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惨白的光像是要刺穿眼皮，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陈旧檀香的怪味。
谢惊蛰睁开眼。
脊背贴着冰冷的不锈钢台面，四肢被合金镣铐死死扣住，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清晰可闻。她侧过头，视线还有些模糊，但那个穿着暗红色唐装的老人身影却异常熟悉。
谢家二长老，谢天雄。
这老东西手里正捏着一把泛着寒光的放血刀，刀尖悬在她心口上方三寸的位置，正在那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时辰已到”、“圣血置换”的鬼话。
谢惊蛰眼底的迷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森寒。
回来了。
回到了2024年，《旧日神庭》公测前的一个小时。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手术台上，她被抽干了全身“污秽”的血液，换给了拥有“光之圣灵体”的妹妹谢若晴。而谢若晴凭借这特殊的血脉，在游戏开服后直接转职隐藏职业“炽天使”，成为受万人敬仰的救世圣女。
至于谢惊蛰？
她被做成了祭品。灵魂被封印在家族祠堂的一尊邪神像里，日夜遭受阴火焚烧，名为祈福，实为镇压，整整折磨了一百年。
“惊蛰啊，别怪二叔心狠。”
谢天雄终于念叨完了，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挤出一个慈祥得令人作呕的笑，“若晴是咱们谢家的希望，你是姐姐，把命给她，那是你的福分。忍一忍，刀很快，放了血就不疼了。”
刀尖缓缓下压，触碰到病号服的布料。
谢惊蛰忽然笑了一声。
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沙砾，听得人头皮发麻。
“二叔。”她歪着头，眼珠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刀，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你手抖什么？是不是怕这刀不认主，回头扎进你自己心窝子里？”
谢天雄手一顿，眉头皱成个“川”字：“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给我老实点！”
他不再废话，手腕发力就要刺下。
就在这一瞬，谢惊蛰的瞳孔深处，一行行只有她能看见的数据流疯狂乱窜。那是她上一世在无尽折磨中，灵魂异化后同化的深渊规则——【亵渎之笔】。
视线聚焦。
那把悬在心口的短刀上方，浮现出一个淡白色的半透明框体：
【物品：二长老的放血刀】
【品质：白色普通】
【词条：锋利度5（稍微用力就能划开皮肤）】
【描述：一把平平无奇的作案工具，刚磨过，很快。】
谢惊蛰甚至不需要抬手，意念如同一只无形的笔，狠狠地在那行描述上划过。
改！
理智值瞬间蒸发了一截，大脑像被凿入了一根钢钉，剧痛钻心。但她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了，那是疯子尝到血腥味后的狂喜。
数据框一阵扭曲，新的文字强行覆盖了原有法则：
【物品：反噬的凶刃】
【品质：绿色稀有】
【词条：以血还血（必定命中持有者的心脏）】
【描述：这把刀有了自己的想法，它觉得你的心比较脏，想掏出来看看。】
修改完成。
“去死吧！”谢天雄低吼一声，刀锋猛地落下。
下一秒，违反物理规则的一幕发生了。
那把短刀在接触到谢惊蛰皮肤的瞬间，像是碰到了一层看不见的斥力场，刀柄猛地在谢天雄掌心打了个转。一股巨大的怪力牵引着老人的手腕，以一种人类关节无法做到的诡异角度，狠狠调转了方向。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谢天雄瞪大了眼，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把熟悉的放血刀，此刻正齐根没入他自己的左胸，刀柄还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呃……咳……”
鲜血瞬间染红了唐装，谢天雄张着嘴，像是条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荷荷”的风箱声。
“二叔！”
一声尖叫划破了死寂。
手术室角落的沙发上，一个穿着洁白蕾丝长裙的少女猛地站了起来。她妆容精致，长发如瀑，此时那张原本写满高傲与期待的脸上，只剩下极度的惊恐。
谢若晴。
谢惊蛰那个被家族捧在手心里的好妹妹。
“看来二叔这刀法练得不到家啊。”谢惊蛰手腕一翻，藏在袖口的一枚回形针弹开，熟练地插进镣铐锁眼。
“咔哒”一声轻响。
对于在这个充满规则怪谈的游戏里活了百年的老玩家来说，这种物理锁具简直像纸糊的一样。
谢惊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发出几声脆响。她看都没看倒在地上抽搐的谢天雄一眼，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一步步走向缩在墙角的谢若晴。
“你……你别过来！”谢若晴吓得花容失色，抓起手边的骨瓷茶杯就砸了过来，“来人！卫兵！卫兵都在哪！这个疯子杀人了！”
