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日休整期
七天时间,江临渊做了四件事。
第一,他将【逻辑破绽】升到LV5,效果变为:【极高概率发现规则漏洞,30%几率直接获得破解提示,对幻象类能力抗性提升】。
第二,他测试了【秩序重构】。在公寓里划定一个三平米的范围,发动技能后,他能够短暂改变这个区域的“规则”——比如让重力减轻30%,或者让时间流速降低15%。效果很微弱,且十秒后一切恢复正常,但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有了“对抗”系统的可能。
第三,他研究了那个“婉娘的祝福”吊坠——虽然实物在谢雪辞那里,但系统面板里有详细说明。这个道具的描述很模糊:【可剪断一次“命运之线”】。什么是命运之线?在什么情况下使用?系统没有解释。江临渊猜测,这可能是一个扭转绝境的底牌,代价未知。
第四,关于谢雪辞。
七天里,谢雪辞给他发了十七条消息。内容很日常:抱怨超市的菜不新鲜,说自己养的仙人掌开花了,分享一首听起来很阴郁的钢琴曲,问江临渊有没有看过某部老电影——那部电影讲的是一个职业骗子爱上了自己要诈骗的对象。
江临渊每条都回,但很简短。
“嗯。”
“知道了。”
“没看过。”
他试图从这些碎片信息里拼凑出谢雪辞的“真实生活”,但失败了。谢雪辞说的每一件事都太普通,太符合一个独居年轻人的日常,反而显得刻意。
第七天傍晚,江临渊收到了系统提示:
【倒计时00:30:00】
【副本:镜像深渊(A级)】
【特别提示:本副本为心灵试炼类,将根据玩家内心生成专属挑战】
【请做好心理准备】
他穿上战术服,检查装备:腕带、陶瓷匕首、那副已经记录了大量数据的隐形眼镜。最后,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张空白纸。
这是他进系统前就有的习惯:用空相框提醒自己,记忆和情感都可以被替换、被伪造。不要相信任何“确定”的东西。
手机震动。
谢雪辞:“江先生,我有点紧张。镜像深渊……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临渊回复:“恐惧是弱点。”
“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谢雪辞发来一个哭泣的表情,“万一……万一我在里面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呢?”
这句话很有深意。
江临渊问:“比如?”
“比如……真实的自己。”谢雪辞说,“那个我不愿意承认的自己。”
江临渊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打字:“那就面对它。”
“江先生能做到吗?”
“我会尝试。”
“那我也尝试。”谢雪辞回,“一会儿见。”
倒计时归零。
红光。
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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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传送过程格外漫长,且……扭曲。
江临渊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拉扯、延展,像面团的薄膜。无数破碎的镜像在周围旋转:童年的房间、空无一人的教室、深夜的医院走廊、还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色的海。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系统提示,而是他自己的声音,但更年轻,带着稚气: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苍老的、冰冷的:
“因为这是必要的牺牲。”
“你会明白的。”
镜像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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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渊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空间里。
地面是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倒映着上方同样镜面的天花板。四周没有墙壁,只有无尽的、层层叠叠的镜子,从各个角度映出无数个他。
有的镜像是正常的。
有的镜像在笑——不是他的笑。
有的镜像在哭。
有的镜像,眼睛是空洞的黑色。
【欢迎来到镜像深渊】
【副本类型:心灵试炼】
【主线任务:穿过深渊,抵达“真实之镜”】
【警告:本副本中的一切,皆为你内心的投射】
【特别提示:不要相信镜像,不要相信记忆,不要相信自己】
腕带显示,谢雪辞也在副本中,但位置未知,距离显示为【???】。
同心绳传来微弱的情绪信号:混乱、困惑、还有一丝……兴奋?
