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碎裂声炸响!那只价值不菲的茶盏被她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瓷片四溅,有几片甚至崩到了王熙凤华贵的石榴红裙角上。
整个屋子,连同刚进来的几个小丫头,全都吓傻了,一个个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活像泥塑木雕。
孙二娘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惧色,反而挂上了一抹近乎狂野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
她微微歪着头,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钉在王熙凤那张由惊愕转为铁青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做什么?」她嗤笑一声,带着十二万分的鄙夷,「老娘当年在十字坡开黑店,拿人肉剁馅儿包包子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深宅大院里玩绣花针呢!少跟老娘来这套假仁假义!这碗『补药』......」她下巴朝小几上那碗黑乎乎的东西一扬,「......留着给你自个儿补脑子吧!」
死寂。
绝对的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王熙凤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精心描绘的柳叶眉扭曲着,那双丹凤眼里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暴戾。她死死盯着孙二娘,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你......你......」王熙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孙二娘,半天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纵横贾府多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何曾受过这等当面顶撞、赤裸裸的羞辱?还是一个她视为掌中玩物、可以随意揉捏的贱妾!
「反了!反了天了!」王熙凤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尖利得能刺破屋顶,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来人!给我把这失心疯的贱人......」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一个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突然从门口传来,如同投入滚油锅里的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另一种紧张。
屋内的死寂被打破,所有人,包括暴怒的王熙凤,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猛地一窒,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贾母扶着鸳鸯的手,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
老太太穿着赭石色万字不断头纹的锦缎褂子,头上戴着镶嵌祖母绿的抹额,脸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如鹰,缓缓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地上的碎瓷片,僵立的众人,王熙凤铁青扭曲的脸,以及......那个站在屋子中央,背脊挺得笔直、脸上犹带着未散尽戾气的「尤二姐」。
贾母的目光在孙二娘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深邃,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方才在门外,那些石破天惊、粗鄙不堪却又莫名带着一股子狠绝劲儿的话,她可是听了个真真切切。
王熙凤一见贾母,那满身的戾气和怒火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瞬间泄了大半,强行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委屈:「老祖宗!您怎么来了?您快瞧瞧,尤妹妹她…她不知是魇着了还是怎的,竟发起疯来,摔了东西,还…还口出狂言,顶撞于我......」她说着,眼圈一红,竟似要落下泪来,变脸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孙二娘冷眼瞧着王熙凤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心里啐了一口。好一个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