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婚前协议
三天时间,江临渊做了三件事。
第一,他用尽所有渠道调查“深渊系统”,结果为零。这个系统像是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任何记录中,但它能精准捕获猎物——根据他入侵的几个暗网论坛的零碎信息,全球至少有数百人“失踪又回归”,特征都符合玩家描述。
第二,他测试了腕带的功能。发现除了显示信息和接收系统通知外,它还有两个隐藏模式:一是生命体征监测,二是某种程度的“技能栏”。当他集中注意力时,能看到自己的初始技能:
【逻辑破绽(被动):你更容易发现规则中的漏洞与矛盾】
【绝对冷静(被动):极端环境下情绪波动抑制70%】
【暂无主动技能(需在副本中获得)】
第三,关于谢雪辞。
江临渊查不到这个人的任何信息。没有户籍记录,没有教育背景,没有社交痕迹——就像凭空捏造的身份。只有一点线索:三天前的市立美术馆确实发生了一起“参观者昏厥事件”,但监控记录被某种力量抹除,只剩警方寥寥数语的备案。
第三天傍晚,江临渊收到了系统提示:
【倒计时00:30:00】
【请玩家做好传送准备】
【副本:七日婚礼(S级)】
【主线任务:完成婚礼仪式并存活七天】
【特别提示:本次副本为角色扮演类,玩家将被赋予特定身份】
他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黑色战术服,检查了随身物品——腕带、一把从黑市弄来的陶瓷匕首(不确定能否带进副本)、一包压缩饼干、还有一副特制的隐形眼镜,能够记录和分析视觉数据。
最后十分钟,他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夕阳沉入城市天际线。
手机震动。
谢雪辞发来短信:“江先生,准备好了吗?我好紧张……(;′⌒`)”
江临渊没有回复。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熟悉的红光从腕带爆发,吞噬视野。
这一次,传送过程更长。
意识像是被抛入湍急的河流,无数破碎的画面闪过:血红的喜字、燃烧的花烛、雪白的婚纱、还有一张模糊的、哭泣的脸。
然后,他闻到了檀香和某种甜腻花香混合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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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渊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雕花拔步床上。
房间是典型的中式婚房布局:四壁贴满大红双喜字,桌上摆着龙凤喜烛,烛火摇曳。他低头看自己——穿着一身精美的红色新郎服,金线绣着祥云龙凤,袖口宽大。
腕带显示:
【身份:新郎·江临渊】
【婚配对象:新娘·谢雪辞】
【副本规则已发放,请查收】
他快速阅读脑中浮现的规则:
《七日婚礼守则》
1. 婚礼将持续七天七夜,每日需完成一项仪式。
2. 新郎新娘必须时刻佩戴婚戒,遗失者将受到惩罚。
3. 喜烛不可熄灭,需轮流守夜。
4. 每日寅时(3:00-5:00)为“敬鬼神”时间,请勿离开婚房。
5. 府中有宾客七十二位,请妥善招待,但请注意:有些宾客不是人。
6. 第七日拜堂时,需向“高堂”奉茶。
7. 最重要的一条:真心相爱的人才能活着离开。
最后一条的字迹是血红色的。
江临渊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果然套着一枚戒指——纯黑色金属,内侧刻着细密的符文,触感冰凉得不似寻常金属。
他起身走向房门,发现门从外面锁着。透过门缝,能看到外面是一条长廊,悬挂着红色灯笼,在夜色中像一排血色的眼睛。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很轻,压抑着,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江临渊敲了敲墙壁:“谢雪辞?”
哭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墙壁那边传来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江先生……是你吗?”
“嗯。”
“我好害怕……”谢雪辞的声音在颤抖,“我、我穿着新娘的衣服,还有盖头……房间里有面铜镜,我看到……”
他顿了顿,像是需要鼓起勇气:“镜子里的人,有时候不是我。”
江临渊走到房间的梳妆台前。那里也有一面铜镜,镜面模糊,映出他穿着喜服的身影。他盯着看了几秒,镜中的影像没有任何变化。
“你那边什么情况?”他问。
“就是……普通的婚房。”谢雪辞说,“但是桌上有一本婚书,上面写着我们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的生辰是错的,早了十年。”
江临渊立刻查看自己房间。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他找到了一本同样的大红婚书。
翻开,左边写着:
江临渊
甲戌年七月初七子时生
阳寿未尽,阴缘已至
右边:
谢雪辞
壬午年腊月十三亥时生
命犯孤煞,需喜冲之
两人的生辰八字都是错误的——江临渊的真实生日在五月,而谢雪辞……如果按这个八字算,他今年应该已经三十多岁,而非看起来的二十出头。
“规则里说,要‘完成婚礼仪式’。”江临渊说,“第一天的仪式是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踮着脚走路。
接着,门缝下塞进来一张红纸:
【第一日仪式:交换信物】
【请在子时(23:00-1:00)前,将你的贴身之物交给新娘】
【注意:信物必须蕴含‘真心’】
江临渊捡起红纸,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虚假的信物,会引来不速之客。
他看了看时间——腕带显示【副本时间:亥时三刻(21:45)】。
还有一个多小时。
“你收到红纸了吗?”他问隔壁。
“收、收到了……”谢雪辞的声音有些慌乱,“我要把东西给你……可是,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只有盖头,和一把剪刀。”
剪刀。
江临渊眯起眼:“什么剪刀?”
