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瓶车行的老板是个光头中年人,正蹲在门口刷短视频,外放的声音吵得人头疼。
林默的目光直接掠过门口那些花花绿绿的款式,落在最里面一辆黑色重型电摩上。车架粗犷,轮胎宽厚,后座加固过,看起来能扛不少东西。
“老板,那辆黑的,充满电能跑多远?”林默走过去,手指敲了敲车身。金属发出沉闷的响声,用料还算扎实。
老板抬头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站起来:“哟,眼光不错。这车续航标八十,实际嘛……路况好能跑六十五以上。新车,昨天刚到。”
“多少钱?”
“四千二。牌照保险都包。”老板报完价,又低头看手机,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林默没还价,直接掏出手机:“三千五,现金。另外我要你那两组备用的锂电池,就墙角那俩。再配一把最结实的U型锁。现在就要,能立刻开走。”
老板这才正眼看他,上下打量:“小哥,你这价砍得……那两组电池可是进口电芯,单卖一组都得八百!”
“三千八,全包。不行我换一家。”林默语气没半点波动,手指已经悬在转账界面的取消键上,“我赶时间。”
也许是林默身上那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起了作用,老板咂咂嘴:“成成成,算交个朋友!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林默付了钱。老板动作麻利起来,搬出电池,装上,调试车况,又翻出一把沉甸甸的钢锁。
五分钟后,林默骑着电摩冲出了车行。备用电池用尼龙绳牢牢捆在后座,增加了重量,但让人心安。他拧动油门,电机发出低沉的嗡鸣,车速迅速提起,晚风刮在脸上。
末世头三天,汽油是金子,但发动机的轰鸣也是催命符。电动车安静,灵活,在尚未完全堵塞的街道里穿梭最合适。这是他用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换来的教训——前世他开着辆破轿车想冲出城,在主干道被连环车祸堵死,丧尸从破碎的车窗里伸进手来……
他甩甩头,把血腥的记忆压下去。
第一站:城南老批发市场。
市场快关门了,不少店铺正在拉卷帘门。林默直奔最深处的五金建材区。这里弥漫着铁锈、油漆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老板,加厚防雨布,最结实的那种,五卷。承重五百公斤以上的尼龙绳,二十捆。”林默对着一个正在整理账本的中年店主说道,语速很快,“还有,这种型号的便携太阳能板,有货吗?”
他调出手机里存好的图片——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家用款,而是前世第三年才在某些幸存者据点普及的军用级折叠板,轻便,耐用,功率稳定。
店主推了推老花镜,凑近看了看:“这牌子没有。但有类似的,国产的,质量不差,就是转换效率低点。”
“有多少库存?”
“仓库里……大概十五套?”
“全要了。”林默没有犹豫,“另外,家用太阳能发电系统,带蓄电池的,给我配十套。手摇发电机有吗?要五台。”
店主放下账本,仔细看了看林默:“小伙子,你这是要……搞野外工程队?买这么多?”
“公司采购,拓展训练基地用。”林默面不改色,随口编了个理由,“开票,税点我可以多付。但条件是——今天下午六点前,所有东西必须送到这个地址。”
他报出早上已经在租房APP上短租的郊区仓库地址。那地方偏僻,独门独院,月租便宜,关键是私密性好。
店主看到林默手机上显示的定金到账短信,眼睛亮了一下,脸上堆起笑:“没问题!我马上叫人装车!”
