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打谷场,人挤得满满当当。没人吱声,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铁家伙蹭来蹭去的窸窣响。
事儿是三天前起的头。
那天晌午,李家收租的闯进来,非要加收三成什么“灵脉钱”。领头那个李老五,还是个修士学徒呢,看上老赵家刚十六的闺女了。老赵跪着磕头,被一脚踹断了肋巴骨。闺女哭得撕心裂肺,刘老伯的儿子大柱没忍住,冲上去了还让他受了点伤,让李老五随手一张火符,烧没了半边身子。后来乡亲们陆续赶到,他李老五又只是个引气入体,就秧秧走了,走前还说这事没完。
大柱子抬回来就剩一口气。昨晚上咽气了,死前攥着苏源的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们……不拿咱当人……当牲口……”
恨是昨晚上攒下的,血还热乎着。
所以放哨的半大小子天没亮扯嗓子喊“李家的人又来啦”的时候,全村能动的男人,抄起家伙就往打谷场跑。没人喊号子,可那眼神,能把早上的雾气都点着。
刘老伯把最后一把铁锹递出去,粗糙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怎么也蹭不掉那股味——是他儿子血的味道,昨晚上擦了一夜,好像还粘在手指缝里。他抬头看站在石磨上的苏源。这少年穿一身补丁粗布衣,头发拿草绳胡乱扎着,这小子三个月前性格大变突然懂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平时帮人修个农具看看天气,话不多,做事准。昨晚上,就是他第一个说:“不能跑。跑了,死得更快。要打,就趁现在。”
“苏小子,”刘老伯嗓子发干,不是渴,是胸口那团气顶的,“李三爷……真能来?不是李老五那王八蛋?”
苏源从石磨上跳下来,泥地上拿树枝画的图还在。他指着几条进村的路:“李老五那点本事,放张火符自己就得歇半天。他敢隔三天就来,准是请了正经修士撑腰。李三修火的,在李家排不上号,可最好面子——侄子吃亏,他肯定亲自来找场子。”他停了一下,看了一圈,“王叔,你带十个人守西边岔口,坑挖好了没?”
“挖好了!”一个黑脸汉子捶着胸口,眼睛通红——他老婆的娘家就是让李家逼死的,“照你说的,底下埋了尖竹签,上头盖茅草撒浮土。”
“东边河滩呢?”
“绊马索三道,石头底下埋了石灰包。”赵清河接话,读书人的袍子下摆塞在腰带里,手上全是泥。他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去年考童生不肯给李家“孝敬”,被刷下来了。他蹲地上,还在描那张图,“苏兄,你断定他们会分三路?李三来立威,说不定直接走正门。”
苏源没答。他弯腰抓了把土,手一松,土末子让风吹得往东南飘。
“昨晚风朝西,现在转东南了。”他拍拍手,“李三修火,性子急,爱显摆。肯定挑顺风路走——东边河滩敞亮,正好放他那个火球术,风一吹火更猛,他最得意这手。他肯定让手下分两边包抄,自己走中间抖威风。”
有人吸气。几个年轻后生眼睛亮了,上年纪的却更怕了。
“那、那不更完了?”村尾张瘸子声音打颤,他一条腿就是十年前给李家运矿石摔断的,“火球术啊!前年邻村老陈家,就是让李家一个仙师随手一个火球,连人带房子烧成了炭!”
怕劲像凉水,一下子漫过打谷场。
苏源走到场边,那里堆着昨晚上赶出来的东西——二十把改过的弩,弩臂加长了,弦是牛皮筋绞的;十几个竹筒,里面塞满了火药混碎瓷片;最扎眼的,是三根掏空的大毛竹筒子,斜架在木架上,竹筒屁股钻了孔,插着浸了油的麻绳。
“看这个。”他抱起一个竹筒,筒身拿藤条缠紧了,两头拿湿泥封死,就留个小眼穿引线,“我叫它‘轰天雷’。里头除了火药,还塞了铁钉、碎犁头片。”
刘老伯凑近摸了摸:“这……能管用?仙师那个护体的光,听说刀枪不入……”
“李三的火球,能打三十步远,憋气施法要喘三口气的工夫。”苏源把竹筒放回去,看着大家,“咱们的弩,改过能射五十步。轰天雷一炸,碎片能崩十步方圆。他要是托大走河滩,离二十步外咱就能射他。他要是施法,咱就点引线——点火到炸,也是三口气的工夫。”
“那他要是不走河滩呢?”有人问。
“那就按第二套来。”苏源指西边,“王叔那路的坑,不是为了弄死他们,是为了搅乱阵脚、把人分开。李三好面子,手下要是先折了,他肯定急。人一急,就想用最拿手的办法快点解决——那就是火球。”
赵清河忽然抬头:“苏兄,你在逼他按你的路子走。”
“不是逼,是算。”苏源说,“修真的看咱们像看蚂蚁,这是他们厉害的地方,也是毛病。他们不会琢磨蚂蚁怎么排兵布阵,想不到蚂蚁会记下他们每次施法隔多久,会看风向,会算他们迈几步。”
话还没说完,村口放哨的孩子连滚爬爬跑进来:“来、来了!东南边,骑马的!有三个穿青袍子的,后面跟了十来个拿刀的!李老五那王八蛋也在!”
