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洋人巡捕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白人,鹰钩鼻,蓝眼睛,帽檐下露出几缕灰发。他穿着熨烫笔挺的深蓝色制服,胸口的铜制徽章在火光映照下反着光。
“放下武器!”洋人巡捕又重复了一遍,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否则开枪!”
他身后的华人巡捕们显得有些犹豫,枪口时上时下,目光在李言等人破烂的军装和伤员身上扫来扫去。
李言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双手,但手指在背后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准备战斗。
士兵们心领神会,看似放松,实则全身肌肉都已绷紧。
“我们是国民革命军第八十八师的。”李言开口,声音嘶哑但清晰,“刚和日军血战了一天一夜,现在需要过河。请让开。”
洋人巡捕冷笑一声:“闸北现在是交战区,租界保持中立。武装人员不得进入。这是规矩。”
“规矩?”王铁柱忍不住了,“小鬼子在咱们国土上杀人放火,你跟老子讲规矩?!”
“退后!”洋人巡捕的枪口转向王铁柱。
气氛骤然紧张。
李言注意到,那些华人巡捕中有几个人神色动摇,其中一个年轻巡捕甚至微微放下了枪口。
有机会。
“这位长官怎么称呼?”李言突然换了语气,平静地问。
洋人巡捕愣了一下:“罗伯森。公共租界巡捕房督察长。”
“罗伯森督察长。”李言点头,“我们不是要进入租界,只是想借道去苏州河南岸。你也看到了,我们身后都是日军追兵,这些人——”他指向担架上的伤员,“都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很多人活不过今晚了。你忍心看他们死在自家国土上?”
罗伯森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我的职责是维护租界安全。放你们过去,万一引来日军越界,责任我担不起。”
“如果……”李言压低声音,“我有办法让日军绝对不敢越界呢?”
罗伯森眯起眼:“什么意思?”
李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那些华人巡捕:“诸位都是中国人吧?家里有父母妻儿吧?今天日本人能打闸北,明天就能打租界!你们真以为那一纸‘中立’能保住什么?”
华人巡捕们面面相觑,不少人低下了头。
“别听他蛊惑!”罗伯森厉声道,“所有人听我命令——”
话音未落。
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日军的追兵到了!
而且听声音,距离不到两百米!
“督察长!日军来了!”一个巡捕惊慌地喊。
罗伯森脸色一变,咬牙道:“拦住他们!不能让双方在租界边界交火!”
完了。
李言心中一沉。这个洋鬼子是铁了心要当“中立”的看客,哪怕看着中国军人被日军屠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罗伯森督察长!”
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从巡捕队后方传来。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戴着贝雷帽的年轻女子从巷子深处快步走来。她约莫二十三四岁,面容清秀,眉眼间带着一股书卷气,但此刻眼神锐利如刀。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个皮箱。
“苏小姐?”罗伯森显然认识她,眉头皱起,“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快回租界去!”
被称作“苏小姐”的女子没有理会,径直走到李言面前,目光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那些伤痕累累的士兵。
她的眼圈微微红了。
“罗伯森督察长。”她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些人是我请来的客人。”
“什么?”罗伯森一愣。
“我是《申报》特约记者苏明夏。”女子从风衣口袋掏出记者证,“我正在做战地报道,这些人是我采访的对象。根据租界条例,记者及其采访对象享有临时通行权。”
罗伯森脸色难看:“苏小姐,这些人明显是军人——”
“他们是退伍军人,现在是我的保镖和向导。”苏明夏打断他,语速快而坚定,“如果你质疑,可以打电话问我父亲,或者问工部局的约翰逊董事。”
听到“工部局约翰逊董事”这个名字,罗伯森的表情变了。
李言趁机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苏明夏。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不过她显然在租界有些背景。
“就算如此,他们携带武器——”
“武器已经全部上缴。”苏明夏再次打断,对李言使了个眼色。
李言立刻会意,大声下令:“所有人,把武器放在地上!”
士兵们犹豫了一下,但看到李言坚定的眼神,还是照做了。步枪、手枪、刺刀,稀里哗啦堆了一地。
枪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日军的叫喊声。
罗伯森额头上冒出冷汗。他看看苏明夏,又看看越来越近的日军,最后一咬牙:“好!所有人立刻过桥!快!”
巡捕队让开一条路。
“谢谢。”苏明夏对罗伯森点点头,然后看向李言,“跟我来。”
李言带着队伍,抬着伤员,快速穿过巡捕队的防线。前面就是苏州河上的铁桥,桥对面就是公共租界。
“等等!”罗伯森突然喊道,“那个箱子是什么?”
他指的是中年男人手里的皮箱。
苏明夏脸色微变。
李言心念电转,上前一步:“是我的私人物品,一些换洗衣物和文稿。”他接过皮箱,顺手打开一条缝让罗伯森看了一眼——里面确实是几件叠好的衣服和几本笔记本。
罗伯森摆摆手:“快走快走!”
队伍终于踏上了铁桥。
桥面在脚下微微震动,苏州河的水在黑暗中静静流淌。对岸,租界的灯火已经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
“站住!不许过桥!”
日军追兵终于赶到桥头,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军官挥舞军刀,用生硬的中文嘶吼。
罗伯森立刻带着巡捕队挡在桥头,对着日军喊话:“这里是租界边界!禁止武装人员进入!”
