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对，二十年来我与鬼物待得多了，竟不知世间人比鬼可怖。
“当然不可，你既成了我的女人，自当一辈子老死在这皇宫里，怎能再回那种肮脏之地？”
肮脏吗？若论阴鬼恶魂，这皇宫比乱葬岗更多。
“你即日起就搬到婉婉宫中，她有孕在身，近日时常梦见废帝魂魄索命，你替朕守着她。”
见我不语，他抬手捏住我的下颌。
“朝颜，婉婉为后你为妃，论尊卑你日日跪着侍奉她也是应该，如今只是让你守着她安然入梦，很难吗？”
我与萧允四目相对许久，才卸了浑身的力气。
“不难，我去。”
说不定我儿的魂魄也围着姜婉寻仇呢。
不能为他收尸，我要为他敛魂。
我是产后第七天，到了姜婉宫中。
“贺朝颜，今夜你就守在本宫窗子的廊间，陛下说你最擅长吹什么曲子驱鬼，就先吹上一夜吧。”
我儿头七吹安魂曲，也是极好。
刚入夜，萧允就到了，见我一身单衣，肩头落雪，终是停住了脚步。
他随手将大氅扔在我身上。
“你还未出月子，披上吧。”
大氅的狐皮是一整张，极其保暖。
这是到边塞第一年，萧允风寒后，我独自上雪山守了半月猎的雪狐皮。
他一穿就是三年，大氅皮毛依旧，只是沾上了姜婉宫中鹅梨香，终究呛人了些。
萧允进去不过一刻，屋内的灯便熄了。
紧接着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交缠声。
“阿允，你轻些，我们有骨肉了。”
“轻不了，过去的上千日夜，我闭眼之间都是你的音容，你要补偿我。”
两人折腾了很久，我的骨笛声一直为他们助威。
即便如此，姜婉还是吃了大氅的醋。
“箩妃的笛音果然不俗，昨夜本宫睡得极安稳，我这就让人在廊下给你放把椅子，你夜夜都来。”
见我乖顺点头，姜婉眉眼都是轻蔑。
“本宫肚里的是真龙种，你能佑其安宁，也算给你的孽障积德了。”
我很庆幸，我曾经积德行善，如今才能将我孩儿碎裂的三魂七魄通过笛音聚拢。
只需三十六日，我就能功成。
无论如何，我也要拖着这幅残躯守三十六日。
日子一天天地过，萧允见我逐渐发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形。
竟多此一举地替我向姜婉求情。
“朝颜到底在月子里，同为姐妹，莫太为难她。”
只是这一求，惹怒了姜婉，她竟命人夺了我的骨笛。
我匍匐在地上，想要抢回却被侍卫狠狠按住。
“萧允，你知道骨笛对我有多重要，你快阻止他们。”
骨笛不仅是我的法器，更是我身体的一根肋骨打造。
若它被毁，我必遭反噬。
萧允眉头皱了皱，神色变幻，最后只是轻叹。
“朕体恤你辛苦，你也不该恃宠而骄，改了笛音让婉婉噩梦连连，她怀着身子，你这是谋害皇嗣。”
萧允明明是人，却说着鬼话。
他将我送他的定情信物双鱼玉玦，挂在了姜婉的腰间。
他清清楚楚，有这纯阳至刚的东西伴身，连梦都不会做，更别说恶鬼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