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接受求婚时,我的尸体正被挖出来。
他从女助理手里接过艳丽的红玫瑰,我的家人在台下欢呼祝福。
而我腐烂的尸身发出阵阵恶臭,连老刑侦都忍不住作呕。
法医弟弟被紧急叫回警局,协助侦破这宗世界瞩目的跨国贩毒案。
他要解剖的尸体是案件至关重要的线人。
直到他从尸体镊出一枚圆环。
才终于想起来,手上戴着同款婚戒的我。
已经断绝音讯一年了。
1
姜宸钳着戒指,指尖绷得泛白。
目光猛地转向尸体脖颈处。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
我右耳下方有一块红色胎记。
只是……
我飘荡在空中,苦笑着凝视自己面目全非的尸首。
这具无头女尸,浑身上下连一块巴掌大的完整皮肉都没有。
头颈断口处被刀刃野蛮剁砍过,呈现腐烂后恶心的黑紫色。
“小姜,你还好吧?”
老同事见他脸色不虞,眼神关切。
“没事。”
姜宸摇摇头,拂去杂念。
老同事扫了一眼尸体,忍不住再次叹气,语带哽咽:
“入行二十年,这是我见过最残忍的虐杀,她死之前得多痛苦啊……”
“这个贩毒案的线人,真是以身犯险,为国捐躯的英雄。”
姜宸紧抿嘴唇,对解剖完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写下初检报告:
【女,约二十五岁,死亡时间一年前,无头,全部手指脚趾遭钝器据断,无指纹留存,全身二十八处骨折骨裂。】
他笔尖一顿,手有些颤抖。
尽管被誉为天才法医,但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见这样的死状还是会怕吧?
我忍不住伸手摸他的头发,却只能虚空穿过。
他深呼吸数下平复情绪,继续落笔:
【推断被生剖割取心肝脾肺肾肠等脏器,仅存胃部取出一枚戒指,待进一步化验。】
姜宸将报告和证物交给鉴定科,让他们进行DNA比对。
“优先筛选本市人员,有结果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强作镇定走出停尸间,却明显魂不守舍。
尸体被挖出来后,我的魂魄也可以自由飘荡了。
跟着姜宸回家,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一点我存在过的痕迹。
丈夫周以何如今的未婚妻贺诗妍,取代了我的位置。
她露出关怀的笑,给姜宸递去黄芪水:
“小宸你脸色太差了,快喝了这个,补气血。”
妈妈从厨房探头出,欣慰感慨:
“看你姐多细心,妈都没这么周到。”
姜宸对贺诗妍粲然一笑,抱着她胳膊撒娇:
“姐最好了,谢谢姐。”
仿佛有根冷针扎入我虚空的心脏,泛出锐痛。
姜宸从小就像跟屁虫一样,爱跟在我后头跑。
小脸红扑扑的,声音却大得整条巷子都能听见:
“我最喜欢姐姐,我只要姜媛姐姐!”
后来,他扯断了我亲手做的项链,红着眼和我断绝关系时,同样掷地有声:
“姜媛,你不配姓姜,不配当我姐!”
“以后你落网,我一定亲手给你剖尸,把你的罪证全部挖出来!”
如今一语成谶。
他亲手解剖了我。
姜宸突然想起什么,走进杂物房。
我跟在他身后,看见一年未见的周以何,空灵的魂体忍不住颤了一下。
“以何哥,我找个东西。”姜宸的声音有点哑。
“你和那个人的婚戒,还留着吗?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周以何闻言僵了一下。
几秒死寂。
他看向姜宸,语气淡然:
“问这个做什么?”
“跟案件有关。”
周以何扔下手中的相册,转身去找。
我俯身看打开的相册,骤然凝住。
照片中我的位置,全部被粗暴地剜空,一个不留。
我惨然一笑,心脏坠坠发疼。
周以何从抽屉底翻出一个丝绒盒子。
和尸体里那枚戒指一样,是一枚铂金素圈。
姜宸呼吸一窒。
他捏着戒指观察,指尖绷紧。
我也看过去。
注视着内圈中熟悉的“J&Z”刻字。
姜媛和周以何。
但我尸体的戒指,内圈被划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清有过刻字。
姜宸把戒指放下:
“没什么了,不一样。”
他顿了下,还是低声开口:
“我今天解剖了一具女尸,身高年龄和姜媛都差不多,死亡时间大概是一年前……”
我和他们彻底断绝关系后不久。
周以何眼睫抽动,暴怒出声:
“别提她的名字!我觉得恶心!”