江临渊没有动,他先观察环境。
空间是圆形的,直径大约五十米。除了镜子,没有任何出口。但当他仔细看那些镜子时,发现有些镜面映出的不是现在的他,而是穿着不同衣服、处于不同年龄段的他:
十岁,穿着小学校服,面无表情地站在领奖台上。
十六岁,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捏着一张诊断书。
二十二岁,在会议室里,将一份文件推给对面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
还有最近的:在疗养院病房,在婚礼祠堂,在崩塌的府邸。
每一个场景,都是他人生的关键节点。
“自我审视。”江临渊低声说,“所以这就是‘镜像深渊’的意义?”
他走向最近的一面镜子——那面镜子里是十岁的他。当他靠近时,镜面泛起涟漪,像水面。然后,镜子里的“他”动了。
不是模仿他的动作,而是自主地转过身,面对他,开口说话:
“你还记得那天吗?”
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稚嫩但毫无起伏。
“颁奖典礼,全市数学竞赛第一名。”镜中的男孩说,“所有人都鼓掌,老师摸你的头,记者拍照。但你什么都没感觉。”
江临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为什么没感觉?”男孩问,“其他孩子都会高兴。你为什么不会?”
“因为没有意义。”江临渊回答,“竞赛题目太简单,奖项只是形式。情绪是冗余的。”
“是吗?”男孩歪头,“还是说……你根本不会?”
他向前一步,手按在镜面上。镜面冰冷刺骨。
“你从小就是这样。”男孩继续说,“不会哭,不会笑,不会生气。医生说你有‘情感认知障碍’,建议治疗。但父亲说不用,他说这样很好,很‘纯粹’。”
江临渊的手指微微收紧。
“父亲后来怎么样了?”男孩问,“你记得吗?”
“他死了。”江临渊说,“心脏病。”
“真是这样吗?”男孩笑了——一个十岁孩子不该有的、冰冷的笑,“你当时就在他身边,拿着他的药。但你犹豫了三秒才递给他。为什么?”
镜面开始变化。
场景切换到医院的病房。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呼吸困难,手伸向床头柜上的药瓶。而少年江临渊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药,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三秒。
然后他才把药递过去。
但已经晚了。
“你在想什么?”镜中的男孩追问,“在想如果他死了,遗产会怎么分配?在想公司会由谁接管?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人在死亡边缘会有什么反应?”
江临渊没有说话。
镜面里的场景继续:葬礼、律师宣读遗嘱、亲戚们虚伪的眼泪、还有他站在墓碑前,手里拿着一束白花。那天下了雨,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哭,但雨水掩盖了面无表情的脸。
“你不会难过。”男孩总结,“你只是觉得……方便了。对吗?”
江临渊看着镜中的自己。
良久,他说:“对。”
男孩愣住了。
他似乎没料到江临渊会承认。
“情感是弱点。”江临渊继续说,“悲伤、快乐、愤怒——这些都会干扰判断。父亲教过我:在利益面前,感情是累赘。我只是……践行了他的教导。”
“但你后悔过吗?”男孩问,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哪怕一瞬间?”