打谷场一下子静得吓人。
苏源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提起来:“照昨晚上练的,各就各位!记住——弩箭齐射就一轮,射完立马往第二道线撤!点火的看好香头,我挥红旗才点!”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了。
河滩的石头让晨光照得水汪汪的。
李三勒住马,眯着眼看百步外的村子。他四十来岁模样,穿着带云纹的修士袍,腰上挂个“李”字牌子。身后俩年轻修士一脸轻松,再后面是十二个拿刀的,都是李家养的打手。李老五骑马跟最后,脸上缠着布——听说那晚刘大柱拼命,挠花了他的脸。
“三叔,”李老五催马上前,指着村子,“就这儿!穷横!还敢还手!刘家那贱种死了活该,可这口气不出,以后底下这帮泥腿子不得翻天了!”
李三嗤笑:“废物,连凡人都收拾不了。”他翻身下马,脚踩在石头上,“去,喊话。让管事的滚出来磕头,把伤我侄儿的王八蛋叫出来,租子补足三年,再赔三百两汤药钱。少一样,今儿这村子就不用留了。”
拿刀的应了一声,催马上前,在五十步外扯开嗓子喊。
村子里静悄悄的。
喊到第三遍,村口土墙上冒出个人——是个半大少年。
李三一挑眉:“就这?毛都没长齐。”
苏源站在土墙上,手里没拿家伙:“李仙师,村里的租子年年交足。三天前,贵府李老五强抢民女、打死人命,村里自卫,有什么错?”
“放肆!”李老五在后面尖叫,“三叔,就是这小子挑的头!”
李三却笑了,抬手拦住侄子。他慢悠悠往前走了十几步,走到河滩开阔地方——果然像苏源算的,他就喜欢能耍开的地方。
“小子,”李三声音里带着逗弄的味儿,“本仙师今儿教你个理儿。凡人哪,就像地里的庄稼。我们修仙的,就是看庄稼的。庄稼长得好,我们收租子;长得不好……”他摊开手,手心“噗”地冒起一簇火苗,“就烧了,当肥。”我知道你哪灵根是啥,没用,在这世道修的跟乌龟爬一样。
火苗在晨风里晃,照得他脸上影子乱跳。
土墙后头,二十把弩悄悄架起来了。
刘老伯趴在墙缝后面,手哆嗦。他怀里揣着儿子留下的一角烧焦的衣裳。他想起来儿子断气前瞪裂的眼。
他猛地攥紧了弩柄。
河滩上,李三还在说:“……所以,现在跪下来,爬过来,本仙师说不定……”
苏源举起了红旗。
“放箭!”
二十支弩箭撕开空气,声音尖得能划破雾气。
李三脸上的笑僵住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层淡红色的光罩“嗡”地亮起来。“叮叮叮叮——”弩箭撞在光罩上,大部分弹开了,可有三支扎了进去,箭头黑乎乎的——那是涂了陈年粪水的箭头,苏源说“兴许能污了那灵气”。
光罩晃了晃。
“找死!”李三暴怒,双手飞快结印,火灵气呼呼地往他手里聚。
就是现在!

土墙后头,三个汉子同时点着了轰天雷的引线。浸了油的麻绳“嗤嗤”响着烧起来,三人扛起竹筒,朝着河滩拼命扔出去!
竹筒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
李三的印结完了,一颗脑袋大的火球“呼”地射出来——可他错了,他太生气了,瞄的是土墙上的苏源,不是飞来的竹筒。
火球和竹筒擦肩而过。
“趴下!”苏源大吼,从土墙上一头栽下来。
第一个竹筒落在李三前头五步,“轰!!!”
石头、铁钉、碎瓷片混着火跟黑烟炸开了花。李三的护体光罩猛闪,他往后趔趄了好几步。第二个、第三个紧跟着炸了,河滩上尘土暴起,啥也看不清了。
“咳咳……咳!”俩年轻修士让碎片划伤了,拿刀的倒了好几个。李老五吓得从马上摔下来,趴地上不敢动。
尘土慢慢散了。
李三站在爆炸当间,道袍破了几个口子,脸上拉了一道血印子。护体光罩暗了不少,可没碎。
他眼珠子红了。
“我……我要把你们……一个个烧成灰!!!”
