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在绝对黑暗的密道里狂奔,怀中婴儿轻微的抽泣是这片死寂中唯一鲜活的声音。身后的巨响与喊杀被彻底隔绝,只有他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充斥耳膜。他不知道这条密道究竟有多长,夫人的血能维持入口遮掩多久,更不知道出口外是否已有天罗地网。他只知道跑,用尽一个筑基后期修士残存的全部灵力与生命力,向那未知的、代表渺茫生机的“落星潭”奔跑。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压迫着感官。密道并非坦途,时宽时窄,地面湿滑崎岖,四壁散发着泥土与古老禁制的冰冷气息。林伯全凭记忆中对这条应急密道图的惊鸿一瞥,以及手中那枚青铜钥匙传来的、对出口方向极其微弱的牵引感,在黑暗中艰难辨路。
他的左肩传来阵阵钻心刺痛,是在守静堂外试图阻挡第一波破阵余波时,被一道灼热的火系术法擦过所致。皮肉焦黑,经络受损,灵力运转到此处便滞涩难行。但此刻他顾不上了,所有的灵力都被用来激发双腿的风行符箓——尽管是最低等的“神行符”,且因他状态不佳效果大打折扣,但总比纯粹肉体奔跑要快。
怀中的襁褓因颠簸而不适地扭动,细弱的哭声断断续续。林伯不得不分出一丝极其轻柔的灵力,混合着自己几十年修炼出的、最为平和中正的木系生机,小心地包裹住孩子,试图安抚。“小小姐,莫怕,莫怕……老奴在。”他低声哄着,声音干涩沙哑,与其说是安慰孩子,不如说是安慰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
回忆如同附骨之蛆,在狂奔的间隙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清韫夫人的情景。那时她还是苏家备受宠爱的小姐,随父来访云梦林氏。春日宴上,少女一袭鹅黄衣衫,立于一树繁花之下,笑意清浅,与当时尚是林家少主的家主林霄论道。她言谈间对草木生机、轮回枯荣的见解,让侍立一旁的林伯暗自心惊,那并非寻常闺秀能有的视野与修为。后来,她嫁入林家,成为主母,从未因出身高贵而骄矜,反而将林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下人宽厚,对夫君敬爱扶持,对……对他们这些老家仆,也总是温和有礼,记得林伯好一口自酿的梅子酒,年年总会赐下些灵果让他添些风味。
“林伯,晚儿日后,恐怕要多劳您看顾了。” 生产后不久,夫人抱着刚满月的小小姐在庭院晒太阳,曾似无意般对他感叹。那时阳光晴好,夫人眉眼温柔,小小姐在她怀里咿呀作声。林伯只当是主母的客气与信赖,连忙躬身说这是老奴本分。如今想来,那句话里,是否早已藏着一丝今日劫难的预感与托付?
“咳!”气血翻涌,打断了他的回忆。密道似乎开始向上倾斜,空气依然浑浊,但那股阴冷的地下气息淡了些。快到了吗?落星潭……
就在此时,怀中的青铜钥匙骤然发烫!
林伯猛地刹住脚步,几乎撞上前方看似普通的石壁。钥匙脱离掌心,悬浮而起,散发出柔和的青铜色光晕,光晕中无数细密符文流转,印向前方石壁。石壁无声溶解,露出一层水波荡漾的、泛着微弱星光的屏障——单向隔绝阵法。
出口到了!
然而,林伯的心却沉了下去。钥匙的异常反应,不仅是在指示出口,更是一种警告:出口外的阵法,正在承受某种冲击或探查!
他死死抱住襁褓,将自己残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钥匙,全力稳固这出口阵法,同时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宛如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透过那层水波屏障,他能模糊看到外面的景象:似乎是一个寒潭边,乱石堆积,古树垂藤,夜色深沉。但就在潭水对岸的林梢上空,数道颜色各异、气势惊人的遁光正如同流星般划过,毫不掩饰的神识如同巨大的扫帚,一遍遍掠过下方山林、水潭、乃至岩石缝隙!每一道神识都强横无比,至少是金丹期,其中一道阴冷锐利如毒蛇,更是让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元婴气息!
敌人果然没有放弃追索!他们不仅在强攻林氏祖地,更在外围布下了封锁线,搜寻可能漏网之鱼!尤其是可能携带林家嫡系血脉的……
林伯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紧紧贴着密道内壁,连呼吸都几乎停止。怀中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竟奇迹般地停止了抽泣,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尚且懵懂的眼睛。
一道土黄色的遁光在寒潭上空略作停留,一个粗豪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妈的,这破潭搜了三遍了!连个鬼影都没有!林家的‘云梦千幻’都破了,还能有杂鱼从咱们‘幽冥宗’和‘蚀骨殿’联手布下的‘罗刹网’里钻出去?”