接下来是工具。消防斧选了最沉的那种,斧刃闪着冷光,买了三把。工兵铲、撬棍、液压剪、多功能军刀……每样都挑质量最好的,数量加倍。这些在末世初期,比枪还可靠——枪会卡壳,会没子弹,但一把好斧头,只要胳膊还能抡得动,就能一直砍下去。
第二站:医药公司门市部。
林默没去街边药店,那些地方限量供应,储备也少。他直接找到一家医药批发公司的零售门店。
“抗生素,阿莫西林、头孢、左氧氟沙星,每样五十盒。外伤用品,纱布、酒精、碘伏、云南白药、缝合包、医用胶带,按最大包装配。”林默对着柜台后的销售员报出一串清单,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菜,“复合维生素、止痛药、退烧药、止泻药,全要。”
销售员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她扶了扶眼镜,面露难色:“先生,您这采购量……需要提供医疗机构资质或者公司证明……”
林默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早上出门前,他找了家图文店快速打印的“xx户外应急救援协会物资采购证明”,上面盖着个模糊的红色印章(也是现刻的)。纸张粗糙,但唬人够了。
“民间救援组织,山区应急储备。”林默把证明推过去,表情严肃,“可以全额付款,开正规发票。”
看到采购单上预估超过八万的金额,销售员犹豫了一下,转身去叫经理。半小时后,林默付了三万定金,约定明天上午提货。
走出医药公司,下午的阳光依然灼热。林默看了眼手机。
下午四点零九分。倒计时:【70:20:14】
电摩电量还有百分之七十五。他拧动油门,驶向下一个目标。
第三站:食品批发仓库。
这是重头戏,也是花钱最多的地方。
林默联系了本地一家大型食品批发商,以“建筑工地食堂采购季末福利”为名,下了个让人咋舌的大单。
“真空包装大米,十公斤一袋的,先来一百袋。面粉,二十五公斤装,五十袋。食用油,五升装大豆油,五十桶。”林默在巨大的仓库里穿行,手指点过堆成山的货箱,“这些肉类罐头、鱼类罐头、水果罐头,每样三十箱。压缩饼干要军用那种,保质期长的,二十箱。”
跟在后面的仓库主管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擦着汗,手里的本子记得飞快:“老板,您这量……我们这边现货可能不够,得从总仓调……”
“今天能调多少发多少,剩下的最晚明天中午前送到这个地址。”林默把仓库地址写给他,“所有货品,生产日期必须是半年内的,保质期至少两年以上。”
“这钱……”
林默直接亮出手机银行余额——经过股票操作和售卖资产,他账上现在有接近三十万。这是他用尽信用杠杆和对未来情报的全部赌注换来的。
主管看到余额,态度立刻恭敬起来:“没问题!马上安排!”
“再追加,”林默补充,“二十箱净水片,五十个便携滤水器,一百个五十升储水桶。另外,自热米饭和自热火锅,仓库里有多少现货?我全要。”
净水、储水、方便食品。在末世初期,干净的水比黄金珍贵,而自热食品不需要生火,不会产生烟雾和气味,在躲避丧尸时是保命的东西。
第四站:户外用品店。
林默花了近一个小时,扫荡了两家最大的户外连锁店。
冲锋衣裤、登山鞋、手套、帽子,全部要耐磨防水的专业款,尺码从S到XL各要了十套——他不知道未来会遇上哪些值得拉拢的同伴,但有备无患。
帐篷、睡袋、防潮垫、户外炉具、瓦斯罐、头灯、手电筒、电池(他买了整整两箱)、多功能手表、指南针、望远镜、对讲机(十台,调至同一频段)……这些在和平年代是玩乐装备,在末世就是生命保障。
最后,是武器。
“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开山刀?”林默压低声音,问柜台后一个皮肤黝黑、手指粗糙的中年汉子。
老板抬眼看了看他,摇头:“那属于管制刀具,我们这没有。不过有户外用的丛林刀,探险队科考用的,钢材好,厚实。”他从柜台下面抽出几把样品,摆在玻璃台面上。
林默拿起一把。刀身长约三十厘米,直背,刃口打磨得锋利,刀背厚重,握柄包裹着防滑橡胶。虽然不是标准的砍刀,但劈砍能力绝对不差,而且合法。
“要二十把。”林默说,又补充,“另外,那种狩猎用的弩,有吗?射程远、精度高的。”
老板眼神动了动:“有是有,但那是运动器材,不能用于……”
“我懂,户外射击训练用。”林默面不改色,“配一百支碳纤维箭。复合弓也要一套,配件配齐。”
弩和弓,末世初期最好的远程武器。声音小,箭矢可以回收,没有弹药限制。虽然面对后期进化的丧尸可能力不从心,但对付普通丧尸和心怀叵测的活人,足够了。
结账时,户外店的账单刷掉了近六万。林默眼睛都没眨一下。
走出店门,已经是傍晚五点四十。天色开始转暗,街灯次第亮起。电摩电量掉到了百分之四十,林默在路边找了个角落,快速更换了备用电池组。
手机震动。是陌生号码。
“林先生吗?我医药公司的李经理。您要的药品我们协调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可以提货,但需要您付清全款……”
“可以,地址发我。”林默挂断。
很快又一个电话进来,是食品批发仓库:“林老板,第一批货已经装车出发了,大概一小时后到您给的地址……”
“好,有人接货。”林默简短回答。
他其实没有“人”在仓库接货。但他早有安排——早上租仓库时,他给了园区看门的老大爷五百块钱,说自己是搞仓储的,今天会有很多货送来,麻烦大爷帮忙登记接收,每收一车再给两百辛苦费。老大爷乐呵呵地答应了。
末世降临后,一切秩序崩坏,没人会追究这些细节。
就在林默拧动油门,准备前往最后一个采购点——建材市场时,手机再次响起。
这一次,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车把的手瞬间收紧。
林瑶。
他的妹妹。前世那个在末世第三天,因为他犹豫是否要救助一个受伤的陌生人而耽误了撤离时机,最终在他眼前被丧尸拖进黑暗小巷的妹妹。