江临渊的睫毛颤了颤。
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动作。
镜面捕捉到了。
“没有。”他说。
但镜子里的男孩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你说谎。”
镜面碎裂。
不是物理碎裂,而是像玻璃被重击,裂纹从中心蔓延,瞬间布满整面镜子。然后,镜子化作无数碎片,在空中悬浮、重组,拼成一个全新的画面——
是婚礼副本里,他握着婉娘的剪刀,说“对不起”的那一刻。
画面定格在他脸上。
那个瞬间,他的表情里有什么东西。
不是悲伤,不是怜悯。
是一种更复杂的,近乎……共情的东西。
“你看,”男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会‘感受’的。只是你把它藏起来了,藏得那么深,连自己都骗过了。”
碎片重新聚合,变回镜子。
但镜子里的影像变了。
不再是十岁的他。
是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影子,有着人的轮廓,但没有五官。影子在镜子里蠕动,发出低沉的声音:
“欢迎来到你的深渊。”
“我是你的‘真实’。”
“现在,让我们继续。”
影子伸出手——那只手穿过镜面,伸到现实空间,抓住了江临渊的手腕。
触感冰冷,像死人的手。
“第一重试炼,”影子说,“面对你的‘缺失’。”
空间变化。
镜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白色的墙,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天花板。走廊两侧是无数扇门,每扇门上都贴着一个标签:
【喜悦】
【悲伤】
【愤怒】
【恐惧】
【爱】
【愧疚】
【孤独】
……
都是情感的名称。
“选一扇门。”影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开它,面对里面封存的东西。”
江临渊站在走廊中央。
他感觉到,每扇门后都有“东西”在动。有的在低语,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撞击门板。
“我必须选?”他问。
“必须。”影子说,“否则你永远走不出这条走廊。”
江临渊扫视那些标签。
最后,他停在了一扇门前。
标签上写着:【共情】。
他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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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是一个病房。
单人间,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白色的床单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身上连着各种监护仪器。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床边,握着老人的手,低声啜泣。
江临渊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他认识那个老人——是他的高中数学老师,姓陈。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小老头,会在课后给他开小灶,讲一些超纲的数学理论。陈老师没有子女,妻子早逝,晚年孤独。
他也认识那个中年女人——是陈老师的侄女,唯一的亲人。
“他怎么样了?”江临渊听到自己问——是十七岁的他的声音。
女人回头,眼睛红肿:“医生说……就这几天了。”
十七岁的江临渊走到床边。
陈老师睁着眼,但眼神涣散,已经认不出人。他的嘴唇在动,发出微弱的声音:“……题……那道题……”
“什么题?”江临渊俯身。
“……你……上次问的……”陈老师断断续续地说,“黎曼……猜想……我想到了……一个思路……”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想的还是数学题。
江临渊看着这个老人,这个教会他用逻辑看待世界的老师,现在像一截枯木般躺在床上,等待死亡。
“您休息吧。”十七岁的他说,“题不重要。”
“重要……”陈老师固执地说,“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他开始说,声音越来越弱,语句支离破碎。那些关于质数分布、复变函数、无穷级数的碎片,像最后的生命之火,在熄灭前拼命燃烧。
女人哭得更厉害了。
江临渊站在那里,听着。
他应该感到悲伤吗?应该。
但他没有。
他只是觉得……浪费。这样一个聪明的大脑,被衰老和疾病磨损,最后变成一堆无意义的呓语。如果知识不能传承,如果智慧终将消散,那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陈老师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瞳孔扩散。
仪器发出刺耳的长鸣。
女人扑上去,嚎啕大哭。

江临渊后退一步。
他看着医生护士冲进来,看着陈老师被盖上白布,看着女人崩溃的模样。
整个过程中,他一滴眼泪都没流。
他甚至没有皱眉。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旁观者,记录一场与他无关的死亡。
“这就是你的‘共情’。”影子的声音响起,“缺失的共情。”
场景凝固,然后碎裂。
江临渊回到走廊,那扇【共情】的门关上了,标签变成了灰色。
“你感受不到他人的痛苦。”影子说,“也感受不到他人的喜悦。对你来说,人只是变量,情感只是数据。这就是你的‘缺失’——你没有人性。”
江临渊沉默。
“但奇怪的是,”影子继续说,“在婚礼副本里,你对婉娘说了‘对不起’。在疗养院,你让谢雪辞先走。这些行为……不符合你的‘设定’。”
“所以?”
“所以也许你的‘缺失’不是天生的。”影子靠近,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几乎贴在江临渊面前,“也许是你……自己选择的。为了生存,你把人性的部分切除了,像切除一个肿瘤。”
江临渊的呼吸停了一拍。
“谁教你这么做的?”影子问,“父亲?还是……某个更早的人?”