我看着他痛恶的神色,心如刀割。
他嘶声说完,猛地捂住了嘴,干呕了一声。
姜宸轻轻给他拍背,却抚不平他眼里灼烧的恨意:
“要真是她那倒好了。”
“毒贩全都该死!”
2
周以何妈妈难产而死,爸爸是忙碌的警察。
他从小就在我们家长大。
十岁那年,他爸爸因为缉毒而殉职。
所以他恨透了毒品,恨透了毒贩。
后来我考入警校抓毒贩,他读专攻戒毒特效药的制药专业。
我们都立志要扫净世界的毒物。
可毕业前夕,我在酒吧闹事被拘捕。
我身上搜出了摇头丸,当即被学校开除。
爸妈花光积蓄把我保释出来。
周以何狠狠扇在我脸上,眼里全是破碎的泪光:
“姜媛,你怎么敢碰这个!”
脸上火辣辣的疼,比不上心口撕裂的万分之一。
他眼里的失望把我的喉咙堵得生疼。
让我差点就忍不住投入他怀里,让他不要哭,跟他说出真相。
告诉他这都是假的,是任务需要,我被选中去当卧底了。
但我只是咧了下嘴,混不吝地笑:
“就是好奇试试呗,你别说,还挺爽。”
每个字都像尖刀重重划在心上。
周以何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得掐出血来,声音颤抖:
“姜媛,你只是一时想歪了对不对?”
“我们实验室有最新的戒毒药,你听我的,一定可以戒掉。”
我点头答应。
但后来我一次次逃跑,他一次次失望。
最后一次,他拉着我的手按在肚子上,眼泪成串往下掉:
“姜媛,我们已经有孩子了,求求你,别再碰好不好?”
掌心下微弱的搏动,烫得我灵魂都在撕裂。
我想去摸他的脸,眼中却晃过边境卧底的任务。
只能狠狠抽回手,强撑出混账的语气:
“养孩子多费钱,不过我找到赚快钱的路子了,等我赚够钱了再生。”
周以何脸上血色褪尽,不可置信看着我:
“你是不是要去贩毒?!”
我无法承认,也不能否认。
只拉他的脖子,想印上最后一个亲吻。
“你别碰我!”
周以何眼睛血红,捏着我们的结婚证,声音嘶哑:
“如果你今天走出这个门,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我牙根咬得发酸,最后还是没能如愿吻他一次。
结婚证被撕碎的声音响起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最多三年,我一定带着功勋章回来,再也不骗你了。
我成功潜伏进入金三角最大的毒窟。
偷听到即将进行的重大交易。
昏暗的包间里烟雾缭绕,看不清头目的脸。
但她开口时,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熟悉的声线。
是周以何的实验室助理,贺诗妍。
我牙关打震,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一丝极轻的抽气声。
贺诗妍的身影顿住。
她猛地回头,让我彻底看清了脸。
“谁在上面?!”
无数脚步声冲过来时,我用最快的速度按动藏在指甲里的微型发射器。
信息发送成功。
哐——
通风盖也被砸开。
铁棍狠狠砸在我后脑勺上。
“吃饭了!”
贺诗妍温润的声音响起。
餐桌上,她体贴地给周以何夹菜,又叮嘱姜宸别吃会过敏的海鲜。
我爸抿了口酒,动容地拍贺诗妍的手:
“诗妍,要不是你,一年前我们全家真熬不下去了,那个孽障……”
“算了不提她了!不好的都过去了,今天你和以何有情人终成眷属,爸妈是真高兴!”
我心底一阵发酸,忍不住攥紧拳头嘶吼:
“别相信贺诗妍!离她远一点!”
姜宸猛地站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
我也愣住,但很快意识到他不是听见我说话。
只是收到鉴定科的消息:
【本市DNA库里没有找到和尸体匹配的样本。】
他轻呼一口气,随即又蹙眉。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以为排除了这具尸体是我的可能。
但他不知道,在接受卧底任务的当天,我的所有数据就在系统中被彻底抹除了。
常规渠道匹配不上。
手机再次震动。
【有新线索,需要你回局协助。】
3
我没有跟着姜宸离开。
这魂魄能自由多久尚不清楚,我想多看看周以何。
即使是自虐般看他和别人恩爱的样子。
只抱着我害羞过的男孩,也对别人露出了缱绻的神色。
贺诗妍对他刻意温柔,但动作还是暴露了狠戾,让他皱了眉:
“轻点,别伤着孩子了。”
我一怔,心被闷住了般窒息地痛。
贺诗妍怀了他的孩子。
突然想到我们诀别那一面,我肚子的孩子……
在前往金三角前夜,被我打掉。
深夜,贺诗妍独自走进后花园。
曾经种满鸢尾的花圃,只剩下一丛妖艳得狰狞的红玫瑰。
我看见一道暗红的气息从泥土下飘起,异常熟悉。
贺诗妍点起烟后,一道黑影闪出,给她低声汇报:
“老大,姜媛的尸体被警方挖出来调查了……”
贺诗妍吐出烟圈,脚尖用力碾踩脚下的蚂蚁。
在云雾缭绕间,她轻笑着惋惜:
“可惜了,当时没多割她几块肉,肥料都不够用了。”
我死后被掏空的五脏六腑,竟全部都在这泥土下,成了养花的饲料!