林默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灌满肺叶,才按下接听键。
“哥!”电话那头传来清脆又带着点抱怨的声音,“你跑哪去了?一整天都不回我消息!妈刚才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戏然后睡死过去了?”
林默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十年了,三千多个日夜,他再一次听到妹妹活生生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女孩特有的轻快和一点点娇嗔。
“瑶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宿舍啊。刚考完期末最后一门,解放啦!”林瑶语气欢快,“对了哥,这周末我回家住两天?学校食堂的饭简直不是人吃的,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别回学校!”林默猛地提高声音,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压低,语速却更快,“瑶瑶,听我说。你现在立刻请假,不,不用请假,直接收拾东西,离开学校。打车来……来这个地址。”
他把郊区仓库的地址快速报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林瑶明显愣住了:“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让我去那么偏的地方?那里不是工业区吗?”
“我没时间详细解释,但你一定要信我。”林默一字一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沉重,“瑶瑶,这件事非常重要,比你任何一次考试,比你过去二十年经历的任何事都重要。现在就收拾东西,只带必需品——电脑、证件、几套换洗衣服、洗漱用品,其他什么都别拿。然后立刻打车过来,路上不要停,不要和陌生人搭话,到了给我打电话。”
“可是哥,我明天还有一节……”
“没有可是!”林默几乎是低吼出来,但他立刻压下情绪,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林瑶,从小到大,哥哥有没有害过你?有没有骗过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林瑶似乎被哥哥从未有过的激烈反应吓到了。
“没有。”她的声音变得困惑而担忧,“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被人威胁了?还是欠债了?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比那些麻烦得多。”林默看着街上渐多的车流和霓虹,声音苦涩,“但我现在真的不能多说。瑶瑶,求你,就信我这一次。就这一次。马上动身。”
又是几秒的沉默。林默能听到电话那头细微的呼吸声,能想象妹妹此刻皱紧眉头、咬着嘴唇犹豫的样子。
“……好。”林瑶终于说,声音里还带着疑惑,但已经有了决定,“我现在就收拾。哥,你……你在仓库那边吗?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会尽快赶过去。”林默松了口气,但心头那块石头依然沉重,“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去哪,包括你室友。就说家里有急事。打车用软件,上车把车牌号发我。”
挂断电话,林默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后怕——前世,他也是这样给妹妹打电话,但那时已经是末世爆发当天的上午,通讯时断时续,城市已经陷入半瘫痪。等他拼命赶到妹妹学校时,只看到宿舍楼下一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和半只她常穿的、印着小熊图案的帆布鞋。
那半只鞋,他捡起来,揣在怀里,在末世头三个月里都没舍得丢。直到后来在一次逃亡中遗失。
这一次,绝不会了。
他跨上电摩,正要拧动油门,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脑海直接响起:
【检测到宿主已初步完成物资筹备意向,触发支线任务:安全屋加固。】
【任务要求:在72小时缓冲期内,将指定地点改造为具备基础防御能力的临时安全据点。要求包括:加固所有入口及窗户、储备至少七日份应急物资于据点内、设置至少两条独立逃生通道。】
【任务奖励:储物空间扩容至20立方米、基础身体强化药剂×1、异能觉醒概率小幅提升。】
【备注:一个稳固的起点,是漫长生存竞赛中最重要的优势。请妥善建设你的第一座堡垒。】
林默眼神一凝。
系统的任务和他原本的计划不谋而合。那个郊区仓库位置偏僻,独门独院,围墙高大,本身底子就不错。他原本只打算用来临时囤货和接应妹妹,现在看来,必须把它改造得更彻底、更坚固。
他看了眼手机。妹妹从大学城打车到郊区仓库,不堵车的话大概四十分钟。他还有时间去采购最后一批关键物资:建筑材料。
第五站:城西建材市场。
市场里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落锁。林默找到一家正要拉下卷帘门的五金建材店,店主是个穿着工装裤、满手灰尘的中年男人。
“老板,还有货吗?我要钢板,最厚的那种。水泥、砂子、螺纹钢筋、铁丝网,还有防爆玻璃。”林默语速很快,“另外,有没有带刺的铁蒺藜或者铁丝网?就是那种监狱围墙用的。”
店主停下动作,打量了一下林默:“小伙子,你这是要盖碉堡还是怎么着?防贼也用不上这些吧?”
