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
二十年了,我几乎忘了,我曾经也是有名字,有身份,有家的人。
我的家……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哥哥……他们还好吗?
一滴滚烫的泪,从我干涩的眼角滑落,混入了泥土里。
我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好。”
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一丝他们从未见过的平静。
王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你说什么?”王强俯下身,把耳朵凑到我嘴边。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好,我去。”
我的顺从,让王强一家感到了困惑和不安。
在他们眼里,我应该哭嚎求饶。
可我没有。
刘娟狐疑地盯着我:“你个老东西,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没有理她,只是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断掉的左腿根本使不上力。
王强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心里的不安又被狂妄所取代。
他冷哼一声:“装什么装?就你这样,还想去村委会?爬都爬不动!”
他转念一想,又恶毒地笑了起来:“想去也行,先把后山那三亩地的玉米给我收了,收不完,你就烂死在这儿吧!”
后山那三亩地,是村里最贫瘠的,全是石头,难走又难干。
让我一个人,拖着一条断腿去收玉米,就是要我的命。
“王强,你别太过分了!”我咬着牙,恨声说道。
“过分?”刘娟一脚踹在我身上,“让你干活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挑三拣四?再废话,现在就把你舌头割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们,胸口剧烈起伏。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必须去村委会,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去。”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鬼。
王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块木板,随便用布条给我那条断腿绑上,就算是“治”过了。
每天天不亮,我就被他们一脚踹醒,分给我一个干硬的窝窝头,然后就被赶到后山去。
白天,我在玉米地里,顶着毒辣的太阳,用一把钝镰刀,一棵一棵地砍玉米杆。
汗水浸湿了伤口,又疼又痒。
我经常痛得晕过去,醒来后,又继续干。
晚上,他们不准我回屋,就把我锁在猪圈里。
猪圈里又臭又脏,蚊虫嗡嗡地飞,老鼠在我身边窜来窜去。
我蜷缩在角落里,抱着那条已经肿胀的腿,睁着眼睛,一夜一夜地熬。
村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会特意跑到后山来看我。
他们指着我,像在看什么稀奇东西。
“你看王家那个婆娘,真是个贱骨头,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肯干活。”
“可不是嘛,听说她还想走呢,真是脑子坏了,离了王家,她能活?”
“活该!谁让她当年不老实,总想着跑,现在好了吧,腿都断了。”
他们的言语比王强的棍子还伤人。
我麻木地听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快了,就快了。
只要收完这片玉米,我就可以去村委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