“就是……新娘用来剪线头的那种小银剪,放在梳妆台上。”谢雪辞顿了顿,“江先生,你要给我什么?我、我这里真的没有东西能当信物……”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助和歉意。
太完美了。完美地塑造了一个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新娘形象。
江临渊从战术服内侧口袋取出那副特制隐形眼镜——这是他身上唯一“贴身”且不属于系统赋予的物品。
但问题在于:这算“蕴含真心”吗?
显然不。
他需要找到其他东西。
江临渊开始仔细搜查房间。拔步床、梳妆台、衣柜、茶几……所有家具都检查了一遍,除了婚书和一面铜镜,没有任何个人物品。
直到他掀开床褥。
下面压着一枚玉佩。
通体洁白,雕刻着并蒂莲图案,用红绳系着。玉佩触手温润,像是被人长期佩戴。
【物品:双生莲玉佩(已绑定)】
【描述:新郎的祖传信物,象征‘同心同命’】
【特性:佩戴者生命连接(实验性)】
生命连接。
江临渊拿起玉佩,脑中浮现系统解释:【当一方受到致命伤害时,伤害将部分转移至另一方】。
一把双刃剑。既能分摊伤害,也能成为被利用的弱点。
他把玉佩收进怀中,然后敲了敲墙壁:“子时,我会去你房间。”
“可、可是门锁着……”
“有办法。”江临渊说。
他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外面是庭院,月色惨白,照着一池枯荷。两间婚房相邻,窗户相隔不到三米,中间有一段飞檐可以落脚。
“你打开窗户。”他说。
“啊?好……”
隔壁传来开窗声。
江临渊翻出窗外,脚踩在飞檐上。飞檐湿滑,覆盖着青苔,下方是五米高的石板地面。他稳住重心,一步一步挪向隔壁窗户。
月色下,他看见谢雪辞站在窗边。
那人真的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头上还盖着绣金红盖头。盖头下摆随着夜风轻轻飘动,看不清脸。
“江先生?”盖头下传来声音,“你、你小心……”
江临渊跳到窗台上,翻身进屋。
婚房的布局和他那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梳妆台上多了一把银色小剪刀,烛火旁放着一本摊开的婚书。
谢雪辞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这个动作让宽大的嫁衣袖口滑落,露出手腕。白皙的皮肤上,戴着那个黑色腕带,还有一串红色细绳编织的手链。
“我找到了这个。”谢雪辞小声说,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在枕头底下……不知道能不能当信物。”
香囊是丝绸质地,绣着鸳鸯戏水图案,散发着淡淡药草香。
江临渊接过香囊,同时从怀中取出玉佩:“交换。”
两人的手指在交接时短暂触碰。
谢雪辞的手很凉,指尖微微颤抖。他接过玉佩时,盖头轻轻晃动:“这玉佩……好漂亮。”
“戴上。”江临渊说。
“现、现在?”
“规则说‘交换信物’,没说之后是否需要佩戴。”江临渊将香囊系在腰间,“但以防万一。”
谢雪辞犹豫了一下,将红绳套过脖颈,玉佩滑入嫁衣内层。冰凉的玉石贴到皮肤时,他轻轻吸了口气。
就在这时,子时的更鼓响起。
“咚——咚——咚——”
三声悠长,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两人同时看向窗外。
庭院里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了。
不是被风吹灭——是像被什么东西掐灭了烛火,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他们房间的喜烛还在燃烧,烛光在墙上投出两人晃动的影子。
“江先生……”谢雪辞的声音更小了,“你听……”
有声音从走廊传来。
像是很多人踮着脚走路,又像是布料拖过地板。沙沙的,密集的,由远及近。
最后停在谢雪辞的房门外。
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很轻,很有节奏,每一声都敲在心跳的间隙。
“新娘……新娘……”门外传来声音,像是很多人在齐声低语,男女老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开门……让我们看看新娘……”
谢雪辞抓住江临渊的衣袖,整个人都在抖。
江临渊没动,他在听。
敲门声持续着,但门没有开——门锁似乎起了作用。那些“东西”进不来。
几分钟后,声音开始变化。
“信物……信物……”它们低语,“新郎给了假的……假的……”
江临渊眼神一凛。
他看向腰间香囊,又看向谢雪辞胸前的玉佩——不,问题不在这里。他给的玉佩是真的系统物品,那问题在……
谢雪辞给的香囊。
“香囊里有什么?”江临渊问。
“我、我不知道……”谢雪辞慌乱地说,“我还没打开……”
江临渊扯下香囊,解开系绳。
里面没有药草。
是一缕头发。
乌黑,柔软,用红绳扎成一束。发梢处,沾着已经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
【物品:枉死新娘的头发】
【描述:含着怨气与不甘,是虚假的‘心意’】
【警告:持有者将吸引‘不速之客’的注意】
门外的声音陡然尖锐:
“假的!假的!”
