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来得犹豫。
惨白的光线挤过铁栅窗,在观察室地板上切出平行的亮条。赵伶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那面墙——水渍还在,边缘比昨夜似乎扩大了一圈,但颜色恢复成了普通的暗黄,没有任何异常形状。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一夜未深眠,精神却出乎意料地清醒。胸口的金色纹路安静蛰伏,只有当他刻意去感受时,才能察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一个护工推着早餐车进来,放下餐盘:一碗白粥,一个馒头,一小碟咸菜。护工全程没有和赵伶对视,放下东西就走,仿佛他只是房间里的一个摆设。
赵伶慢慢吃粥。米粒煮得稀烂,几乎不用咀嚼。他一边吃,一边回想昨夜墙上的那张脸,回想那些直接响在脑海的低语。
“新鲜……的……戏子……”
“唱……给……我们……听……”
勺子停在半空。赵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低语用的是“我们”,不是“我”。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病院里不止一个那种东西?还是说,墙里的东西是一个集体意识?
他放下勺子,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房间。四面墙、天花板、地板。墙角有细微的裂缝,墙角线有脱落的痕迹。一切看起来都只是老旧建筑常见的破损,但经过昨夜,赵伶知道这些破损可能都是“通道”,是那种东西渗透进这个世界的裂隙。
早餐后半小时,门又开了。这次是周会计,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托着乌木算盘。
“适应得怎么样?”他问,声音平稳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赵伶立刻换上那副茫然而亢奋的表情:“周会计!您可算来了!昨夜我听见有人在墙里唱戏,唱的是《窦娥冤》,六月飞雪那段!您说是不是窦娥娘娘显灵了?”
周会计的眉毛都没动一下。他走到桌边,算盘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本子和铅笔。“墙里唱戏。”他重复,铅笔在本子上快速移动,“具体是哪个位置?”
赵伶心里一凛。这反应不对——正常人听到这种话,要么觉得他在胡说,要么会追问细节,但周会计直接问“哪个位置”,像是要定位什么。
他随便指了指昨夜出现人脸的那面墙:“就那儿!唱得可凄惨了,哭哭啼啼的——”
周会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铅笔继续移动。这次赵伶的角度能稍微看清一点:本子上画的确实不是文字,而是线条。简洁、抽象的线条,勾勒出一个房间的轮廓,然后在某一面墙上标注了一个点,点上延伸出几道波浪线。
像是在记录“异常事件发生的位置和强度”。
“除了唱戏,还看到什么了吗?”周会计问,眼睛依旧盯着本子。
赵伶决定再试探一步:“看到一张脸!从墙里浮出来,黑窟窿眼睛,张着嘴——”他故意说得颠三倒四,手舞足蹈,“它让我也唱!我说我唱不了《窦娥冤》,我只会唱《贵妃醉酒》,它就不高兴了,哗啦一下散开了,跟泼了水似的!”
周会计的铅笔停了停。
很短暂的停顿,可能只有半秒钟,但赵伶捕捉到了。这位会计先生在听到“脸从墙里浮出来”和“散开像泼水”时,有了反应。
“知道了。”周会计合上本子,收起铅笔,“上午九点到十点是团体活动时间,护工会带你去活动室。尽量和其他病人交流,这对你的……康复有好处。”
他拿起算盘,转身要走。
“周会计。”赵伶叫住他。
周会计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您那算盘,”赵伶用天真的语气问,“天天拿着,是在算什么呀?算咱们病院这个月亏了还是赚了?”
