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边关血夜
起
北风如刀,割在残破的皮甲上。
林朔蜷在烽燧背风的墙角,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白雾,在月光下迅速消散。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布满裂痕的土墙,闻到的是血污、铁锈和牲畜粪便混杂的气味——这气味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胃部抽搐。
三天了。
他还是没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前一刻还在实验室调试精密仪器,下一刻就躺在这具浑身是伤的身体里,脑海里塞满了另一个人的记忆碎片。
这具身体原主也叫林朔,十九岁,北疆镇远军戍卒。七天前,一队三十人的巡边小队遭遇草原“黑狼部”游骑伏击,只有八人逃回这座编号“丙字十七”的烽燧。原主在逃亡途中背后中箭,高烧三天后咽了气,再睁眼时,内核已换成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能动了吗?”
粗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蹲下身,递过来半块黍饼。借着烽燧二层透下的微弱火光,林朔认出这是王铁柱——原主记忆里少数几个还算照顾新兵的老卒。
“谢王哥。”林朔接过饼,咬了一口。粗糙的颗粒刮过喉咙,带着霉味。
“省着点吃。”王铁柱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向烽燧上层,“赵火长说了,粮食最多撑五天。援军要是还不来……”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白。
林朔默默点头,同时快速整理着脑海里的信息。
这座烽燧位于大夏朝北疆防线最外围,常驻戍卒十人。现在加上他们八个残兵,总共十八人。武器:制式腰刀十一把,弓五张,箭矢不足百支。烽燧三层石木结构,上层瞭望台,中层住人储物,底层是马厩兼灶间——现在马早就死光了。
最要命的是,烽燧西南方三十里,就是黑狼部的临时营地。
“那些草原蛮子不会放过我们。”王铁柱啐了一口,“他们知道咱们看见了多少人。”
林朔脑海里闪过原主记忆中的画面:那队伏击他们的游骑,人数至少在两百以上,而且装备精良,绝非寻常劫掠小队。更诡异的是,他们在边境线以内三十里活动——这已经远远超出正常游骑的侦察范围。
正思索间,烽燧二层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上瞭望台!”火长赵大牛的声音像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承
林朔跟着人群爬上木梯。
瞭望台约三丈见方,四面有半人高的护墙。十八个人挤在这里显得局促。赵大牛站在北侧,手指向烽燧下方:“看。”
月光如洗。
在距离烽燧约一里处的缓坡上,有火光在移动。不是一支火把,而是十几支,呈扇形散开,缓缓向烽燧方向推进。
“游骑哨探。”赵大牛声音沉重,“最多半个时辰,主力就会到。”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抽气声。一个年轻戍卒颤声问:“火长,咱们……咱们能守到援军来吗?”
赵大牛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命令:“王铁柱,带三个人去检查箭矢,磨刀。李二狗,把灶间那桶火油搬上来。其余人,各就各位。”
命令下达得很快,但林朔注意到,赵大牛握刀的手背青筋凸起。
原主的记忆里,赵大牛是个当了十五年兵的老边军,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是五年前和草原铁鹞子搏杀留下的。这样的老兵都如此紧张,形势有多严峻不言而喻。
林朔被分配到西侧护墙后,和王铁柱一组。他接过递来的弓——一把制式步弓,弓臂有细微裂纹。又数了数箭囊里的箭:八支,其中三支箭翎残缺。
“省着用。”王铁柱低声说,“五十步内再射。射不中要害,就是在浪费箭。”
林朔点头,手指摩挲着弓弦。现代社会的他只在射箭馆玩过复合弓,但此刻,当手指搭上弓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是原主的肌肉记忆。
他试着虚拉了一下。
动作很自然,肩背肌肉的发力轨迹清晰可感。更奇妙的是,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双臂时,能“感知”到肌肉纤维的每一下收缩、骨骼关节的角度变化、血液在血管里的流动速度。
这不是比喻。
是字面意义上的“感知”。就像脑子里有个三维建模软件,实时显示着身体每一处的状态数据。肌肉疲劳度37%,右肩三角肌有轻微拉伤,左臂肱二头肌力量输出效率只有标准的81%……
“天赋。”
这个词突然从记忆深处跳出来。高武世界,人人都有习武资质,但极少数人拥有“天赋”——某种超乎寻常的身体特质或感知能力。原主的记忆里,曾听老兵吹牛时提过:边军有位都尉能“听风辨位”,百步外听出敌人呼吸;还有传闻说禁军大统领可“内视经脉”,真气运转如臂使指。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天赋?