撞门声响起。
不再是礼貌的敲门,而是疯狂的撞击。整扇门都在震动,门框簌簌落灰。
“江先生!”谢雪辞的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
江临渊迅速思考。
规则说“虚假的信物会引来不速之客”,但现在信物已经交换,无法撤回。唯一的办法是——
“剪一绺你的头发。”他说。
谢雪辞愣住了:“什么?”
“快。”
谢雪辞颤抖着拿起梳妆台上的银剪刀,犹豫了一下,撩起盖头一角——江临渊只能看到白皙的下巴和嘴唇——然后“咔嚓”一声,剪下了一小绺头发。
他把头发递给江临渊。
江临渊将枉死新娘的头发取出,换上谢雪辞的头发,重新系好香囊。
然后,他走到门前,将香囊从门缝塞了出去。
撞击声停了。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争抢什么。接着,是一阵满足的、餍足的叹息。
“真的……是真的……”
脚步声远去。
灯笼一盏盏重新亮起。
庭院恢复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江临渊转身,看到谢雪辞瘫坐在床沿,盖头歪斜,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那人正在轻轻喘息,嫁衣的领口微敞,能看到锁骨和一小段红绳——那是佩戴玉佩的绳子。
“结、结束了?”谢雪辞小声问。
“暂时。”江临渊说,“但问题没解决。”
“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的枕头下,会有枉死新娘的头发?”江临渊盯着他,“系统放的?还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
谢雪辞抬起头。盖头滑落更多,江临渊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还是那张苍白精致的脸,但眼角微红,睫毛湿漉漉的,像是真的被吓哭了。
“我不知道……”谢雪辞摇头,眼泪滑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江先生,你不相信我吗?”
他问这句话时,眼睛直直看着江临渊。
那双眼睛很清澈,含着泪,倒映着烛光。
江临渊看了他几秒,然后移开视线。
“相信与否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接下来六天,我们还得继续演这场戏。”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重新亮起的红灯笼。
“第一夜的仪式完成了,但‘不速之客’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明天开始,会有宾客上门。规则第五条:有些宾客不是人。”
谢雪辞擦掉眼泪,慢慢站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两个选择。”江临渊转身,“一是找出这个婚礼的真相,破坏仪式核心——就像在疗养院做的那样。”
“二是?”
“二是真的完成七天的婚礼。”江临渊说,“拜堂,奉茶,做所有仪式要求的事。然后看看,第七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谢雪辞沉默了一会儿。
“我觉得……”他轻声说,“两个选择可能指向同一个结果。”
“什么意思?”
“规则第七条:真心相爱的人才能活着离开。”谢雪辞抬起眼,“如果我们在七天内,真的……产生了感情呢?”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轻,像是在试探。
江临渊笑了。
很淡的笑,几乎没有弧度。
“你觉得可能吗?”他问。
谢雪辞低下头,手指绞着嫁衣的袖子:“我不知道……但系统这样设计,总该有原因吧?”