记忆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一个模糊的画面:白色的房间,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器械,还有一双戴着橡胶手套的手……
“不。”江临渊说,“我没有记忆。”
“你是没有,还是不敢有?”影子笑了,“让我们看看下一扇门吧。”
它指向另一扇门。
标签:【恐惧】。
江临渊的手按在门把上。
这一次,他犹豫了。
“害怕了?”影子问。
“不。”江临渊说,“只是觉得没必要。”
“每个人都会恐惧,江临渊。”影子的声音变得轻柔,“即使是你。即使是你把自己改造成现在这样……也一定有害怕的东西。”
“我害怕系统。”江临渊实话实说,“害怕未知,害怕失去控制。”
“那些太抽象了。”影子摇头,“我说的是具体的、原始的恐惧。比如……被抛弃。比如……被看穿。比如……发现自己其实和所有人一样脆弱。”
江临渊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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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是一片黑暗。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江临渊悬浮在虚空中,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是感官剥夺。
人类最原始的恐惧之一——对虚无的恐惧。
在黑暗中,他开始听到声音。
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从他意识深处浮现的声音:
“怪物。”
“冷血动物。”
“你没有心。”
“你为什么不哭?”
“你为什么不笑?”
“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人?”
声音重叠,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有父亲的,有老师的,有竞争对手的,有那些在商业战场上被他击垮的人的。最后,是他自己的声音:
“也许他们是对的。”
“也许我真的是怪物。”
“也许我……早就死了,只是还没意识到。”
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
光里是一个画面:五岁的他,坐在儿童房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魔方。他刚在十分钟内还原了六面,但没有笑,只是把魔方放在一边,拿出下一本书。
门开了,母亲走进来。
她蹲在他面前,摸他的头:“临渊,隔壁小朋友在玩捉迷藏,你要不要去?”
他摇头:“没意思。”
母亲的笑容淡了淡:“那……妈妈陪你看绘本?”
“我看完了。”他指指书架上那一排儿童读物,“都看完了。”
母亲沉默了。
她看着他,眼神复杂,有爱,有担忧,还有一种……几乎察觉不到的恐惧。
“临渊,”她轻声问,“你开心吗?”
他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那……你难过吗?”
“不知道。”
母亲抱住他,抱得很紧。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妈妈爱你。”她说,“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妈妈都爱你。”
但她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的真实感受。
她在害怕。
害怕自己的儿子。
画面消失。
黑暗中,影子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的恐惧——被看穿,被排斥,被当成异类。所以你学会了伪装。你模仿‘正常人’的反应,学着在合适的场合微笑、点头、表示关切。但面具戴久了,你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或许,”江临渊说,“我原本就没有‘样子’。”
“不,你有。”影子说,“只是被你埋得太深了。深到连系统都差点检测不到——如果不是‘镜像深渊’,你可能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心里还有这些东西。”
黑暗开始褪去。
江临渊发现自己回到了镜子空间。
影子还在镜子里,但轮廓清晰了一些,能隐约看到五官的雏形——那是他自己的脸,但更年轻,更……有温度。
“第二重试炼结束。”影子说,“你还剩最后一重。”
“是什么?”
“面对你的‘渴望’。”影子说,“你最想要什么,江临渊?权力?财富?知识?还是……别的?”
江临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起疗养院里,谢雪辞问他:“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想起婚礼上,婉娘日记里那句:“我在想,死后会去哪里。”
想起系统提示里那句:“真心相爱的人才能活着离开。”
“我想要答案。”江临渊最终说,“这个系统是什么?为什么选中我们?它的目的是什么?”
“太理性了。”影子摇头,“我说的是‘渴望’,不是‘目标’。渴望是感性的,是即使知道不该,还是忍不住想要的。”
它顿了顿:“比如……连接。”
江临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渴望与某人产生真正的连接。”影子说,“不是利益交换,不是相互利用,而是……理解。被理解。有一个人,能看到你面具下的真实,并且接受它。”
“这不可能。”江临渊说,“没有人会接受。”
“谢雪辞呢?”影子问,“他看到了你的算计,你的冷酷,你的利用——但他还在你身边。为什么?”