“乡下老宅翻修,地方偏,怕遭贼。”林默面不改色,“我加钱,今晚能送货吗?”
“加多少?”店主直接问。
“运费我出双倍。再给你个人一千块辛苦费,帮忙装车。”
店主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成!要多少?”
林默快速心算仓库的尺寸:“五毫米厚的钢板,先要四十张,尺寸越大越好。水泥三十袋,砂子八方,螺纹钢十二毫米直径的来八十根。带刺铁丝网先要八十米。防爆玻璃有现货吗?”
“仓库里倒是有几块,以前银行拆下来的,尺寸不一定合适。”
“全要,不合适我自己裁。”林默毫不犹豫,“另外,手电钻、冲击钻、角磨机、电焊机,各来一套,配足钻头、切片、焊条。膨胀螺丝、化学锚栓、各种锁具……你觉得加固门窗用得上的,都给我配一些。”
这笔采购又刷掉了近十万。林默账上的现金已经见底,但他知道,明天,最迟后天,他在股市里的那笔投资就会开始带来惊人回报——那几支医药和食品股,会在今晚欧美市场开盘后,因为几条“不明原因传染病在非洲扩散”的传闻而开始异动。
末世的消息并非毫无预兆,只是绝大多数人选择不相信。而资本市场,总是最敏锐也最无情的。
离开建材市场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晚高峰的车流堵满了主干道,喇叭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汽车尾气和路边摊食物混合的气味。
林默骑着电摩在车流的缝隙中穿行,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夜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悲凉。
这些人,这些灯火,这些嘈杂而充满生机的声响……七十二小时后,大半将不复存在。他们会变成行尸走肉,会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死去,会为了半块发霉的面包杀死同类。
而他,一个知晓一切的“先知”,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无法警告,因为没人会信,只会把他当成疯子;他无法拯救,因为力量太微薄,面对的是席卷全球的浩劫。
他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护住自己在乎的那寥寥几人。
手机震动,是林瑶发来的消息:“哥,我上车了,司机说大概三十五分钟到。你……真的没事吗?我好担心。”
林默单手回复:“我没事。到了就在仓库大门口的路灯下等,别进去,我马上到。”
发送完毕,他将手机塞回口袋,拧满油门。电摩发出轻微的嗡鸣,在渐深的夜色中划出一道流线,驶向城市西郊的黑暗。

仓库所在的工业园区在城西郊外,靠近一条年久失修的国道,周围是大片荒弃的待开发土地和几家奄奄一息的工厂。前世,这里因为位置偏僻、人口密度极低,反而在末世初期阴差阳错地形成了一个小型幸存者据点,艰难地维持了两个月左右。
林默选择这里,不仅是因为它易守难攻,更因为他记得,前世那个据点能撑下去,是因为有人在园区深处那家倒闭的化工厂仓库里,发现了大量密封完好的工业级双氧水、高纯度酒精和一些特殊的化学原料。
这些东西,在末世中后期,是制造简易燃烧瓶、消毒剂甚至土制炸药的关键。是无价之宝。
二十分钟后,林默抵达工业园区。路灯稀疏,光线昏暗,大多数厂房都黑着灯,只有门口的保安亭亮着一点光。他骑到租下的仓库前,看门的老大爷正蹲在门口,就着一盏昏暗的应急灯吃盒饭。
“林老板回来啦!”老大爷见到他,赶紧站起来,抹了抹嘴,“下午来了四车货,吃的用的都有,我按你说的,让他们分开放仓库里了。这是单子,您对对?”