“系统的原因很简单。”江临渊说,“它想看戏。看人在绝境中挣扎,看虚伪的感情被戳穿,看所谓的‘真心’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他走到谢雪辞面前,抬起那人的下巴——动作不算温柔,但也没有用力。
盖头完全滑落,露出一张完整的、泪痕未干的脸。
“所以,谢雪辞。”江临渊的声音很平静,“我们不必演戏给系统看。”
“我们只需要演戏给‘宾客’看。”
“而在没有观众的时候——”
他松开手。
“我们可以坦诚一点。”
谢雪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但江临渊捕捉到了——那是伪装被触碰核心时的本能反应。
“江先生想怎么坦诚?”谢雪辞问,声音依然很轻,但哭腔消失了。
“告诉我你的技能。”江临渊说,“在疗养院,你砸向医生的那个玻璃罐——不是偶然吧?角度、力道、时机,都太精准了。”
谢雪辞沉默。
房间里的喜烛噼啪爆出一个烛花。
“我有两个技能。”他终于开口,“一个是被动:【情绪伪装】。我可以精确控制面部表情、肢体语言、甚至生理反应——流泪、发抖、脸红,都可以。”
“另一个是主动技能,叫【弱点洞察】。”谢雪辞继续说,“发动时,我能看到目标的‘脆弱点’,持续三秒。冷却时间一小时。”
他顿了顿:“在疗养院,我看到了医生的弱点——在他肩膀被砸中的位置,那里有旧伤。所以我才砸那里。”
很合理的解释。
但江临渊知道,他没说全。
“代价呢?”江临渊问,“这种技能通常有代价。”
谢雪辞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每使用一次【弱点洞察】……我会短暂感受到目标的痛苦。”他说,“医生肩膀的旧伤,是骨骼粉碎性骨折。砸中他的瞬间,我的肩膀也痛了三秒。”
这个代价听起来很合理。
合理到,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谎言。
江临渊没有追问。
“我的技能你知道。”他说,“逻辑破绽,绝对冷静。没有主动技能。”
“但江先生不需要主动技能。”谢雪辞轻声说,“你本身……就是最危险的武器。”
这句话说得意味不明。
江临渊看了他一眼,走向窗户:“我该回去了。寅时是‘敬鬼神’时间,不能离开房间。在那之前,我们最好各自待着。”
“江先生。”谢雪辞叫住他。
江临渊回头。
谢雪辞从手腕上解下那串红色手链,走过来,系在江临渊腕上。
“这是我在疗养院得到的奖励。”他说,“叫【同心绳】。效果是……当佩戴者距离小于十米时,可以短暂传递简单的情绪信号。”
江临渊看着手链——红色细绳编织,中间串着一颗小小的黑色石子。
“你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觉得……”谢雪辞垂下眼,“下个副本,我们需要更多的‘默契’。”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当然,如果江先生不信我,可以扔掉。”
江临渊没说话。
他翻出窗户,回到自己房间。
关窗时,他看到谢雪辞还站在窗边,穿着那身大红嫁衣,在烛光中静静看着他。
像一尊精致的、没有灵魂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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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喜宴宾客
第二日清晨,江临渊被敲门声吵醒。
不是夜里那种诡异的敲门,而是正常人的叩门声。
“姑爷,该起身了。”一个苍老的女声在门外说,“今日有宾客上门,老爷夫人请您和新娘子去前厅见客。”
江临渊看了一眼腕带:【副本时间:卯时初(5:15)】。
他换回新郎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褐色棉袄的老嬷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刻板的笑容。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
“姑爷先用早膳,老身去请新娘子。”嬷嬷说。
“等等。”江临渊叫住她,“府上有多少宾客?”
“回姑爷,共七十二位。”嬷嬷的笑容不变,“都是老爷夫人的故交,特意来贺喜的。今日先来十二位,之后每日递增。”
“老爷夫人在哪?”
“在前厅等候。”嬷嬷顿了顿,“姑爷,老身多嘴一句:见客时,请务必和新娘子……表现得恩爱些。有些客人,眼睛毒得很。”
她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江临渊,嘴角的笑容加深,露出牙龈——那牙龈是黑色的。
江临渊面不改色:“知道了。”
嬷嬷转身走向谢雪辞的房间。江临渊注意到,她走路时,脚后跟不沾地。
他回到房间,快速检查了早膳——粥是普通的白粥,小菜是咸菜和豆腐。用银针试毒,没有反应。但他还是只吃了几口就放下。
半小时后,嬷嬷带着谢雪辞过来了。
谢雪辞已经换了一身相对简便的红色衣裙,依然戴着凤冠,但没盖盖头。脸上施了淡妆,嘴唇点了胭脂,看起来气色好了些——当然,也可能是【情绪伪装】的效果。
他看到江临渊,微微低头,耳根泛红,一副新嫁娘的羞涩模样。
“走吧。”江临渊说。
嬷嬷在前面引路,两人跟在后面。穿过长廊,经过昨晚的庭院,来到前厅。
前厅布置得喜气洋洋,正中挂着巨大的金色喜字,两侧摆满贺礼。主位上坐着两个人。
左边是个穿着锦缎长袍的中年男人,脸型方正,留着山羊胡,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右边是个富态的中年妇人,满头珠翠,笑容慈祥。
但他们都没有影子。
烛光从侧面照过来,两人身后的墙上,空无一物。
“临渊,雪辞,来。”妇人招手,声音温柔,“让为娘好好看看。”
江临渊和谢雪辞走上前。
妇人握住谢雪辞的手,仔细端详,然后满意地点头:“好孩子,真是标致。我儿有福气。”
她的手指冰凉,皮肤像浸过水的纸,湿滑黏腻。
老爷则看向江临渊,眼神锐利:“既然进了我江家的门,就要守江家的规矩。七日婚礼,是祖上传下的仪式,不可怠慢。”
“是。”江临渊应道。
“今日来的宾客,都是世交。”老爷继续说,“你们要好好招待,莫失了礼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管家的通报声:
“宾客到——”
十二个人依次走进前厅。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长衫马褂,也有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不同时代的人。每个人都笑容满面,手里拿着贺礼。
但江临渊注意到几个细节:
第三位宾客的脖子有一圈缝线。
第七位宾客走路时,左腿比右腿短三寸。
第十一位宾客的眼珠不会转动,一直盯着正前方。
而第十二位宾客——是个孩子,看起来七八岁,手里抱着一个破烂的布娃娃。他进门后,就一直盯着谢雪辞,咧嘴笑,露出满口黑色的、尖锐的牙齿。
“恭喜恭喜啊!”为首的一个胖商人拱手,“江老爷,江夫人,令郎大喜!这位就是新娘子吧?真是天仙般的人儿!”