“因为他也在利用我。”
“仅仅是利用吗?”影子笑了,“婚礼副本里,血书盟誓,他写的誓言是什么?‘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让你选我。因为那证明,你至少有那么一刻,是认真的。’”
镜子浮现出那段血书的画面。
谢雪辞的字迹,娟秀但有力。
“他在乎你是否‘认真’。”影子说,“他在乎你是否对他有哪怕一丝真实的情感。这不是纯粹的利用,江临渊。这是……”
它停住了。
因为江临渊的表情变了。
虽然只是细微的变化——眉头微微蹙起,嘴唇抿紧——但足够让影子捕捉到。
“你害怕这个。”影子恍然大悟,“你害怕有人真的想了解你。因为了解意味着暴露,暴露意味着脆弱。而你,最讨厌脆弱。”
江临渊转身,想离开。
但镜子围了上来,无数个他的倒影将他包围。每个倒影都在说话:
“留下来。”
“面对它。”
“你逃不掉的。”
江临渊闭上眼睛。
但他闭眼的瞬间,感觉到同心绳传来强烈的情绪信号——是谢雪辞的。
不是恐惧,不是混乱。
是……求救。
强烈的、急迫的求救。
江临渊睁开眼。
“他在哪里?”他问影子。
“谁?”
“谢雪辞。”
影子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你想去找他?即使这意味着跳过你的第三重试炼?”
“他在求救。”
“所以呢?”影子问,“你关心他?”
江临渊没有回答。
但影子从他的沉默里读懂了答案。
“有趣。”影子说,“那你去吧。穿过这面镜子,你就能到他那边。”
它指向一面最大的镜子——那面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江临渊,而是一片扭曲的、蠕动的黑暗,黑暗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挣扎。
是谢雪辞。
江临渊走向镜子。
在踏入镜面的瞬间,他听到影子最后的话:
“记住,江临渊。”
“拯救别人,有时是为了拯救自己。”
镜面如水般吞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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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谢雪辞的深渊
穿过镜面的感觉像被撕碎又重组。
江临渊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里。
这里不是镜子迷宫,而是一个……剧场。
老旧的红丝绒座椅,斑驳的金色装饰,昏暗的舞台灯光。舞台上空无一人,但帷幕在微微晃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
江临渊看向观众席——坐满了人。
或者说,坐满了“谢雪辞”。
不同年龄、不同装扮的谢雪辞:穿着小学制服、抱着破旧玩偶的童年谢雪辞;穿着中学校服、低头躲避视线的少年谢雪辞;穿着美术馆工作服、笑容温和的青年谢雪辞。
还有更多。
穿着病号服、眼神空洞的谢雪辞。
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的谢雪辞。
以及——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穿着黑色西装,翘着腿,脸上挂着冰冷微笑的成年谢雪辞。
那个“谢雪辞”转过头,看向江临渊:
“欢迎来到我的剧场,江先生。”
声音和谢雪辞一模一样,但更冷,更沉,带着某种玩味的腔调。
“他在哪里?”江临渊问。
“谁?谢雪辞?”黑衣谢雪辞笑了,“他就在舞台上啊。只不过……他有点害羞,不敢出来见人。”
他打了个响指。
帷幕拉开。
舞台上,谢雪辞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不是物理的捆绑——是无数根透明的、发光的线,从天花板垂下来,缠住他的手腕、脚踝、脖子。那些线在收紧,勒进皮肉,渗出细小的血珠。
谢雪辞低着头,长发散落遮住脸。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但不是在哭——江临渊看到,他的嘴角在上扬。
他在笑。
“他在享受。”黑衣谢雪辞说,“痛苦对他来说是……熟悉的感觉。就像回家。”
江临渊走向舞台。
观众席上的所有“谢雪辞”同时转头,盯着他。那些眼神各异:有的好奇,有的嘲讽,有的空洞,有的……充满渴望。
“你想救他?”黑衣谢雪辞问,“为什么?”