双手再次结印,这次不是一颗,是三颗火球在他身前聚起来,个个都比刚才大。
“撤!去第二道线!”苏源的声音从村子深处传过来。
活着的人连滚爬爬往后跑。
李三咧着嘴笑,三颗火球排成品字形,冲着村口那片茅草屋顶的屋子就砸过去了!
火球拖着尾巴,把空气都烤扭曲了。
苏源已经冲到第二道防线——这是拿土堆、门板、水缸临时搭的掩体。他看着飞过来的火球,急喊:“水龙!上!”
四个汉子扛着昨晚上赶出来的“水龙”——其实就是特大号竹筒水枪,拿结实的猪尿泡当气囊,用杠杆压水。他们对着天上,死命压杠杆!
四道浑水喷上天,在屋顶上面结成一片水帘子。
“嗤啦——!!!”
火球撞进水帘,大片白汽“呼”地蒸起来,火球小了一半,可还是落下去了。
“轰!”“轰!”“轰!”
三间茅屋一下子成了火把,黑烟冲天。
可……火没想象中那么大。茅草是湿的——昨晚上苏源让人把全村屋顶都泼了水。火在烧,可窜得慢。
李三愣了一下。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第二波弩箭又从掩体后头射过来了。这回离得更近,瞄得更准,李三不得不撑起光罩硬扛。
“三爷!”一个年轻修士捂着胳膊喊,“这帮凡人有古怪!要不先……”
“闭嘴!”李三吼,他觉得脸上烧得慌——不是伤,是丢人。让凡人伤了,还得防守?这要传回李家,他脸往哪儿搁?
他心一横,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手心,火灵气“轰”地暴胀。
可就在他要放更厉害法术的时候——
“咔!轰——!!!”
右边掩体后头,那架最粗的竹筒炮炸膛了。竹片子乱飞,操作的两个汉子惨叫着倒地,一个肚子上插着老大一片竹篾子,血“咕嘟咕嘟”往外冒。
李三眼睛一亮:“他们的破烂玩意儿坏了!冲上去!全宰了!”
拿刀的壮起胆子,挥着刀往上冲。
苏源看着倒下的同伴,眼珠子充血。可他没工夫愣神:“点火!扔!”
剩下的火药竹筒全扔出去,爆炸又把冲锋挡了一下。他冲过去拖重伤的汉子,刘老伯和赵清河也过来帮忙。
“撑住!撤到祠堂!”苏源撕下衣襟按在那汉子肚子上,血立刻透了过来。
那汉子抓住他的手,眼睛瞪得老大:“苏、苏小哥……咱……赢了吗……”
苏源咬着牙:“赢了头一步。咱们活下来了。”
对,活下来了。
李三到底没冲进村子。他灵力耗了一半多,护体光罩已经不稳了,谁知道村子里还有多少怪玩意儿?那俩年轻修士也挂了彩,一直劝他“从长计议”。拿刀的更不用说,让爆炸和弩箭吓破了胆,磨磨蹭蹭不肯往前。
半个时辰后,李三丢下三具打手尸体和一句狠话,带人撤了。
“给我等着……这破村子,我早晚烧成白地!”
马蹄声远了。
祠堂里挤满了人。
死了三个——两个让火球溅到烧死的,一个让竹片子扎穿肚子死的。伤了十一个,最重的那个还在咳血。
苏源蹲在伤员旁边,用煮过的布条擦伤口。他手很稳,可心里有东西在翻腾。以前在蓝星,他是做研究的,最严重的“伤亡”就是实验用的小白鼠。现在,活生生的人死在他眼前,因为他们信他,跟着他反抗。
刘老伯一瘸一拐走过来,蹲在他旁边,递过来一碗热水。老人脸上没泪,只有深深的累,和某种硬邦邦的东西。
“苏小子,”老人嗓子哑了,“别往心里去。今儿要是不打,死得更多。李三那种人,你越软,他越狠。大柱……死得不冤,他挣了口气。”
苏源接过碗,没喝:“老伯,你那会儿怕吗?”
“怕啊。”刘老伯看着祠堂里哀哭的妇人——是那个让竹片子扎穿肚子汉子的老婆,“可怕管用吗?我大儿子死在矿里的时候,我也怕,结果呢?二儿子前年又被拉去修仙府的墙,摔断腿丢回来,李家给过一粒米吗?”