沉默了几秒。
周会计的声音传来,依然平稳,但赵伶听出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不算盈亏。算些……别的东西。”
他走了,门重新锁上。
赵伶坐在床边,反复咀嚼刚才的对话。周会计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人对病院的异常现象不仅知情,还在系统性地记录。那些抽象的线条符号,是一种只有他理解的记录系统。
而且,他显然不认为赵伶的描述完全是疯话。
---
九点整,护工准时出现,带着赵伶穿过走廊前往活动室。这是赵伶第一次走出观察室,得以更全面地观察第七病院内部。
走廊很长,两侧排列着编号的房间,大多数门紧闭,少数几扇开着,能瞥见里面的病床和蜷缩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织物的混合气味,但在这之下,赵伶再次闻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又更加阴郁的气息。
这气息不是恒定的。它时而微弱,时而浓重,像是有生命般在建筑的管道和墙壁间流动。当赵伶经过某些特定位置时——比如一扇锈蚀的消防门旁、一盏闪烁的顶灯下、一段墙皮大面积脱落的区域——那气息会明显增强。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位置。
活动室在走廊尽头,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有几扇大窗户,窗外能看到病院荒芜的后院。房间里摆着几张桌子,有些病人在下棋,有些在看电视——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机,画面带着雪花,正在播放一部画面模糊的电视剧。
护工把赵伶带到一张空桌旁:“在这里坐着,别惹事。”说完就走到门口,和另一个护工聊天去了。
赵伶观察着活动室里的人。大约有十几个病人,年龄各异,状态也各不相同。有个老太太一直对着空气织毛衣,针法熟练但手里根本没有毛线;有个中年男人反复擦拭桌角,动作机械得像钟摆;还有个年轻女孩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小声哼歌。
就是她。
女孩看起来不超过十岁,头发枯黄,穿着过大的病号服。她哼的歌调子古怪,旋律跳跃不连贯,像是几首不同的歌被剪碎了拼在一起。但赵伶凝神细听时,捕捉到了几个清晰的词:
“……月儿弯……门儿开……”
“……影子爬……爬上来……”
“……不要睁眼……不要看……”
就是昨夜他听到的童谣!
赵伶的心跳加快了。他尽量自然地站起身,装作漫无目的地踱步,慢慢靠近那个角落。女孩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他。
现在他能听清更多了:
“月儿弯弯挂高楼,
影子悄悄爬床头。
不要睁眼不要看,
看了它就跟你走。
跟到哪儿?跟到家,
钻进你的被窝下。
天亮变成你的脸,
妈妈认不出娃娃……”
女孩的声音稚嫩,但歌词的内容让赵伶后背发凉。这不仅仅是童谣——这是警告,是描述某种现象的民间记忆编码。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段旋律和词句的结构,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不是他听过这首歌,而是这首歌的“模式”,和他家传《戏神卷宗》里某些驱邪戏文的唱法模式高度相似。
都是四句一节,每句字数固定,押仄声韵。都是通过重复和递进,营造出近乎咒语般的韵律感。都是在描述“某种东西”的入侵方式,以及如何应对。
赵伶蹲下身,保持一段礼貌的距离,轻声问:“小姑娘,你唱的是什么歌呀?”
女孩停止了哼唱,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睛很大,但眼神空洞,像是蒙着一层雾。她看了赵伶几秒,忽然咧嘴笑了,笑容天真得诡异。
“是影子歌。”她说,“我妈妈教我的。她说要是晚上看见影子自己动,就唱这个歌,影子就吓跑了。”
“你妈妈呢?”
女孩的笑容消失了。她重新低下头,把脸埋进膝盖:“妈妈变成影子了。”
赵伶喉头一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蹲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女孩又开始哼唱,这次声音更小,几乎只是气声。
赵伶仔细听,终于听清了最后几句他一直没捕捉到的词:
“……若要影子不跟你,
心里亮盏灯。
灯油是什么?
是你不忘的名字,
是你不哭的声音……”
心里亮盏灯。灯油是“不忘的名字”、“不哭的声音”。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童谣的范畴。这几乎是明确的、针对某种超自然现象的防护指导。
赵伶感到胸口那处纹路又开始发热。《戏神卷宗》在他意识深处微微颤动,仿佛被这段童谣唤醒了某种共鸣。他闭上眼,内视那卷悬浮在意识中的古老书册——果然,其中一页正在泛着微光,上面的戏文标题是《钟馗夜巡·镇宅篇》。
那页戏文里,正好有一句:“心头一点正气焰,可照幽冥驱邪祟。”
正气焰。心里亮盏灯。
不同的文化表述,同一种本质。
“你叫什么名字?”赵伶轻声问女孩。
女孩从膝盖间抬起一只眼睛看他:“小念。妈妈说,是念念不忘的念。”
“小念。”赵伶重复,“这歌你还唱给谁听过?”
小念摇摇头:“别人听不懂。周叔叔让我别在人多的时候唱,说会吵到‘它们’。”
周叔叔。周会计。
赵伶深吸一口气。线索开始连接起来了:周会计知情,他在记录异常现象;小念会唱这种明显具有防护性质的古老童谣,而且周会计指导过她如何唱;昨夜墙里的东西出现时,小念正好在哼这首歌,难道不是巧合,而是她在进行某种无意识的“防护”?