“他是我的队友。”江临渊说。
“只是队友?”黑衣谢雪辞站起身,走下观众席,来到江临渊面前,“让我看看你的试炼结果……哦,你跳过了第三重。因为感觉到他在求救,就来了。”
他凑近,仔细打量江临渊的脸:“你对他有责任?还是说……有感情?”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黑衣谢雪辞大笑,“我就是他啊!我是他最真实的部分——那个不需要伪装,不需要讨好,不需要扮演‘弱者’的部分。”
他张开双臂:“欢迎认识真实的谢雪辞。一个喜欢疼痛、享受伪装、在生死边缘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疯子。”
舞台上的谢雪辞抬起头。
他的脸苍白,但眼睛很亮,亮得吓人。他看着江临渊,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
“快走。”
“他让你走呢。”黑衣谢雪辞说,“多体贴。即使在这种时候,他还在扮演‘善良’的角色。”
江临渊没有走。
他看向那些缠绕谢雪辞的光线——每根线的末端都连着一个记忆画面,悬浮在半空:
五岁,躲在衣柜里,听着门外父母的争吵。
十岁,被同学围在厕所,脸上涂满颜料。
十五岁,第一次用演技骗过心理医生,拿到“病情好转”的诊断。
二十岁,在美术馆的储藏室里,用注射器放倒跟踪者,然后冷静地搜走对方的钱包。
还有最近的:疗养院里假装摔倒,婚礼上剪下头发,血书上写下暧昧的誓言。
每一个画面,都是谢雪辞的“表演”。
“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戏。”黑衣谢雪辞说,“扮演好儿子,扮演好学生,扮演受害者,扮演弱者……扮演一切别人期望他扮演的角色。只有在系统里,在生死之间,他才能做一点点‘自己’——虽然那个‘自己’也不太正常。”
江临渊问:“你想要什么?”
“我?”黑衣谢雪辞歪头,“我只想让他承认我。承认我的存在,承认我就是他。但他不肯。他宁愿被这些‘线’勒死,也不愿意说一句‘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走向舞台,伸手触碰一根光线。
光线连接的画面是婚礼副本,谢雪辞躲在衣柜里的那一幕。
“你看,他多会演。”黑衣谢雪辞说,“颤抖、眼泪、急促的呼吸——全是假的。但他演得太好,连自己都快信了。”
舞台上的谢雪辞闭上眼睛。
光线勒得更紧了,血珠变成细小的血流。
“承认吧,谢雪辞。”黑衣谢雪辞轻声说,“承认你喜欢这种游戏。承认你享受江临渊的试探和利用。承认你根本不是什么脆弱的菟丝花——你是一株食人花,只是伪装成了无害的模样。”
谢雪辞的嘴唇在颤抖。
但他没有说话。
江临渊看着这一幕。
他想起疗养院里,谢雪辞抓住他裤脚时,手指的触感;想起婚礼上,谢雪辞靠在他肩头时,眼泪的温度;想起血书盟誓时,谢雪辞写下的那句暧昧的誓言。
是演技吗?
全部都是吗?
如果是,那为什么同心绳传来的情绪,有时会那么真实?