他拍拍苏源的肩膀:“你今天让老头子明白一个理——凡人不一定非得跪着活。你跪着活,他当你该杀。你站着死,他反倒怵了。”
赵清河正给一个伤员包伤口,听见了抬起头:“苏兄,接下来咋办?李三肯定要报复。下次来的,恐怕不止他一个了。”
苏源站起来,走到祠堂门口。日头快落了,把村子影子拉得老长,那三间烧塌的茅屋还冒着一缕烟。空气里有火烧味、血腥味,可也有种陌生的、滚烫的东西在飘——是打退了修士之后,活下来的人眼里还没灭掉的火。
“他会报复,可不是马上。”苏源说,“今儿他丢了脸,回去先得想法子遮丑,推责任。等他劝动李家派更多人、更厉害的修士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他转过身,看着祠堂里一双双眼睛——害怕的、伤心的、可也有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在烧着的眼睛。
“这十天,咱干三件事。”苏源竖起三根手指头,“第一,把全村屋顶的茅草换成瓦,再不济也得抹厚泥。第二,把家伙什儿弄好——竹筒炮炸膛,是竹子受热不匀、厚薄不对。咱们得打铁,造真铁炮管。第三……”
他停了一下,声音更低:“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儿为啥能打退李三。”
人群安静下来。
“不是神仙保佑,不是走了运。”苏源指着河滩那边,“是因为咱算准了风向,知道他练的什么功;因为咱挖了坑设了绊子,让他跑不开;因为咱把屋顶泼湿了,让他的火球没劲。”
“水能克火,不是仙法,是理儿。”他看着大家,“从今儿起,咱们得学一件事——把那些仙师的本事,一样样拆开看,瞅瞅里头是什么理儿。找到理儿,就能找到对付的法子。”
刘老伯慢慢点头:“是这个理儿……就像打铁,你得弄明白铁为啥硬、为啥软,才能打出好刀。”
赵清河想了想:“所以苏兄你让咱们记下李三施法多久一次、火球多大、能打多远……这些也是‘理儿’的一部分?”
“对。”苏源走出祠堂,天边最后一点光映着他半边脸,“仙凡不一样,不是他们天生就贵,是比咱们早走了几步,多懂了些咱们还不懂的理儿。那咱们……就跟上去,把这些理儿也学会。”
夜色漫上来了。
祠堂里点上了油灯,女人们开始熬粥。男人们聚在院子里,听苏源讲怎么拿熟铁卷炮管,怎么算里头的气劲儿,怎么配更好的火药。没人说明天会不会死,只说“这铁得打多厚”、“火药里掺碎瓷片好还是铁砂好”。
远处林子里,夜猫子叫了一声。
更远处,百里外的李家堡,李三正跪在大厅里,脑门抵着冰凉的地砖。上头坐着李家现在的家主,筑基初期的李云山。
“这么说,”李云山的声音听不出是气是恼,“你让一帮凡人,拿竹子做的破烂玩意儿,打伤了?还折了三个护院?”
李三浑身哆嗦:“家、家主,那帮凡人邪门!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学的歪门邪道,那炸开的东西绝对不是寻常玩意儿……恐怕有外人捣鬼!”
“够了。”李云山一摆手,“丢人现眼。滚下去,关三个月禁闭。”
李三跟得了大赦似的,连滚爬爬下去了。
大厅里只剩李云山和阴影里一个老头。
“三叔,”李云山皱着眉,“您看这事儿?”
阴影里的老头慢慢睁开眼,眼睛里有点淡金色的光:“那村子,或许真有点意思。可说到底,是凡人。让老七带两队护院去,平了吧。”
“老七正闭关冲炼气十层呢,出关还得半个月。”
“那就等半个月。”老头又闭上眼睛,“蚂蚁再怎么跳,也是蚂蚁。让他们多活半个月,不碍事。”
月光照进祠堂院子。
苏源讲完了那些基础东西,正帮刘老伯收拾工具。老人突然压低声音说:“苏小子,今儿死了人,有些人心里会有疙瘩。明儿个,保不齐有人嚼舌根,说要不是你挑头,兴许赔点钱就过去了。”
“我知道。”苏源抬头看月亮,月光冷冷的,“可老伯,咱今儿要是不还手,明儿死的就是另一拨人。区别就是,那些人死得悄没声儿,像草一样让人割了,连个响动都没有。李老五会抢走更多闺女,李家会加更重的租,直到这村子跟隔壁庄子一样,成了李家的私田,所有人都成了签死契的奴才。”
他攥紧了手里的铁锤,锤头还沾着一点暗红:“我得让这世道知道——凡人命贱,可血是热的。流出来的血,得有个响声。今儿这响声,百里外都该听见了。”
夜风吹过祠堂,油灯的苗晃了晃。
更大的风浪,还在后头呢。
可今夜,这个村子头一回在修士的手底下,守住了自己的家门。
哪怕,就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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