“愣着干什么!”王铁柱拍了他肩膀一下,“敌人近了。”
林朔猛然回神。
下方缓坡上的火把已经逼近到三百步内。借着月光,能看清骑马者的轮廓:羊皮袄,圆顶皮盔,背后挂着反曲弓。典型的草原轻骑装束。
他数了数:正面十二骑,两侧还有隐约的人影在包抄。总数应该超过三十。
“准备——”赵大牛的声音压得很低。
所有戍卒都伏低了身体。林朔将箭搭上弓弦,食指扣弦,拇指贴颊。他的呼吸渐渐放缓,心跳却越来越清晰。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进入射程的瞬间,赵大牛暴喝:“放!”
转
五支箭矢破空而去。
林朔松弦的刹那,那种“感知”又出现了。他能清晰“看见”箭矢离弦后的轨迹:初始仰角17度,箭身有轻微震颤,箭头在空气中划出的涡流……
“噗!”
正前方一名骑士应声落马。箭矢贯穿了皮甲,没入胸口。
林朔自己都愣了一下。原主的箭术只是普通戍卒水平,绝无可能百步外一箭毙敌。刚才那一箭,他在松弦的瞬间,下意识根据“感知”到的风向、湿度、目标移动速度,微调了指尖的力量和角度。
那微调幅度极小,可能只有毫厘之差。
但结果截然不同。
“好箭!”王铁柱低喝一声。
其他几箭却战果寥寥:两箭落空,一箭射中马匹,一箭擦过骑手肩甲。草原骑手们迅速散开,伏低身体紧贴马背,同时摘下弓箭还击。
“嗖嗖嗖——”
箭雨从下方泼来。大部分钉在护墙上,少数几支从垛口飞入。林朔左侧传来闷哼,一个戍卒捂住肩膀倒地,箭杆在锁骨位置颤动。
“别露头!”赵大牛吼道,“等他们再近点!”
林朔背靠护墙,快速从箭囊抽出第二支箭。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注意力集中到听力上。风声,马蹄践踏冻土的闷响,箭矢破空的尖啸,还有……一种极轻微的、弓弦被拉满的“吱呀”声。
从右前方三十度角传来。
他几乎本能地侧身,同时将弓横推。
“锵!”
一支草原重箭擦着弓臂掠过,箭头在铁胎弓身上刮出一串火星。如果他刚才没动,那一箭会精准地穿过垛口,钉进他的眼眶。
冷汗瞬间湿透内衫。
这不是游戏。没有重来的机会。
“火油!”赵大牛厉声下令。
两个戍卒抬起半人高的木桶,将粘稠的黑褐色液体沿着烽燧外墙泼下。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李二狗点燃浸油的布团,扔了下去。
“轰——”
火焰顺着油迹腾起,在烽燧底部形成一道两丈宽的火墙。两匹冲得太近的战马受惊扬起前蹄,骑手被甩落,瞬间被同袍的马蹄淹没。
但草原人的反应极快。他们分出数骑绕向烽燧侧后方,其余人下马,举起提前准备的牛皮盾,顶着箭矢向前推进。
“他们要爬墙!”王铁柱脸色变了。
烽燧外墙虽有丈五高,但石材粗糙,缝隙颇多。对于常年爬冰卧雪的草原战士来说,徒手攀爬并非不可能。
赵大牛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长矛!守住垛口!”