“江先生。”舞台上的谢雪辞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他说得对。”
江临渊看向他。
谢雪辞睁开眼,那双总是湿润的眼睛此刻干涩、清醒,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冰水。
“我喜欢疼痛,因为疼痛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他说,“我喜欢伪装,因为伪装让我能控制别人对我的看法。我享受你的试探,因为那证明你在乎——哪怕只是在乎我的‘用途’。”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我就是这样的人。一个病态的、扭曲的、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光线同时崩断。
记忆画面碎裂成光点。
谢雪辞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他身上的伤口在快速愈合——不是系统的治疗,而是这个空间在回应他的“真实”。
黑衣谢雪辞鼓掌:“终于承认了。欢迎回家,谢雪辞。”
但谢雪辞没有看他。
他看向江临渊。
“你都听到了。”他说,“现在你知道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善良、脆弱、需要保护。我是……”
“我知道。”江临渊打断他。
谢雪辞愣住了。
“从疗养院开始,我就知道你在演。”江临渊平静地说,“你的恐惧太标准,眼泪太及时,颤抖太有节奏——像精心设计过的表演。”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在乎。”江临渊说,“你是真脆弱还是假脆弱,是真善良还是假善良,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在游戏里合作的队友,不是一个需要我保护的对象。”
他走向舞台,踏上台阶,来到谢雪辞面前。
“你在血书上写:‘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让你选我。因为那证明,你至少有那么一刻,是认真的。’”
江临渊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告诉你,我选你不是因为‘认真’,而是因为理性判断——你有价值,有能力,有和我相似的思维方式。我们合作存活的概率,大于单独行动。”
他说得很冷,很直接。
但谢雪辞笑了。
真正的、没有伪装的笑。
“谢谢。”他说,“这是我听过最诚实的评价。”
黑衣谢雪辞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们就这样?”他问,“不互相指责?不感到背叛?不觉得……失望?”
“为什么要失望?”江临渊反问,“我从未对他有过期待,所以谈不上失望。”
“但他对你有期待。”黑衣谢雪辞指向谢雪辞,“他期待你揭穿他,期待你对他生气,期待你……在乎他是不是在骗你。”
江临渊看向谢雪辞。
谢雪辞移开了视线。
这个细微的动作,说明黑衣谢雪辞说得对。
“所以,”江临渊说,“这才是你的‘深渊’?不是恐惧,不是痛苦,而是……渴望被看穿,又害怕被看穿后的结果?”
谢雪辞没有回答。
但答案已经写在脸上。
黑衣谢雪辞大笑:“精彩!两个疯子,互相知道对方在演,但谁也不戳破!一个渴望连接但不敢承认,一个有能力连接但拒绝承认!你们真是……绝配。”
剧场开始震动。
座椅崩塌,帷幕燃烧,观众席上的“谢雪辞”们一个接一个消失。
“试炼结束了。”黑衣谢雪辞的身体也开始透明化,“你们通过了——用一种我没想到的方式。”
他最后看了两人一眼:
“记住,镜像不会说谎。”
“你们在镜子里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自己。”
“以及……最真实的彼此。”
他完全消失了。
剧场崩塌成无数镜子碎片。
碎片在空中旋转,重组,最后形成一扇巨大的、发光的门。
门楣上写着:【真实之镜】。
---
三、真实之镜前
门后是一个简单的房间。
只有一面镜子。
不是那种华丽的落地镜,而是一面朴素的、边框剥落的穿衣镜。镜面有些模糊,像是蒙着一层薄雾。
江临渊和谢雪辞站在镜前。
镜子里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
但很快,影像开始变化。
江临渊的倒影变成了那个没有五官的影子,而谢雪辞的倒影变成了黑衣的自己。
影子开口:“最后一关。”
黑衣谢雪辞接话:“回答一个问题。”
两人同时问:
“你们是彼此的什么?”