“闭嘴!”另一个尖细阴冷的声音呵斥,正是那道让林伯恐惧的元婴气息,“上面有令,林家那件东西可能已被转移,尤其要留意是否有幼童或孕妇逃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给我继续搜,重点查看有无空间波动或隐匿阵法痕迹!”
土黄遁光悻悻离去,但那股元婴神识却如同粘稠的毒液,又在寒潭附近来回扫荡了数次,甚至有几缕刻意刺入水下、石缝。林伯感觉到手中的钥匙在剧烈震颤,维持出口阵法的灵力飞快消耗。他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钥匙上,青铜光芒勉强稳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刻钟,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那道恐怖的元婴神识终于远去,与其他遁光一起,投向更远的山脉深处。
林伯又等待了足足半个时辰,确认再无异动,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神识透过屏障探出,仔细感应外界。夜凉如水,虫鸣唧唧,除了寒潭幽冷的水汽和远处隐约的、令人不安的灵气躁动(那是云梦泽方向),似乎暂时安全。
不能再等了!密道入口不知还能隐藏多久,必须立刻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全力催动钥匙。水波屏障打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他抱着孩子,如同幽灵般侧身闪出,随即反手一引,钥匙飞回,屏障迅速合拢,并将出口的痕迹彻底掩去,恢复成寻常石壁模样。
冰冷的夜风迎面扑来,带着山林特有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林伯打了个寒颤,来不及分辨,选定一个与云梦泽相反、又与那些遁光搜索方向偏离的方位,将最后两张“神行符”拍在腿上,一头扎进茂密的山林。
这一次,是在真正的荒野中逃亡。没有密道遮蔽,没有阵法掩护,只有无边的黑夜、险峻的山路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威胁。
他专挑最崎岖难行、灵气最为稀薄紊乱的路径,甚至不惜闯入一些低阶妖兽的领地,利用妖兽的气息和本能制造的混乱来掩盖行踪。身上的伤口因剧烈运动和灵力枯竭而恶化,剧痛一阵阵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怀里的孩子又开始低声哭泣,大概是饿了,也可能是这颠簸与寒冷实在难熬。
林伯却连停下来找点山泉、用灵力温热米糊(出发前夫人匆忙塞进他储物袋的)的时间都没有。他只能再次渡过去一丝微弱的灵力,稍稍安抚,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快了,小小姐,就快了……到安全地方……”
安全地方?哪里才是安全地方? 夫人说去凡俗界,去最偏远、灵气最稀薄之处。可云梦泽乃修真界著名福地,方圆数万里内,即便灵气相对稀薄之处,也多是修真家族或小门派势力范围,耳目众多。只有穿过漫长的、危险的缓冲地带,才能真正抵达几乎无修士踏足的凡俗世界。这千里孤途,他一个受伤的筑基,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真的能闯过去吗?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锐利无比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左侧密林中袭来!带着森然鬼气!
林伯亡魂大冒,战斗本能让他于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右侧扑倒!
“嗤啦!”那道乌光擦着他的右肋飞过,带起一蓬血花和衣衫碎片。阴冷诡异的灵力瞬间侵入伤口,让他半边身体都感到麻痹。不是之前那些大规模搜索的修士,是潜伏的暗哨?还是恰好巡逻到此的低阶弟子?
不等他起身,一个穿着暗绿色紧身衣、面容隐匿在兜帽下的身影已如鬼魅般从林中扑出,手中一对幽蓝色的淬毒匕首直刺他的咽喉和心口!看气息,大约是筑基中期,但功法歹毒,身法诡异!
若是平日,林伯即便不敌,也能周旋甚至击败对方。可此刻他身受重伤,灵力几近枯竭,怀里还抱着绝不能有失的婴儿!
绝境之中,老仆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没有试图完全躲闪,而是微微侧身,用受伤的左肩硬生生承受了刺向咽喉的一击,同时右手凝聚最后灵力,并指如剑,并非攻向敌人,而是猛地戳向自己怀中——确切说,是戳向包裹着孩子的襁褓外侧!
“噗!”匕首深深扎入左肩,阴毒灵力疯狂涌入。林伯闷哼一声,脸色灰败。但他的指尖,却成功将一股精纯的、带着他生命本源气息的木系灵力,混着一丝从敌人匕首上“借”来的阴毒鬼气,以一种奇异的方式震荡出去!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极其偏门、堪称自残的干扰秘术——“移花接木·气机乱”!旨在短时间内,强行扰乱小范围内自身与关联物体的灵力气息,混淆追踪!