他走到谢雪辞面前,眯着眼打量,然后突然伸手,想摸谢雪辞的脸。
江临渊上前半步,挡在谢雪辞身前,同时握住胖商人的手腕。
“这位先生,礼数。”江临渊平静地说。
胖商人的手腕冰凉僵硬,像握着一截木头。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护得紧啊!好好好,年轻人恩爱是好事!”
他收回手,手腕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是江临渊刚才握的地方。
其他宾客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吉祥话,但眼睛都在两人身上打转。那种视线带着审视、评估、还有某种贪婪。
“新娘子害羞呢。”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捂着嘴笑,“来,姐姐给你个见面礼。”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不由分说地套在谢雪辞手上。
玉镯触体瞬间,谢雪辞轻轻吸了口气——江临渊注意到,那玉镯内壁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而且紧紧箍在谢雪辞手腕上,像生了根,取不下来。
“这是‘同心镯’。”女人笑着说,“戴上它,你就永远是江家的人了。”
谢雪辞脸色微白,但还是强笑着道谢。
江临渊看向老爷夫人——他们只是笑着看,没有任何表示。
这是考验,还是陷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漫长的待客时间。宾客们喝茶、吃点心、说闲话,时不时问一些尖锐的问题:
“二位是怎么认识的?”
“认识多久了?”
“可曾吵过架?”
“若是有一天,必须牺牲一个才能活,你们会怎么选?”
最后一个问题,是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孩子问的。他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
谢雪辞低头,红着脸不说话。
江临渊握住他的手——谢雪辞的手在微微发抖,掌心冰凉。
“不会有那一天。”江临渊说,“我们会一起活着离开。”
孩子咯咯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骗人!你们明明才认识!我闻得到——你们身上没有‘相爱’的味道!”
气氛陡然凝固。
所有宾客都停下动作,齐刷刷看过来。
老爷捏佛珠的动作停了。
夫人脸上的笑容淡去。
江临渊感觉到,谢雪辞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小孩子不懂事。”江临渊面不改色,“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是否相爱,不需要向旁人证明。”
他说得平静,但握着谢雪辞的手收紧了些——这是一个信号。
谢雪辞立刻会意,顺势靠向江临渊,将脸埋在他肩头,声音带着哽咽:“夫君……我有点不舒服……”
演技精湛。
江临渊甚至能感觉到,谢雪辞的眼泪浸湿了他肩头的衣料——温度、湿度、颤抖的幅度,全都恰到好处。
孩子不笑了。
他盯着两人看了很久,然后撇嘴:“没意思。”
转身跑开了。
其他宾客也恢复了说笑,仿佛刚才的插曲没发生过。
但江临渊注意到,老爷和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是审视通过的眼神。
午宴时,宾客们移步花厅。
八仙桌摆满了菜肴,但大多是冷盘:白切鸡、酱鸭、卤牛肉、凉拌海蜇……正中间是一道汤,乳白色,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这是‘合欢汤’。”夫人亲自盛了两碗,递给江临渊和谢雪辞,“用老母鸡和十几种药材炖了六个时辰,最是滋补。你们一定要喝完。”
江临渊接过碗。
汤色乳白,表面浮着油花,看起来很正常。他用勺子搅了搅,底下有炖烂的鸡肉和药材。
但他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不是鸡肉的腥,而是更接近……血。
谢雪辞也端着碗,脸色更白了。他看向江临渊,眼神里带着询问。
“喝吧。”江临渊说,然后自己先喝了一口。
汤入口浓郁,药材味很重,盖过了那丝腥气。但咽下去的瞬间,喉咙有种灼烧感。
谢雪辞见状,也闭眼喝了一口,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慢点慢点。”夫人关切地拍他的背,“这孩子,怎么这么急。”
江临渊放下碗,碗底还剩一大半。
“怎么不喝了?”老爷问。
“饱了。”江临渊说。
老爷眯起眼:“合欢汤必须喝完,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江临渊问。
“婚礼的规矩。”老爷的语气冷下来,“七日婚礼,每日都有特定的仪式和饮食。合欢汤象征夫妻恩爱,必须喝完,一滴不剩。”
所有宾客都看过来。
谢雪辞小声说:“夫君……我帮你喝一点……”
“不用。”江临渊重新端起碗,但没有喝,而是看着碗里的汤,“父亲,这汤里除了鸡肉和药材,还有什么?”