林默接过那几张皱巴巴的送货单,就着灯光快速扫了一眼。食品、工具、户外装备、第一批建材……比他预想的到得还快些。他从怀里掏出皮夹,数出八张百元钞票递过去:“辛苦您了。明天应该还有货到,还得麻烦您。”
“不麻烦不麻烦!”老大爷接过钱,眼睛笑成一条缝,“您放心,我一定给您看好喽!”
林默打开仓库厚重的卷帘门(遥控器早上就拿到了),按下墙上的开关。几盏老旧的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陆续亮起,驱散了仓库内的黑暗。
眼前是堆积如山的纸箱和货品。他走到几个箱子前,用随身带的匕首划开胶带检查:罐头包装完好,生产日期新鲜;工具崭新,泛着机油味;太阳能板配件齐全,包装完好。
他开始在脑海里规划布局。仓库最内侧,远离大门和窗户的区域,要改造成生活区,用钢板隔出相对封闭的卧室和储物间。中间区域分类堆放物资,预留出通道。靠近大门的地方,要设置缓冲区和简易防御工事。
所有窗户都要从内侧用钢板焊死,只留几个狭小的观察射击孔。大门内侧要再加一道坚固的铁栅栏门。屋顶要清理出来,作为观察哨和紧急逃生口……
正快速盘算着,手机又响了。
“哥,我到了,在园区大门口这个生锈的牌子下面。”林瑶的声音传来,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不安和警惕,“这里好黑啊……你到底在做什么生意?不会是什么违法的吧?”
“我出来接你。”林默挂断电话,关掉仓库里大部分的灯,只留一盏,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夜晚的工业园区寂静得有些瘆人,只有风声穿过废弃厂房间隙的呜咽。林默远远看到园区大门口那盏唯一亮着的、光线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双肩包,正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
马尾辫,浅蓝色的连衣裙外套了件牛仔夹克——是他记忆中妹妹最常见的打扮。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猛地加快,几乎是小跑起来。
林瑶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是林默,她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但那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她看到了林默眼中那种复杂到令人心悸的情绪。
那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不是生意成功的得意,而是一种……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饱经沧桑、劫后余生般的沉重,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坚硬的决绝。
“哥?”林瑶轻声唤道,困惑地走上前两步,“你怎么……”
话没说完,林默已经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抱得很用力,手臂箍得她有些发疼,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
林瑶彻底愣住了。哥哥虽然疼爱她,但性格内敛,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情绪外露、近乎失控的举动。她能感觉到林默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能感觉到他心脏剧烈而快速的跳动透过胸腔传来。
“哥……”她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拍着林默的后背,像小时候妈妈安慰做噩梦的她一样,“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呢。不管发生什么,我在这儿。”
林默没有松开,只是把脸埋在她单薄的肩头,半晌,才用嘶哑的声音闷闷地说:“瑶瑶,答应我。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问为什么,不要怀疑,只要相信我,跟着我。能做到吗?”
林瑶沉默了几秒。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哥哥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悲壮的紧迫感和恐惧。这不是玩笑,不是夸张,而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真实存在的、巨大的阴影。
“我答应你。”她最终轻声说,语气坚定起来,“从小到大,你从没骗过我,从没让我失望过。这次也不会,对不对?”