效果立竿见影。那刺客刺中目标正待欣喜,却猛然感觉眼前猎物的气息变得混乱模糊,连带着他怀中那本应最显眼的、微弱却纯净的婴儿生机,也瞬间变得晦涩不清,仿佛与周围山林枯败落叶的气息混为一体!
刺客动作不由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林伯借着对方匕首的力道向后急退,不顾伤口撕裂喷血,用尽最后力气,将怀中襁褓朝着斜下方一处覆盖着厚厚腐烂树叶的灌木丛抛去!动作看似粗暴,实则裹挟着柔劲。
同时,他嘶声大吼,声音凄厉绝望,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东西不在我这儿!被林家暗卫带走了!往东!!” 吼罢,他转身,朝着与婴儿坠落相反的方向,踉跄着,却爆发出最后的速度冲去,沿途故意撞断树枝,留下明显痕迹和血迹。
那刺客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吼声弄得一怔,目光在林伯逃窜的方向和那寂静的灌木丛之间迅速游移。上面严令搜寻幼童和贵重物品……眼前这重伤老仆拼死也要带着的襁褓……
只犹豫了一瞬,刺客眼中厉色一闪,竟暂时放弃追杀明显是诱饵的林伯,身影一晃,扑向那灌木丛!匕首挥出,劲风扫开腐叶!
空的?
不,并非完全空。襁褓确实在那里,但里面……只有几件寻常婴儿衣物,和一块微微发热的、看起来质地尚可但无甚灵气的乳白色玉佩。孩子不见了?!
刺客又惊又怒,立刻神识全开扫视周围。就在他神识触及襁褓和那玉佩的刹那,异变陡生!
之前林伯拼死施展的“移花接木·气机乱”秘术,其紊乱的灵力余波尚未完全消散,此刻被刺客强横的神识一激,加之那枚看似普通的“浑天佩”在感应到非林家血脉的探查时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排斥波动,几股力量微妙碰撞——
一点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混合了木系生机、阴毒鬼气、林家血脉隐晦波动以及浑天佩微光的、米粒大小的奇异光点,在灵力扰动的漩涡中一闪而逝,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悄无声息地……落回了那看似空荡荡的襁褓之中,隐没在衣物纤维里,再无痕迹。
而刺客的神识,也只捕捉到一阵短促的、难以解析的灵力乱流,以及那老仆逃窜方向越来越远的“明显”气息。
“混账!金蝉脱壳?”刺客低骂一声,意识到可能被骗,再不顾那襁褓和玉佩(在他感知里确实无甚价值),身形化作一道幽光,朝着林伯留下的痕迹急追而去,杀意沸腾。
灌木丛重归寂静,只有腐败树叶的气息弥漫。
片刻之后,距离此处不到十丈、一株巨大古树虬结的根系形成的天然狭窄空洞里,浑身覆盖着厚厚苔藓和泥土、气息微弱到极致的林伯,缓缓松开了几乎要咬碎的牙关,和紧紧捂在怀中婴儿口鼻(仅留最细微缝隙)的手。
孩子的脸憋得有些发红,却奇异地没有哭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黑暗狭小的空间和老仆颤抖的下颌。
刚才那抛出的,是他用身上外袍紧急制作的假襁褓。真的孩子,在他假意抛投的瞬间,已被他用巧妙的身法藏入怀中,并借着倒退和怒吼的掩护,滚入了这个早已观察好的树根空洞,并瞬间施展了仅存的一点隐匿符灰。

赌对了。赌敌人更在意“目标”本身;赌那仓促的干扰秘术和浑天佩的微妙反应能制造混乱;赌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有一线生机。
肋下、肩头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与泥土苔藓混在一起。阴毒灵力在体内肆虐,灵力彻底枯竭,意识开始模糊。林伯知道,自己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甚至连能否走出这片山林都是问题。
他低头,看着怀中依然安好的小小姐,那张小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夫人眉眼的影子。他用干净的手背,极其轻柔地擦去孩子脸上的泥土。
然后,他借着最后一点清醒,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确保孩子在自己怀里稳固、相对舒适。他脱下破烂的外衣,将孩子更严密地裹好,只留口鼻。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冰冷潮湿的树根上,目光仿佛穿透了泥土与树木,望向了不知在何方的、夫人嘱托的凡俗之地。
千里孤途,才刚开始。
他闭上了眼睛,不是放弃,而是积蓄最后的力量,为了怀中这轻如鸿毛、又重逾性命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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