近身战开始了。
合
第一个草原战士从西侧垛口翻入时,林朔正好在旁边。
那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左手持弯刀,右手还抓着攀墙的绳索。两人相距不到五尺,林朔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羊膻味。
没有时间搭箭。
林朔反手将弓身砸向对方脸面,同时左手抽出腰刀。弓臂砸在皮盔上发出闷响,草原汉子晃了晃,弯刀已劈砍过来。
动作很快。
但在林朔的感知里,这一刀的速度、角度、力量分布,都像慢动作一样清晰。弯刀轨迹是斜劈右肩至左肋,对方重心前倾,右肋空门大开。
他侧身,不是后退,而是向前半步。
弯刀擦着胸甲划过,在皮甲上划开一道口子。而林朔的腰刀,已经顺着对方右臂下方刺入。
刀尖传来阻力——刺穿了皮甲、肌肉,最后被肋骨卡住。
草原汉子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弯刀脱手,整个人向后仰倒,从垛口摔了下去。
林朔拔出刀,鲜血顺着血槽喷涌,溅了他半张脸。温热的,腥咸的。
没有恶心,没有恐惧。
大脑异常冷静。刚才那一瞬间,他“看”清了对方所有肌肉发力的预兆,预判了刀路,选择了最省力、最高效的反击方式。这就是“微观掌控”天赋在实战中的应用——不是增加力量,而是将已有的力量,以近乎完美的效率发挥出来。
“守住垛口!”
更多草原人爬了上来。瞭望台上陷入混战。王铁柱用长矛将一个刚冒头的敌人捅下去,自己肩膀也中了一刀。赵大牛像头暴熊,双手持刀左右劈砍,刀下已有三具尸体。
林朔背靠护墙,守在垛口一侧。他不再追求一击毙命,而是用最小的动作格挡、闪避、反击。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指向敌人发力最薄弱的瞬间。
第四个人被他踢中膝盖,惨叫着跌落。
第五个人被他用刀柄砸中太阳穴,晕厥倒地。
他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效率高得可怕。但体力也在飞速消耗。肌肉疲劳度已经上升到62%,右臂开始发颤。

“援军!是援军!”
不知谁喊了一声。
林朔猛地抬头。东方天际,地平线处,有火光长龙在移动。不是几支火把,是成百上千支,铺满了整条官道。
烽燧下的草原人也发现了。尖锐的骨哨声响起,围攻的骑手迅速后撤,扶起伤员,上马向西北方狂奔。
短短数十息,除了地上七八具尸体和哀嚎的战马,再无人影。
劫后余生的戍卒们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林朔拄着刀,望向东方渐近的火光。那应该是从三十里外大营赶来的援军,人数至少在一营以上。
危机解除了。
但他心里没有半点轻松。
悬念
赵大牛开始清点伤亡。戍卒死了四个,重伤三个。林朔手臂和胸口有三处刀伤,都不深,但需要处理。
援军先头部队抵达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带队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都尉,铁甲染霜,见到烽燧惨状后脸色阴沉。
“黑狼部的主力,昨晚绕过你们,袭击了七十里外的丙字九号烽燧。”都尉听完赵大牛的报告,冷声道,“那里三十个弟兄,全死了。烽燧被烧成白地。”
众人沉默。
“你们能活下来,是运气。”都尉扫视幸存者,目光在林朔脸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个年轻戍卒身上血迹最多,但眼神最平静,“收拾东西,一炷香后随队回大营。”
林朔跟着王铁柱走下瞭望台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西北方。
草原深处,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将无垠的荒原染成血红色。那里有无数部落、无数战士,还有那个统一了黑狼部、野心勃勃的年轻头人——在原主模糊的记忆里,似乎听老兵提过他的名字。
秃发赤狼。
这只是开始。
林朔摸了摸腰间的刀柄,感受着掌心被粗糙缠绳磨出的血泡传来的刺痛。在这个个人武力可以开碑裂石、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的高武世界,一个只会点“微观掌控”的戍卒,能走多远?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胸腔里,那属于现代灵魂的部分正在苏醒,开始用全新的视角,审视这个野蛮而壮阔的世界。
烽燧下方,援军的骑兵正在列队。铁甲摩擦声、马蹄刨地声、军官的号令声混杂在一起。
而在更远的北方草原上,一场规模空前的风暴,正在酝酿。
林朔深吸一口凛冽的晨风,走下最后一级木梯。
第一个问题已经解决:活下来了。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在这个人如草芥的边关,如何活得更好?
以及第三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这具身体拥有的“天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可能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晨曦中,掌心的纹路沾着血污,也沾着这个新世界的第一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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