“小念,周叔叔还跟你说过什么?”赵伶问,声音压得更低。
小念歪着头想了想:“周叔叔说,要是看到墙上出水,或者听到墙里有声音,就大声唱这个歌。他还说……”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还说要是看到有人身上‘亮亮的’,就跟那个人待在一起,安全。”
亮亮的。
赵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在普通人眼里,他当然不会发光。但在某些存在眼中呢?在墙里那些东西眼中呢?在小念这种可能具备特殊感知的孩子眼中呢?
他忽然想起昨夜,墙里那张脸说“新鲜……的……戏子……”,以及那种贪婪的、想要听他唱戏的渴望。难道《戏神卷宗》赋予他的特质,在某种维度上会“发光”,会吸引那些东西?
“小念。”赵伶的声音严肃起来,“你看我身上,现在有光吗?”
小念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神依旧空洞,但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转动,像是在调整焦距,看向常人看不见的频谱。
然后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时候有。”她说,“有时候没有。现在……有一点点。很淡,像快没电的手电筒。”
快没电的手电筒。这个比喻让赵伶想笑,又笑不出来。他大概明白了:当他调动《戏神卷宗》的力量,或者情绪剧烈波动时,那种“光”会变强;平常状态则很微弱。但即便是微弱状态,小念也能看见。
这说明小念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
也说明她处于极大的危险中——如果她能看见“光”,那么墙里那些东西很可能也能。而她只是个孩子。
活动室的门开了,周会计出现在门口。他扫视了一圈房间,目光在赵伶和小念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走到电视机前,换了个台——从雪花嘈杂的电视剧换到了一个舒缓的自然风光纪录片。
“都看这个。”他说,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安静看。”
病人们没什么反应,大多继续着自己的事。但赵伶注意到,小念在周会计出现后,明显放松了一些,哼歌的声音停了,抱着膝盖的姿势也没那么紧绷了。
周会计没有久留,他转身离开,但经过赵伶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了一句:“别问太多。”
三个字。一个警告,或者一个提醒。
赵伶看着周会计离开的背影,看着他手里那柄乌木算盘随着步伐轻微晃动,珠子碰撞发出规律的咔哒声。那声音很奇怪——每次晃动的节奏都不完全一样,时而三短一长,时而两长两短,像是在发送某种编码信息。
是摩斯电码吗?赵伶仔细听了几组,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节奏模式不符合摩斯码的基本结构。这更像是……某种更古老的、基于算盘珠位变化的密码。
活动时间结束时,护工把病人们一个个带回房间。赵伶被带回观察室,门再次锁上。他坐在床边,脑子里梳理着上午获得的信息:
一、周会计在系统性记录病院的异常现象,并且对小念有保护性指导。
二、小念会唱一种具有防护性质的古老童谣,这种童谣的模式与《戏神卷宗》的驱邪戏文同源。
三、小念能看见赵伶身上的“光”,这意味着她具备特殊感知能力,也意味着她可能成为异常现象的目标。
四、墙里的东西对“戏子”有特殊兴趣,想听他“唱戏”。
赵伶走到那面出现过人脸的墙前,伸手触摸墙面。砖石冰冷潮湿,但除此之外没有异常。他闭上眼,尝试调动胸口那丝暖意,让它在体内缓慢流转。
金色纹路微微发烫。赵伶将手掌贴在墙上,集中精神,想象自己是在“倾听”墙壁内部的状态。
起初什么都没有。只有砖石和水泥的沉默。
但渐渐地,他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脉动。不是声音,不是震动,而是一种存在于概念层面的“存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沉睡在墙体深处,在无数裂隙和孔洞构成的网络中缓慢呼吸。
那东西很大。不只是一个房间的墙,而是整栋建筑的墙体系统深处,都盘踞着这种存在。它们是建筑的“寄生虫”,或者说,建筑是它们的“巢穴”。
赵伶收回手,睁开眼睛。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弄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想要什么。而目前看来,获取信息的途径可能有两条:一是继续从周会计那里试探,二是通过小念的童谣和感知能力。
但周会计明确警告他“别问太多”。这说明会计先生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不希望赵伶这个变数打乱。
那么或许,该从小念入手。
可小念是个孩子,而且精神状态明显不稳定。直接追问可能会吓到她,或者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他需要更巧妙的方法。
窗外传来午饭的推车声。赵伶坐回床边,重新戴上那副疯癫的面具。护工开门送餐时,他正在对着空气比划水袖,咿咿呀呀地唱《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护工摇摇头,放下餐盘走了。
赵伶停止唱戏,看向餐盘。今天的午餐是米饭、炒白菜和一小块红烧肉。他拿起筷子,慢慢吃着,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他想起了小念童谣里的那句:“心里亮盏灯。”
如果“灯油”是“不忘的名字”和“不哭的声音”,那么具体该如何操作?是不停默念自己的名字?是保持情绪稳定?