茶杯擦着谢惊蛰的耳边飞过，砸在墙上摔得粉碎。
谢惊蛰抬手抹了一把溅在脸颊上的血点——那是刚才谢天雄喷出来的。她伸出舌尖舔了舔，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刺激着每一个神经末梢。
“喊啊，接着喊。”
谢惊蛰几步跨到谢若晴面前，一把揪住她精心打理的长发，粗暴地将她拖向那个还在滴血的手术台，“刚才二叔不是说了吗？为了防止我有‘不必要的反抗’，这间手术室开了最高级别的隔音结界。除非里面的人主动开门，否则外面就算炸了天也听不见。”
“放开我！我是谢家的希望！我是未来的炽天使！”
谢若晴拼命挣扎，指甲在谢惊蛰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
“炽天使？呵。”
谢惊蛰嗤笑一声，单手按住谢若晴的后脑勺，狠狠往不锈钢台面上一撞。
“咚！”
世界安静了半秒。
谢若晴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谢惊蛰熟练地用刚才那副还带着体温的镣铐锁住了四肢。
风水轮流转，这次躺在砧板上的，变成了高贵的“圣女”。
“你……你想干什么？”谢若晴终于慌了，眼泪把精致的妆容晕成一团黑，“姐姐，我是你亲妹妹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
“嘘。”
谢惊蛰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另一只手伸进病号服宽大的领口，掏出了一个在那一百年幽禁岁月中，她无数次幻想过的东西。
那是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游戏头盔。
电线裸露在外，塑料外壳泛着劣质的油光，上面还贴着“报废品”的标签。
这是上一世，家族为了防止她在被抽血过程中精神崩溃导致血液变质，特意找来的“精神安抚仪”——其实就是一个彻底报废的内测登录头盔，唯一的作用就是释放高压电流麻痹大脑神经。
“妹妹，你不是一直说，只要是为了家族，个人的牺牲都是荣耀吗？”
谢惊蛰摆弄着那个破头盔，视线再次聚焦，一行行数据在头盔上方跳动。
【物品：报废的初代连接器】
【品质：灰色垃圾】
【词条：漏电（这玩意儿插上电就是个电椅）】
【描述：狗都不用的电子垃圾。】
谢惊蛰瞳孔微缩，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光泽。
改！
【词条：深渊信标（强制连接至深渊最底层位面）】
【描述：通往地狱的单程票，祝你旅途愉快。】
“来，戴上它。”谢惊蛰笑得温柔至极，强行将那个散发着焦糊味的头盔扣在谢若晴头上，“你那么想当天使，姐姐送你去个好地方。那里全是热情好客的‘朋友’，它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不！拿开！这什么东西！我不戴！”
谢若晴疯了一样晃动脑袋，但谢惊蛰的手像是铁钳一样死死扣住卡扣，直到听见“咔嚓”一声锁死的声音。
“滴——系统自检中……检测到高危漏洞……强制启动……”
破头盔上的指示灯闪烁起诡异的红光，一股肉眼可见的电流顺着导线窜入谢若晴的太阳穴。
“啊啊啊啊——！！！”
谢若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手术台上剧烈抽搐，翻白眼，口吐白沫。她的意识已经被强行拖入那个刚刚生成的“深渊信标”里。
谢惊蛰拍了拍手，转身看向房间中央那台原本为谢若晴准备的【至尊白金登录仓】。
流线型的机身，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是通往《旧日神庭》最高起点“神域”的特快专列。
此时，手术室的大门外传来急促的撞击声和呼喊声。显然，里面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外面卫队的注意。
“大小姐！二长老！开门！”
“再不开门我们要破门了！”
“轰！轰！”
厚重的防爆门在撞击下微微震颤。
谢惊蛰不慌不忙地走到登录仓前，按下开启键。舱门滑开，露出里面充满淡蓝色营养液的内胆。
她回头看了一眼。
地上躺着胸口插刀、生死不知的二长老；手术台上躺着戴着破头盔、像通电青蛙一样抽搐的好妹妹。
这画面，真是一幅世界名画。
“这就是谢家的待客之道吗？”谢惊蛰轻笑一声，抬腿跨入登录仓，“可惜，我不吃这套。”
她躺了下去，营养液漫过口鼻。
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大，防爆门已经变形，露出一条缝隙，几双惊恐的眼睛正透过缝隙往里看。
“那是……大小姐？”
“她在干什么！二长老被杀了！”
“快！阻止她！”
晚了。
谢惊蛰按下内部的锁定键。
舱门缓缓合拢，将所有的喧嚣与混乱隔绝在外。黑暗降临的瞬间，她的视野中亮起了一行血红色的倒计时。
【距离《旧日神庭》全面公测还有：00小时03分12秒。】
【检测到唯一性SSS级天赋前置条件……】
【检测到玩家灵魂异常波动……】
【欢迎回家，编号000001。】
谢惊蛰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
各位，我想好怎么玩死你们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