老爷的表情僵了一瞬。
“还能有什么?就是寻常食材。”
“是吗?”江临渊用勺子舀起一块“鸡肉”,仔细看了看,“这肉的纹理……不像鸡。”
他抬起头,直视老爷:“倒像是人手掌的肉。”
花厅里死寂。
谢雪辞捂住嘴,脸色惨白如纸。
宾客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诡异的、期待的表情。
老爷缓缓放下筷子。
“你看见了。”他说,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慈祥,只剩冰冷。
“看见了。”江临渊平静道,“左手掌,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掌心的老茧位置显示她生前经常做针线活——可能是绣娘。”
他把勺子放回碗里:“所以,这汤到底是什么?”
夫人突然笑了。
笑得花枝乱颤,珠翠叮当响。
“好眼力。”她说,声音甜腻得发腻,“不愧是我挑中的儿媳妇——哦不,儿婿。”
她站起来,走到江临渊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汤啊……是用上一任新娘的手炖的。”
“她没通过婚礼,第七天跑了。所以,她的手留在了这里,熬成了汤。”
“你们要是也通不过……”夫人的手指划过江临渊的脸颊,“也会变成下一锅汤的原料。”
江临渊没动。
他感觉到,手腕上的同心绳传来微弱的情绪信号——是谢雪辞传来的。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一闪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所以,这汤必须喝完?”江临渊问。
“必须喝完。”夫人直起身,笑容灿烂,“不然就是坏了规矩。坏规矩的人……会受到惩罚。”
江临渊端起碗。
他看着碗里乳白色的汤,汤面上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然后,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把碗递给了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孩子。
“你喝。”他说。
孩子愣住了。
“你一直在看这碗汤。”江临渊说,“你很饿,对吧?”
孩子的眼睛瞪大了,黑色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怀里的布娃娃突然转过头,用纽扣做的眼睛“看”向江临渊。
“我……我不能喝……”孩子的声音变了,变得苍老嘶哑,“这是给新人的……”
“但你想喝。”江临渊把碗塞进他手里,“喝了它,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孩子盯着碗,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他的嘴越咧越大,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
然后,他猛地低下头,把整碗汤灌进嘴里。
咕咚,咕咚。
喝完了。
碗底只剩几块“肉”。
孩子抬起头,舔了舔嘴角,露出满足的表情。但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啊啊啊——”他惨叫起来,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好痛……好痛……不要……不要抓我……”
他的皮肤开始融化,像蜡一样滴落,露出下面的骨骼。骨骼也在融化,最后化成一滩黑水,渗进地板的缝隙里。
只剩那个布娃娃,孤零零躺在地上。
宾客们沉默了。
老爷和夫人的脸色极其难看。
江临渊弯腰捡起布娃娃,拍了拍灰,然后看向众人:
“现在,汤喝完了。”
他顿了顿:“还有什么规矩吗?”
夫人死死盯着他,嘴唇颤抖,想说什么,但被老爷按住了。
“没有了。”老爷说,声音干涩,“今日的仪式……完成了。”
“那我们可以回房了?”江临渊问。
“……可以。”
江临渊拉起谢雪辞,转身离开花厅。
走出门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议论:
“他看出来了……”
“他怎么能看出来……”
“这一对……不太一样……”
直到回到婚房所在的庭院,谢雪辞才腿一软,差点跌倒。江临渊扶住他,感觉到对方整个人都在抖。
“你……你刚才……”谢雪辞的声音在颤抖,“那汤……”
“是试探。”江临渊说,“他们想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出汤的问题。看出来了,是本事。看不出来,喝了也就喝了——那汤可能真的有问题,但不会是致命毒药。”
“为什么?”
“因为规则要我们活七天。”江临渊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把谢雪辞也拉进去,“第一天就毒死我们,游戏就结束了。系统不会这么无聊。”
他关上门,转身看着谢雪辞:“倒是你。”
“我怎么了?”
“刚才夫人说汤的原料时,你传过来的情绪……”江临渊抬起手腕,看着那串同心绳,“是兴奋吧?”
谢雪辞的表情凝固了。
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明显。
“我……我没有……”他试图辩解,但声音越来越小。
江临渊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这个动作和昨晚一样,但力道重了些。
“谢雪辞。”江临渊说,“我再说一次:我们不必演戏给系统看,也不必演戏给宾客看。”
“但在没有观众的时候——”
他盯着那双湿润的眼睛。
“我们可以坦诚一点。”
谢雪辞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他笑了。
不是那种怯弱的、羞涩的笑,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笑容——嘴角扬起,眼睛弯起,但眼底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的光。
“江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坦诚?”他问,声音也变了,变得清冷平稳。
“比如,”江临渊说,“你其实很享受这种游戏。”
谢雪辞没有否认。
“享受谈不上。”他说,“但我确实……不讨厌。”
“为什么?”
