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去查看我的踏雪马,确保它助我离开将军府。
却见整个将军府挤满舞姬乐师,小斯们匆忙搬各色奇珍字画送往明烨的房里。
“将军,全京城的舞乐全部入府,珍宝百箱也如数送达,只是这样大办府库空虚,奴怕......”
“只要明烨喜欢,一些钱财算什么。”
管家颦眉,
“裴氏满门忠烈都死于迟越之手,老奴是怕裴将军知道了,会把三日后的婚礼搅地天翻地覆。”
江晚梦一甩宽袖,声寒如冰,
“就算是他,也不敢阻我和明烨大婚,我自有办法让他闹不了。”
我握着拳,忍不住一阵心酸。
虽然我早已知道江晚梦心仪明烨,也早已决定离开。
可是听到他亲口说出真相,还是像无数淬了毒的针扎进心口,针针扎中最痛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寝室。
入目全是她送我的刀枪。
回想陪她征战的十年。
她只有在命悬一线,需要保护的时候,才会躲在我身后,把我当盾牌。
平日里,对我甚是冷淡。
“啧啧啧,寝殿里全是凶器,难怪梦梦不喜欢你!”
明烨说着闯进我的房间,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支箭说,
“当年两军交战,你兄长裴镇虏就是万箭穿心而死。”
他温文尔雅的笑声透出尖冰般的狠厉,
“你知道第一箭是谁射的吗?”
我红着眼死死的盯着他,却见他指着自己,得意一笑,用着最轻蔑的口气说着最扎人的话。
“是我哦。我当时咻一声,就射中了他的心脏。”
“可惜啊,你兄长万箭穿心都不肯跪下。我只好命人打断他的腿,挖出他的膝盖骨。”
我手中的长枪簌簌颤抖,发出愤怒的嘶鸣。
我想立刻杀了他为兄长报仇!
可为了三日胡全歼叛贼,我把怒火咽了回去。
他轻蔑一笑,拍拍我的肩,从腰间掏出一个酒杯,
“这个杯子你眼熟吗?”
我一看到那泛黄的骨杯,就心慌地快要昏厥,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哽咽无声。
“这是你父亲裴无疾的头骨所制,全歼裴家军那天的庆功宴上,我就是用这个杯子喝了庆功酒!”
我嗓子噎住,心猛然坠入无底的深渊。
再也克制不住,拔枪指向明烨。
明烨见状把头骨抛开,后退几步坐在地上。
他嘴角闪过狡黠,突然缩到墙角,“裴将军,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我没理会他,去捡父亲的头骨。
弯腰的瞬间,身后被人猛地踩了一脚,断骨之痛袭来,我匍匐倒地。
“裴凌岳,你怎么如此狠毒,明烨手无缚鸡之力,你怎么能对王子不敬!你知不知道谋杀王子是死罪。”
这个我爱了十年的女人,不问是非就给我定了死罪。
原来心痛到绝望是会笑的。
我忍痛爬起,捧起父亲的头骨,颤抖着开口,
“江晚梦,我没有碰他,就算我真的一枪结果了他,也是为我大齐报仇除害!“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是我为大齐平蛮夷战死的裴帅的头骨!可如今却被蛮夷亵渎”
我几乎是嘶吼出声,
“我父兄尸骨未寒,你就要嫁给这个杀害他们的南蛮王子!”
江晚梦寒眸中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闪躲,
“都怪我,裴将军你在说什么?这只是一块狗的头骨而已。就算挫骨扬灰都使得。”
明烨颦眉。
江晚梦见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怒火全指向我。
仿佛我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他两步上前,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头骨交给管家,冷冷地下令,“挫骨扬灰!”
我挣扎起身,“不,不要,求你了!”
一众侍卫把我按倒地上,几十个刀锋压在我身上,我一挣扎,就换来遍体鳞伤。
我对上江晚梦陌生的冷眸,
“裴凌岳,你这种混迹教坊的纨绔,不过是出身好一些,怎么配得上我。”
“无论你污蔑明烨做了什么,我也不会信,更不会改变三日后我和明烨的大婚!”
“迟越一直是我大齐的友邦。明明是你们裴氏,残害友邦,罪有应得。”
“念你对我十年的情分,不予追究。大婚你可以来。但要敢闹事,我绝不手软。”
我指甲陷进肉里,强忍住眼泪抬头。
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明烨狡黠地说,
“不如裴将军为我牵马,我们冰释前嫌。”
江晚梦想都没想,示意侍卫们退下,
“也好,阿烨被大齐人排斥,若是裴将军牵马便没人敢看不起他。”
我红着眼,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江晚梦的眼睛,
“你让我给他牵马!”
“明烨是王子,能服侍他是你的福气。”
“裴凌岳,你到时要是敢出差错,我饶不了你。”
我推开她,怒道,
“你们给我滚!”
“我裴凌岳死也不可能对杀死父兄的仇人俯首低头!”
“还有,”我拔出一只箭掰断,“江晚梦,你我恩情犹如此箭,从此两断!”
江晚梦神色一滞,有种说不明的情绪。随即被愤怒替代,
“裴凌岳,你放肆!”她踢翻矮柜,“你以为是我离不开你?”
江晚梦说完拉着明烨离开了。
我瘫坐在地。
江晚梦的一脚和后背的刀伤让我痛得咬碎牙齿。
外面下起雨。
厮杀十年的旧伤也一阵阵钝痛。
就在我眼睛迷离,几乎痛晕过去时。
一只飞鸽湿漉漉落在我肩膀抖水,带来了秦暖玉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