(非正式工单系统)。然后,他不再停留,身形悄然向上浮去。
该离开东海了。第一个工单完成,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消化这次经历,同时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是等待下一个工单,还是……主动去了解这个他即将为之工作的“世界”更多?
就在他上浮了数百丈,即将脱离这片深海盆地的范围时,终端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明显区别于之前监控网络反馈的震动。
不是来自那三团灰雾的方向。
林渊立刻停下,凝神感知。震动很短暂,已经消失。但终端自动记录并显示了一个简短的信息片段:
【检测到短暂定向规则波动(非自然),强度:微弱。性质:探查/标记。源头:未知(距离过远,信号衰减严重)。大致方向:↑(接近海面/大气层上层)。关联性分析:与当前任务区域(秘境入口)历史波动有7.2%相似特征。】
探查?标记?源头在接近海面的高空?和秘境入口的历史波动有微弱相似?
林渊心中警铃微作。他立刻想起,修复秘境漏洞时,曾因操作产生“逻辑涟漪”,终端提示可能引起某高位存在的注意。难道……
他猛地加速上浮,同时将神识与规则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向上方水域。
没有。除了正常的海流、生灵、以及远处龙宫兵将活动的灵力波动,他什么也没发现。那短暂的探查波动如同幻觉,再无痕迹。
但终端不会出错。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他修复秘境、处理混沌残留、乃至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在高空,以某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看”了这里一眼,或许还留下了某种难以察觉的“标记”。
是敌是友?是仙帝麾下的观测者?还是……与那“混沌”相关的另一方?
林渊浮出水面时,已是深夜。天空繁星如海,新月如钩,平静的海面映照着星月微光,静谧而美丽,仿佛白日的惊涛骇浪与深海暗涌从未发生。
他悬停在海面之上,夜风拂过衣袍。手中终端屏幕暗着,但那份短暂的波动记录,却像一粒冰冷的石子,投入他心湖。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水面之下,暗流汹涌;天空之上,亦有目光垂落。
他只是一个刚刚上岗的、还在实习期的宇宙修理工。
路还很长。
他辨明方向,化作一道融入夜色的流光,向着远离东海的陆地飞去。身后,星月下的海面平静无波,只有那深不可测的海底,古老废墟之上,三团灰雾在无形的囚笼里,依旧缓慢地旋转着,汲取着,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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