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轩内——
秦诺跪在院子中央,面容苍白,嘴唇无色。
在一刻钟前,大夫人张氏因她今日晨起问候,迟了半炷香一事而大发雷霆。
张氏本就不满屠户之女出身的秦诺嫁进府,可儿子对其宠爱有加,张氏管教儿媳却处处受阻。
再加上秦诺入府三年却未有一子。
各种问题导致她对秦诺的偏见越发深重,找不到泄气口,故而在生活中挑事,想尽法子刁难打压秦诺。
等阮银银他们赶到时,秦诺已经顶着烈日快跪了一时辰。
她额头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鬓角的头发已完全濡湿,有气无力,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见状,李彧急迫伸手想要将其揽入怀中。
突然——
身旁,一只细嫩白皙的手先行伸出,阮银银一个滑跪,先一步抱住了秦诺摇摇晃晃欲要倾倒的身体。
“嫂嫂!你没事吧!”
李彧的手顿在半空中,他微眯眼,掌心微收,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冒出的人。
阮银银一把将人揽进怀中,脸色凝重,眼中满是担忧大喊道:“嫂嫂!”
秦诺双眼半闭,呼吸微弱,意识昏迷的前一秒,她只看见了一双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的眼眸正紧张的看着她。
屋里正在纳凉的张氏听到动静,皱眉不耐道:“怎么回事?外边谁来了?”
温婆子摇着蒲扇往外探探头,“是三公子和三少夫人来了。”
“他俩来干嘛?”张氏拧紧双眉。
温婆子轻声道:“少夫人晕倒了。”
外间,李彧对于阮银银的出现感到异常不解,“你怎么......来了?”
阮银银闻言仰头,啧了一声,理所当然道:“我怎么不能来,这是我的嫂嫂,我肯定要来啊!”
正说着,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张氏领着人从里间出来,扫了眼院中人,她语气飘飘然,不甚在意道:“三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李彧见到来人,低头垂眸,拱手行礼道:“母亲。”
张氏没应声,目光淡淡的落在了阮银银怀中晕倒过去的秦诺身上。
“哟,让你们见笑了,”张氏使了个眼色,“还不去把三少夫人,和少夫人扶起来。”
一旁的丫鬟领命前去,伸手欲要扶起跪地的两人。
阮银银出声道:“母亲,嫂嫂已经昏迷不醒,快请大夫来吧。”
秦诺现在已经完全处于昏迷之中,面色苍白,浑身却异常烫热,一看就是中暑之兆。
张氏没说什么,扫了眼阮银银,“还不请大夫过来,没听到三少夫人说什么吗?”
说罢,她又转头问李彧,“三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呢?”
何事?
还能什么事,你这么欺负他心上人,他想来英雄救美的呗。
李彧没回答,他刚才一听到秦诺又被张氏惩罚,心下过于着急慌乱,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就赶到了和清轩。
现下张氏一问,他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看李彧默不作声的模样,阮银银应声答道:“母亲,三公子今日是陪我来找嫂嫂的,我们听说嫂嫂做的赤枣乌鸡汤格外鲜美,他这是来向嫂嫂取取经的。”
“他?”张氏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阮银银点点头,拢了拢耳边发,故作娇羞道:“是呢,唉,都怪我嘴馋想喝乌鸡汤,公子知晓后,宠我,但又做不出那个乌鸡汤的鲜味,这不特意来问问嫂嫂嘛~”
“哦?是吗?”
张氏眉梢一挑,面无表情道:“你们不是昨日才闹过架吗,怎么,今日就这般要好了?”
她知道昨日院中发生的事?
李彧听言,藏于袖中的手不禁握拳。
他们院里的事,竟然这般快就传到了张氏耳朵里。
“唉,夫妻哪有隔夜仇。”
听张氏提及昨日之事,阮银银丝毫没有反应,满面红晕,眼含春水,笑容羞涩。
“床头吵架床尾和,正如您所说,那都是昨日的事了,而且我和三公子并没有闹架啊,是我家公子误会我了,这不炖鸡汤也是为了给我赔罪,哄哄我嘛~”
哄她?她可真会说假。
李彧神情淡淡的,眼帘微垂,但没有挑破。
张氏听一家之言,显然有些不信。
她本以为提及昨日之事能刺激到阮银银,没想到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一个妇道人家在府中传出风言风语是多么令人不齿的事情,她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还好意思腆着脸说她和李彧的夫妻感情深厚。
张氏觉得有些可笑,如若不是她一直知晓老三从未踏足过她的卧房,不然都要信了这姑娘的鬼话。
“是这样吗,三公子?”
话是问李彧的。
“是。”
尽管心中再不愿,但面上李彧依然承认下来。
听到回答,张氏嘴角轻轻上扬,带着一丝讽调笑道:“三公子竟有这般闲心,果真如老爷所说,真该出府练练了。”
张氏话语中带着刺,明里暗里挖苦李彧无所作为,没有像他大哥一般做出实绩,天天留在府中如同待家闺秀般。
李彧闻言未应声,一旁的阮银银却先出声唤道:“哎哟母亲,您找的大夫还没到吗?一会儿大哥回来看到嫂嫂这般模样,又是在您院中晕倒的,保不齐还以为是您欺压了嫂嫂呢?”
“婆媳矛盾,可是最让人为难,让人误会的哦。”
张氏刁难秦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没有人能像阮银银这般明里借着玩笑话,直接挑破说明。
听阮银银如此说笑,张氏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笑道:“果真是商户之女出生,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啊。”
“是吗!我爹也像您这般夸我。”阮银银飞快回应道,语气柔柔的。
仿佛听不出张氏的话外之音一般,阮银银很是激动欣喜道:“我爹也爱夸我伶牙俐齿,说我竟会说些抖机灵的大实话呢!”
说完,她又是温柔一笑,面上竟能看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羞涩来。
这话是在夸她吗?
张氏脸色一僵,手中指甲不禁陷入肉里,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起伏的情绪。
这牙尖利齿的鬼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