林默终于缓缓松开手臂,双手握住妹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路灯昏黄的光线下,妹妹的脸庞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眼神里满是信任和担忧。
“对。”他重重地点头,声音沉缓而有力,“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出事。”
再。
林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但还没等她细想,林默已经弯腰拎起她的行李箱和背包。
“走吧,先回仓库。”他说,很自然地牵起妹妹的手。
林瑶的手冰凉,林默的手心却滚烫,甚至有些汗湿。他握得很紧,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
两人穿过黑暗的园区,走向那座亮着一点微光的仓库。脚步声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回响。林瑶看着哥哥在昏暗光线下的侧脸,那线条比记忆中更加硬朗,也更加疲惫,仿佛背负着她看不见的重担。
走到仓库门口,林默打开那扇厚重的卷帘门,让林瑶先进去。
当林瑶走进仓库,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成箱的罐头、成捆的工具、奇怪的钢板和铁丝网,还有那些太阳能板和发电机时,她惊讶地捂住了嘴。
“哥……这,这都是你买的?”她转过身,睁大眼睛看着林默,“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默拉下卷帘门,锁死。仓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堆积如山的物资,以及头顶日光灯管发出的稳定嗡鸣。
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块他下午顺手买的白板。他拿起一支红色记号笔,在白板中央,用力写下一个数字:
【71:02:48】
然后,他在这个数字下面,划了一条重重的横线。
“瑶瑶,”林默转过身,看着妹妹,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没有疯,也没有做违法的事。但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很难相信。”
他顿了顿,指向白板上的数字。
“这是倒计时。大约71小时后,这个世界,会变得面目全非。”
“一场灾难,前所未有的灾难,会降临。不是地震,不是洪水,是比那些可怕千百倍的东西。到时候,外面……”他指向紧闭的卷帘门,“会变成人间地狱。”
林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默抬手制止。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我有证据,只是现在不能给你看。”林默的眼神锐利如刀,“你只需要知道,我提前知道了一些事。我用尽一切办法,弄来了这些物资,租下这个仓库,是为了我们——你和我——能在灾难降临后,活下去。”
他走到一堆罐头旁,拿起一盒午餐肉罐头:“这些食物,省着点吃,够我们吃三四个月。这些水,够我们用两个月。这些药,能治大部分外伤和常见病。这些工具和材料,能把这里变成一个相对安全的堡垒。”
他又走到那堆武器旁——丛林刀、弩、复合弓:“而这些,是为了对付灾难带来的……‘东西’,以及可能变坏的‘人’。”
林瑶的目光随着林默的手指移动,扫过仓库里每一堆物资,每一样都指向同一个目的:长期的、艰苦的生存战争。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理智告诉她这太荒谬了,末世灾难只存在于电影和小说里。但哥哥眼中的认真和沉重,还有这仓库里实实在在、价值不菲的庞大物资,都在冲击着她的认知。
“是什么……灾难?”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默沉默了一下,走到窗边(已经被他用木板临时钉死),透过缝隙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天空会变成红色。”他低声说,像是在描述一个遥远的噩梦,“然后,很多人会开始发狂,变得不像人,攻击所有活物。秩序会崩塌,文明会倒退。活着,会成为每一天唯一的目标。”
他转回身,看着林瑶:“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我不要求你立刻相信。我只要求你,在这71小时里,帮我一起准备。等到倒计时结束……你会看到真相。”
林瑶久久没有说话。她看着哥哥,看着这个从小相依为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哥哥。他眼中有血丝,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最终,她缓缓点了点头。
“好。”她说,“我帮你。”
不是“我相信你”,而是“我帮你”。这是她此刻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信任和支持。
林默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点点。他走到妹妹面前,再次轻轻抱了抱她。
“谢谢。”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只有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松开后,他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时间很紧。今晚我们可能睡不了几个小时。我先教你认识这些物资,然后我们制定一个加固仓库的计划。明天一早,还有更多东西要到,我们得准备好接收和整理。”
“现在,”他拿起一把丛林刀,递给林瑶,“先从这个开始。这是你的武器。你要学会怎么用它,更要学会……在必要的时候,有挥出去的勇气。”
林瑶接过沉甸甸的刀,冰凉的刀柄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抬起头,看着哥哥。
林默的眼神深邃如夜。
“记住,瑶瑶。从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起,世界就不同了。心软、犹豫、不必要的善良……都可能要了你的命,也可能要了我的命。”
“我们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仓库外,夜风呼啸。
仓库内,日光灯下,兄妹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堆积如山的物资上,仿佛两个即将踏入未知战场的战士。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视野角落,系统的倒计时,正一秒一秒,坚定不移地走向终点。
【70:59:01】
时间,从未如此珍贵,也从未如此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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