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第一次嫁人,就遇人不淑。
我只懵懂记得生父醉醺醺的背影,和妈妈哀伤的眼泪。
那年我只有六岁。
他又一次赌输后烂醉如泥,一脚踹开门,揪着于春娇的头发就往墙上撞。
“臭娘们!不会生儿子的赔钱货!就是你害老子在外面被笑得抬不起头!”
妈妈不敢反抗,瘦弱的身体蜷缩在地上,身上全是层层叠叠的伤,只能哭着哀求:“别打了,我给你钱,给你钱……”
可生父拿到那皱巴巴的碎银几两,恨不得要把她碎尸万段。
我害怕得发抖,却还是从墙角抄起了那把比我还高的扫帚,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挥过去。
“不准你打我妈妈!”
我尖叫着,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兽。
他愣了一下,随即一脚将我踹开。
可我爬起来,又一次挡在妈妈身前。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只记得妈妈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
她说:“明月,都是妈妈没用。妈妈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后来,嗜赌的生父在躲债时被人砍死街头。
我们母女俩像突然逃出的鸟,又惊又怕。
那天冬夜的风很冷,妈妈把唯一的厚外套裹在我身上,用冻得通红的手紧紧牵着我。
我问她:“妈妈,我们去哪?”
她在黑暗中看着我,眼里第一次有了光。
“明月不怕,妈妈带你离开这里……”
再后来,她遇见了继父林建国,带着一个与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
我以为,好日子真的来了。
她不必再挨打,我也不必再担惊受怕……
可我忘了,重男轻女是个可怕的轮回。
那个曾被旧思想刺得遍体鳞伤的女人,最终,还是将这把刀,对准了她的亲生女儿。
她将我视作累赘,是她在这段婚姻里的败笔。
于是,她拼了命地去做林锦程的“亲妈”,将那个男孩如珠如宝般捧在手心。
我记得家里炖鸡,香气能飘满整个屋子。
一只鸡有两只腿,于春娇会笑眯眯的将两只都夹进林锦程的碗里。
“锦程在长身体,多吃点。”
鸡翅是她和继父的。
轮到我的,只有一勺寡淡的鸡汤。
十几年,都是如此。
林锦程的家长会,她一次不落,精心打扮,像是去参加什么颁奖典礼。
而我,就算把满分的卷子,把竞赛第一的奖状递到她面前,她也只是淡淡瞥一眼,从不曾对我笑过。
关于我的所有,被锁在抽屉里落了厚厚一层灰。
林锦程随手画的涂鸦,却被她装裱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我一直安慰自己,妈妈那么不容易,能把我抚养在身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可直到今天,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升学宴上,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拿我的婚姻“明码标价”,当成是林锦程升学的垫脚石。
“你还敢瞪我?翅膀硬了是不是!”
于春娇见我毫无反应,怒火更盛,扬起手似乎还想再给我一巴掌。
继父林建国一把拉住了她,却不是为我。
“行了,我就当十几年养了个畜生,跟个畜生计较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