“因为只有在生死边缘,人才能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谢雪辞轻轻拨开江临渊的手,“就像现在,江先生不也在试探我吗?”
江临渊收回手。
“那个孩子喝汤后的反应,你预料到了?”他问。
“猜到七八分。”谢雪辞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整理微乱的头发,“那孩子不是普通‘宾客’。他身上的怨气最重,应该是以前死在这里的参与者之一。喝下汤,相当于吞食了同类的血肉,会触发某种反噬。”
他转过身,靠在梳妆台上:“江先生把汤给他,一是解围,二是验证猜想。一举两得,很精彩。”
“你看出来了,却没有提醒我可能有危险。”
“因为我知道江先生能处理好。”谢雪辞微笑,“而且,我也想看看,江先生的底线在哪里。”
两人对视。
房间里只有喜烛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江临渊开口:“第二天的仪式是什么?”
谢雪辞从袖中取出一张红纸——和昨晚一样。
【第二日仪式:共剪红烛】
【请在戌时(19:00-21:00)前,与新婚伴侣一起修剪喜烛烛芯】
【注意:烛火不可灭,否则将永远留在黑暗中】
“今晚又要一起。”谢雪辞说,“江先生介意吗?”
“介意有用吗?”
“没用。”谢雪辞笑起来,“所以,不如合作愉快?”
江临渊看着他的笑容。
那张脸还是那么精致苍白,但此刻的表情,和之前那个怯懦的“谢雪辞”判若两人。
就像褪去了伪装的掠食者,终于露出了爪牙。
“合作愉快。”江临渊说。
---
戌时,两人再次聚在谢雪辞的房间。
喜烛已经烧了三分之一,烛泪堆积在烛台上,像凝固的血。
桌上放着一把金色的小剪刀,刀刃锋利,泛着冷光。
“规则说‘共剪红烛’。”谢雪辞拿起剪刀,“但没有说谁剪。江先生来?”
江临渊接过剪刀,仔细观察烛芯。
烛芯燃烧的部分焦黑卷曲,但仔细看,能看到里面有一根细细的、银色的线。不是棉线,更像是……头发。
他想起昨晚谢雪辞剪下的那绺头发。
“你的头发,可能用在这里了。”他说。
谢雪辞凑过来看,呼吸喷在江临渊颈侧:“还真是。系统真会物尽其用。”
“剪哪里?”江临渊问。
“按照传统,应该剪掉焦黑的部分,让烛火更明亮。”谢雪辞说,“但这里的‘传统’,不一定适用。”
江临渊用剪刀尖端拨了拨烛芯。
银色发丝在烛火中若隐若现,发出微弱的光。
他想起规则里的警告:【烛火不可灭】。
如果剪错了,烛火可能会熄灭。
也可能……会发生更糟的事。
“我有一个想法。”谢雪辞突然说。
“说。”
“我们同时剪。”谢雪辞指了指剪刀——这把剪刀是双刃的,可以两人各执一端同时用力,“既然是‘共剪’,那可能就需要两人一起动手。”
合理。
江临渊把剪刀递过去一端,谢雪辞握住。
两人的手在剪刀柄上几乎相触。
“数到三。”江临渊说。
“一。”
“二。”
“三。”
剪刀合拢。
烛芯被剪断的瞬间,烛火猛地蹿高,几乎舔到天花板。火焰从正常的橙色变成了诡异的青绿色,将整个房间映得如同鬼域。
然后,他们听到了声音。
不是从门外,也不是从窗外。
是从烛火里。
细碎的、无数人重叠的私语声,像是有几十上百人在同时说话:
“……好痛……”
“……放我出去……”
“……不要嫁……”
“……救命……”
烛泪开始疯狂流淌,滴落在烛台上,汇聚成一滩。那滩烛泪在青绿色的火光中蠕动、变形,最后缓缓升起,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形状。
没有五官,只有轮廓。她“站”在烛台上,朝着两人的方向,缓缓伸出手。
谢雪辞后退半步。
江临渊没动,他盯着那个人形。
人形的手停在空中,然后,她的“脸”上裂开一道缝——是嘴的形状。
她说话了。
声音干涩嘶哑,像是很久没开口:
“第……二……夜……”
“提问……”
“如果……你们中……必须死一个……”
“谁……去死……”
又是这种问题。
江临渊和谢雪辞对视一眼。
烛火人形继续说:“回答……正确……烛火继续……”
“回答……错误……或者……不答……”
“永远……留在……黑暗……”
青绿色的火焰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房间的光明明灭灭。
“时限……十息……”
人形开始倒数:
“十……”
“九……”
谢雪辞看向江临渊,眼神询问。
江临渊摇了摇头——不要贸然回答。
“八……”
“七……”
这种问题没有“正确”答案。无论选谁死,都可能触发惩罚。但如果不答,烛火会灭,他们也会死。
“六……”
“五……”
江临渊突然开口,但不是回答问题:
“你是什么?”