问题很简单。
但答案很难。
江临渊沉默。
谢雪辞也沉默。
镜子开始泛起涟漪,催促他们回答。
江临渊看着镜中谢雪辞的倒影——不是黑衣版本,就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苍白,纤细,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涌动。
他想起了疗养院的初遇,婚礼的七天,还有刚才剧场里的坦白。
想起了血书上的誓言,想起了同心绳传来的情绪,想起了那句“我会让你选我”。
最后,他开口:
“共犯。”
谢雪辞猛地转头看他。
江临渊继续说:“不是恋人,不是朋友,不是单纯的队友。是在同一场游戏里,分享秘密、分担风险、相互利用也相互依赖的……共犯。”
镜中的影子笑了——那是江临渊从未在自己脸上见过的,温和的、近乎悲伤的笑。
“正确。”
轮到谢雪辞。
他看着镜中江临渊的倒影——那个永远冷静、永远理性、永远戴着面具的男人。一个把自己改造成工具,却还在内心深处藏着一点温度的人。
他想起了江临渊让他先走的那一刻,想起了江临渊说“我选你”的那一刻,想起了江临渊穿过镜子来“救”他的那一刻——即使那可能只是理性判断。
最后,他说:
“镜子。”
江临渊看向他。
“你是我的一面镜子。”谢雪辞轻声说,“照出我所有伪装,所有谎言,所有不敢承认的真实。看着你,我就看到自己——同样的冷酷,同样的算计,同样的……孤独。”
他顿了顿,补充:
“还有同样的,对‘真实’的渴望。”
镜中的黑衣谢雪辞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正确。”
镜面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中,系统提示响起:
【恭喜玩家江临渊、谢雪辞,通关副本:镜像深渊】
【通关评价:S(深度自我认知)】
【奖励结算中……】
【特别奖励:心灵共鸣度+30%】
【效果:组队技能效果提升,情绪感知更敏锐】
【备注:你们看透了彼此,也看透了自己。这可能是祝福,也可能是诅咒】
白光褪去。
江临渊发现自己回到了纯白的系统空间。
谢雪辞站在他对面,两人还是进入副本时的装束,但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面镜子前,被永远地改变了。
“江先生。”谢雪辞先开口,“刚才的话……”
“是真话。”江临渊说。
谢雪辞笑了:“我知道。”
他伸出手:“那么,共犯先生,以后请多指教。”
江临渊看着那只手。
苍白,纤细,指尖有细小的伤痕。
他握住。
“嗯。”
腕带震动:
【下一副本将在十天后开启】
【副本名称:时间墓地】
【难度:S级】
【特别提示:该副本涉及时间循环与因果悖论】
【由于心灵共鸣度达到阈值,解锁特殊能力:】
【“深渊共鸣”(被动)】
【效果:当双方距离小于五米时,可短暂共享思维片段(需双方同意)】
【十天后见】
传送开始。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江临渊听到谢雪辞轻声说:
“江临渊。”
“嗯?”
“谢谢你来找我。”
白光吞没一切。
---
江临渊在公寓醒来。
时间是凌晨五点零八分。
他坐起身,看着左手腕——腕带上多了一个新的图标:两颗交错的心,下面标注【心灵共鸣度:30%】。
床头柜上,那面空相框的玻璃,映出他自己的脸。
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手机。
谢雪辞的消息已经发来了:
“到家了。心灵共鸣度……江先生感觉到了吗?”
江临渊回复:“感觉到了。”
“有点奇怪,但又……不讨厌。”谢雪辞说,“十天后,时间墓地。听名字就很麻烦。”
“嗯。”
“这次要一起活下来。”
“好。”
放下手机,江临渊走到窗前。
天还没亮,但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想起镜子里那个没有五官的影子,想起它最后那个悲伤的笑。
想起谢雪辞说“你是我的一面镜子”。
想起自己说“共犯”。
也许,在这个该死的游戏里,有一个人能看透你的伪装,不是一件坏事。
也许,有一个人愿意和你一起坠入深渊,是一种幸运。
他抬起手,看着腕带上的心灵共鸣度。
30%。
只是一个开始。
十天后,时间墓地。
三百次循环。
他们将在那里,拯救彼此。
或者,毁灭彼此。
---
【第四章·完】
【下章预告:当时间成为牢笼,当死亡变成习惯——江临渊和谢雪辞,如何在三百次循环中找到彼此,又如何在无数次失去中保持清醒?时间墓地,因果之锁,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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