还有,《戏神卷宗》里的“心头一点正气焰”,又该如何点燃?
他隐隐觉得,这两者说的是同一回事。童谣用的是孩子能理解的比喻,戏文用的是传统的玄学表述,但核心都是:用某种稳固的“自我认知”和“情绪状态”,在精神层面构筑防护。
而他赵伶,现在最稳固的自我认知是什么?
是“戏子”。

是二十五年来在戏台上浸淫的角色,是那些融入骨血的唱念做打,是那些悲欢离合的戏文故事。
也许……他不需要刻意去“点燃”什么。他只需要“入戏”。
入一个能带来“正气”的戏。
赵伶放下筷子,走到房间中央。他闭上眼,调整呼吸,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角色的形象:红脸长髯,绿袍金甲,青龙偃月刀寒光凛凛。
关云长。忠义千秋武圣。
他没有唱出声,只是在心里默念戏文,同时摆出关公的架势——右手虚握如持刀,左手捋髯,丹凤眼微眯,不怒自威。
一开始没什么特别。只是想象,只是默念。
但随着他越来越投入,越来越“成为”关公,胸口那处金色纹路开始明显发热。暖流从胸口扩散,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坚实的力量在体内凝聚。
不是攻击性的力量,而是稳固的、镇守的、浩然的力量。
赵伶睁开眼,看向那面墙。
墙上的水渍没有任何变化,但他能感觉到——墙壁深处那种脉动般的“存在感”,在他进入“关公”状态的瞬间,明显退缩了。
不是害怕,更像是……忌惮。
忌惮这种纯粹的、凝聚的“正气”。
赵伶维持着架势,持续了大约三分钟,直到感到精神有些疲惫才缓缓收势。暖流逐渐平息,金色纹路恢复常温。
他喘息着坐回床边,心里却有了底。
他找到了一条路。
一条既能自我保护,又能暗中观察,还能逐步揭开真相的路。
窗外的光线开始西斜。下午的时光安静流逝,没有护工来打扰,没有异常发生。赵伶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假寐,实则反复练习“入戏”的状态切换——从关公到包拯,从钟馗到岳飞,一个个正气凛然的角色在他意识中轮转,每次切换都能引动金色纹路产生微妙共鸣。
傍晚时分,他听到走廊里传来熟悉的算盘声。
周会计又在巡查了。
赵伶坐起身,等待门开的那一刻。他决定再试探一次——用更隐晦的方式。
脚步声停在门外。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门开了。
周会计站在门口,手里托着算盘,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晚饭前量个体温。”
赵伶咧嘴笑了,用那种疯癫却明亮的眼神看着周会计,忽然开口唱了一句——不是之前那些华丽的戏文,而是一段很简单、很古老的戏班后台供奉戏神时唱的开场词:
“拜戏祖,敬神明,
台上真假莫分明。
但留心中一盏灯,
照破幽冥见真情——”
他唱得很轻,几乎是哼唱,但每个字都清晰。
周会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那是一种极致的震惊,混合着难以置信,以及某种深藏的、近乎绝望的恍然。他盯着赵伶,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只是站在那里,手里的算盘珠子不再晃动,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远处电视机隐约的声响。
几秒钟后,周会计恢复了平静。他走进来,放下体温计,转身离开。但在关门之前,他回头看了赵伶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警告,有审视,还有一丝极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
希望。
门关上了。
赵伶坐在床边,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赌对了。那段戏班内部供奉戏神的唱词,周会计听懂了。而且听懂了其中的暗示——“心中一盏灯”,“照破幽冥”。
这意味着周会计不仅知情,而且很可能与“戏”这一脉的力量体系有关联。即使不是赵家这样的《戏神卷宗》传承者,也至少是知情人。
夜幕再次降临。
赵伶躺在床上,没有睡。他在等,等墙里的东西会不会再来,等小念的童谣会不会再次响起,等这座病院在深夜里会露出怎样的真面目。
窗外,一弯新月升起。
和昨夜一样的弯月。
小念的歌声准时响起,从走廊深处飘来,幽幽的,稚嫩的,却带着某种古老的力量:
“月儿弯弯挂高楼,
影子悄悄爬床头……”
赵伶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关公的戏文。
今夜,他要看看,是墙里的影子厉害,还是他心中那盏刚刚点燃的灯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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