人形顿住了。
倒数的声音停了。
“我……”人形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困惑,“我是……我是……”
“你是以前死在这里的新娘,对吗?”江临渊继续说,“你的意识被困在烛火里,成为仪式的一部分。每到第二夜,你就要问这个问题。”
人形颤抖起来。
“回答我。”江临渊说,“是,或不是。”
“……是……”
“那么,”江临渊向前一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要问这个问题?”
人形沉默了。
“因为这是你的执念。”江临渊说,“你死的时候,一定面临过类似的选择。有人背叛了你,或者你背叛了别人。所以死后,你的怨念化为这个仪式,一遍遍质问后来的新人。”
烛火剧烈晃动。
人形的轮廓开始扭曲、变形,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你的问题有个漏洞。”江临渊平静地说,“你问‘如果必须死一个,谁去死’。但你没说——为什么必须死一个?”
他看向谢雪辞:“如果我们两人都不愿意死呢?”
“如果我们选择一起活下去呢?”
“或者——”
江临渊伸出手,不是去触碰人形,而是握住了烛台。
“如果我们选择,把你从这无尽的循环中解脱出来呢?”
人形僵住了。
整个房间的青色火焰凝固了。
几秒后,人形开始融化。不是崩溃,而是像冰雪消融般,一点点化回烛泪。她的轮廓越来越模糊,但那个“嘴”的形状还在动,发出最后的声音:
“解……脱……”
“谢谢……”
最后一滴烛泪滴落。

火焰恢复了正常的橙色。
烛台上,多了一枚银色的戒指——和江临渊手上那枚黑色婚戒款式一样,但颜色不同。
【获得物品:新娘的遗愿(银色婚戒)】
【描述:枉死新娘的执念所化,佩戴者可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特别提示:可与黑色婚戒产生共鸣】
谢雪辞捡起戒指,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江临渊:“江先生拿着吧。”
“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解决了问题。”谢雪辞说,“而且,我有预感……你会需要它。”
江临渊接过戒指,戴在右手无名指上。两枚戒指在烛光中微微发光,似乎在相互呼应。
腕带震动:
【第二日仪式完成】
【评价:非常规破解】
【奖励:技能点数+1】
江临渊看向技能栏,果然多了一个点数。他想了想,点在【逻辑破绽】上,升级到LV2,效果变为:【更容易发现规则中的漏洞与矛盾,并有10%几率直接获得破解提示】。
谢雪辞也在操作腕带,应该也在分配奖励。
“你升级了什么技能?”江临渊问。
“【弱点洞察】。”谢雪辞说,“现在能看到更详细的弱点信息,持续时间延长到五秒。”
他顿了顿:“江先生,刚才那个新娘的残念……你真的认为她解脱了吗?”
“不知道。”江临渊实话实说,“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系统设计的情节。但至少,我们通过了仪式。”
“是啊。”谢雪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庭院,“通过了第二天。还有五天。”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难以察觉的疲惫。
江临渊看着他站在窗边的背影。
大红嫁衣在夜色中像一团燃烧的火,但穿着它的人,背影单薄得仿佛一吹就散。
“谢雪辞。”江临渊突然开口。
“嗯?”
“你进系统前,是做什么的?”
谢雪辞没有回头。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
“一个……很无聊的人。”
“做着很无聊的事。”
“扮演着很无聊的角色。”
他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轻柔的微笑:“所以,系统虽然危险,但至少……不无聊,对吧?”
江临渊没有回答。
他想起谢雪辞在疗养院洗手间镜子前的最后一个表情。
冰冷的空白。
就像现在这个微笑下的真实。
“我回去了。”江临渊说。
“嗯。”谢雪辞点头,“晚安,江先生。”
“晚安。”
江临渊翻窗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后,他站在窗边,看着隔壁窗户里的烛光。
谢雪辞还站在窗边,没有动。
两人隔着夜色和两扇窗户,遥遥对视了几秒。
然后,谢雪辞抬手,轻轻挥了挥。
江临渊拉上了窗帘。
---
深夜,江临渊被腕带的震动惊醒。
不是系统提示,而是同心绳传来的情绪信号——强烈的恐惧,几乎是恐慌。
来自谢雪辞的房间。
江临渊立刻起身,翻窗过去。
谢雪辞的房间一片漆黑。
喜烛灭了。
---
【第二章·完】
【下章预告:烛火为何熄灭?黑暗中的威胁是什么?第三日仪式——‘血书盟誓’,将如何考验这对‘新人’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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