我魂魄激烈颤抖,死死盯着面前神色淡漠的女人。
恐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
地下室里。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我被水泼醒,瞪眼怒视着眼前的贺诗妍。
她噙着讥笑,满眼不屑:
“见到我很意外吧?”
“既然是熟人,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老公和家人的。”
“畜生!你别碰他们!”我嘶吼着。
“行啊,那就交待出你的同伙。”
这更不可能。
贺诗妍见惯了硬骨头,轻飘飘吩咐手下动手。
先是身体的折磨。
每天剁一根手指。
用钝刀。
一下下拉锯让疼痛从天灵盖爆开,疼得失去知觉,随即又痛醒。
反复折磨。
二十天过去,手指脚趾全没了。
身上也因为被滚烫的铁板反复烧灼,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但我一个字也没说。
然后是神智的剥夺。
高浓度可卡因扎进动脉,飘飘欲仙后带来的是虫啃蚁噬的痛苦。
我失去了人格,像狗一样跪地哀求。
彻底失去理智前,我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没让自己吐出任何消息。
毒贩的耐心彻底耗光。
最后的意识,是冰冷的铁钩刺入腹部。
我看着身体被撕裂,脏器被拽出来,砸在肮脏的地板上。
一旁的恶犬叼着血淋淋的肠子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砍掉了头,尸体扔进边境荒山。
直到一年后被泥石流冲出。
“警察调查没问题吗?周先生……”
黑影有些迟疑,担心贺诗妍暴露身份。
她嗤笑着,掩不住眼底的蔑视:
“怕什么?一个蠢男人而已。”
“他早忘了那个警察了,现在把我当唯一真爱呢。”
魂魄无法呼吸,但我喉腔却尽是苦涩。
“我随便伪造个视频,他就相信那警察贩毒了。”
“还有姜家那几个蠢货,哄几句就把我当亲女儿亲姐姐,真有意思。”
我咆哮着狠狠一拳砸向贺诗妍。
拳锋虚空穿过空气。
赤裸裸嘲讽我企图跨越阴阳的不自量力。
不甘的怒吼卡在喉咙里,我双拳紧攥,目光投向警局的方向。
姜宸,你不是发过誓要做最厉害的法医,破最难的案件吗?
找出来,快把我拼死留下的线索找出来!
4
法医工作室。
姜宸垂着头,一动不动盯着从我尸体掏出的那枚戒指。
同事忍不住问:
“姜法医怎么了?这戒指有古怪?”
姜宸眼神不动,眉头拧得死紧:
“我在想,线人为什么要在死前吞下戒指。”
“一般这种行为要么是为了掩饰身份,要么是想传递信息,她是哪种?”
隔着证物袋,他反复摩挲着戒指内壁杂乱无章的划痕,目光困惑。
“把刻字都划掉的戒指……能传什么信息?”
我心急如焚,魂体在他耳边无声呐喊:
“小宸你仔细看啊,看划痕!想想我们小时候!”
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姜宸猛地抬头。
眼神里的茫然突然变成难以置信的惊骇,几乎是扑向电子放大镜。
我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眼底酸涩。
“怎么会……真的有……”他牙关疯狂打震。
同事被他的惊慌模样吓到,正要开口问,被他飞弹起身撞开。
刚打开门,迎面撞上刑侦科队长。
没等他说话,队长紧紧钳住他的手臂,脸色凝重:
“姜宸,我们扩大了DNA的对比范围,尸体的身份……确认了。”
“她是一年前潜伏在金三角毒巢的卧底警察。”
姜宸睁大了眼,眼底涌出痛绝,却不愿相信。
队长声音哀沉,掐灭他最后的一丝侥幸:
“是你的姐姐,姜媛。”
姜宸的痛呼撕裂了夜色。
我心疼地虚空搀扶他,想将她拥入怀中。
姜宸死死抓住队长的手臂,眼睛血红:
“快!快派人去姜家!”
“姐姐在戒指留下了线索,毒贩头目就在我们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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