日军小队长显然不甘心,但看着巡捕队严阵以待的架势,又看看桥对岸租界的灯火,犹豫了。
国际法、租界特权、列强压力……这些东西在平时或许没用,但在此时此刻,却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八嘎……”小队长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没有下令开火。
李言带着队伍已经走到了桥中央。
他回头看了一眼——闸北在燃烧,四行仓库的火光依然映红天际。那些牺牲的弟兄,那些没能撤出来的百姓……
这个仇,他记下了。
“快走。”苏明夏低声催促。
一行人终于踏上了租界的土地。
安全了。
暂时安全了。
租界街头的路灯亮着,有轨电车叮叮当当驶过,店铺还开着门,行人衣着体面。这一切和刚刚经历的地狱仿佛是两个世界。
“多谢苏小姐救命之恩。”李言郑重抱拳。
苏明夏摆摆手,神色疲惫:“跟我来,这里还不安全,日军可能会通过外交途径要人。”
她带着队伍穿过几条街道,最后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弄堂。弄堂深处有一栋三层小楼,门口挂着“明德书社”的牌子。
“这是我父亲名下的产业,平时我在这里整理稿件。”苏明夏掏出钥匙打开门,“地方不大,但够你们暂时安顿。”
一楼是书店,二楼是书房和起居室,三楼是仓库。
士兵们把伤员安置在一楼空地,苏明夏立刻打开皮箱——里面根本不是衣服,而是全套的医疗用品:手术器械、药品、绷带。
“陈叔,帮忙。”她招呼那个中年男人。
两人动作娴熟地开始给伤员处理伤口。清洗、消毒、缝合、上药,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李言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惊。这绝不是普通记者该有的技能。
“苏小姐学过医?”他试探着问。
苏明夏头也不抬:“在燕京大学选修过护理课。”顿了顿,她补充道,“我父亲是苏文渊,在工部局做事,所以家里有些门路。”
苏文渊。
这个名字李言有印象——民国著名实业家,在江南一带有很多产业,据说和国府高层也关系密切。
难怪罗伯森会给她面子。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明夏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擦了擦手上的血,看向李言。
李言沉默片刻。
按照历史轨迹,淞沪抗战还会持续一个多月,最终以国军撤退、签署停战协定告终。但这一个多月里,日军会继续增兵,战火会蔓延……
“我们要重新集结,继续打。”李言说。
苏明夏眼睛一亮:“在哪里打?怎么打?”
“去敌人后方。”李言走到窗前,看向北方,“去华北,去东北。正面战场我们人少装备差,打不过。但在敌后,我们可以袭扰他们的补给线,可以发动群众,可以一点一点消耗他们。”
他说这话时,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完整的敌后游击战蓝图——这可是后世总结出的宝贵经验,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降维打击。
“游击战……”苏明夏喃喃重复这个词,眼中光芒越来越盛,“你说得对!正面打不过,我们就从侧面打,从后面打!”
她突然站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什么?”李言一愣。

“我是记者,我要记录这场战争。”苏明夏的语气坚定,“而且我会日语,懂医疗,能帮上忙。”
李言正要说话,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检测到符合‘特殊人才’标准人物:苏明夏(潜力评级:A)”
“触发支线任务:【记者的笔】”
“任务要求:说服苏明夏加入团队,并保证其三个月内安全。”
“任务奖励:积分1000点,解锁【情报分析】模块。”
李言心中一震。
特殊人才?潜力评级A?
看来这个苏明夏,远不止是背景深厚的记者那么简单。
“苏小姐,敌后作战非常危险,随时可能牺牲。”李言认真地说,“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苏明夏笑了,笑容在煤油灯下明亮而温暖,“国难当头,总要有人去做些什么。有的人拿枪,有的人拿笔,我……可以都拿。”
李言看着她,半晌,伸出手:“欢迎加入。”
两手相握。
“叮!支线任务【记者的笔】已接受。”
“当前团队人数:20人(含伤员7人,特殊人才1人)”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所有人都是一惊。
李言立刻示意士兵们戒备,自己摸到门边,从门缝向外看去——
是那个年轻巡捕,之前在桥头放下枪口的那个。
“苏小姐!李长官!快开门!有紧急情况!”
苏明夏打开门。
年轻巡捕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色煞白:“不好了!日军向工部局施压,说你们是重要战犯,要求引渡!罗伯森督察长顶不住压力,已经带着人往这边来了!最多二十分钟就到!”
屋里一片死寂。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而且这次,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李言闭上眼,快速思考对策。
硬拼?不可能,租界巡捕房至少几百号人,还有英军驻军。
躲?能躲到哪里去?
逃出上海?现在全城戒严,各处关卡都有日军把守……
等等。
他猛地睁开眼。
“苏小姐,你父亲在工部局,能不能弄到通行证?比如……货运通行证?”
苏明夏一怔:“货运通行证?你是说……”
“对。”李言眼中闪过冷光,“既然走不了路,我们就坐车走。坐日本人的车走。”
【当前积分:825点】
【团队人数:20人(含伤员7人,特殊人才1人)】
【新危机:租界巡捕房追捕】
【时间:剩余约1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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