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笑棠是被疼醒的。
肩膀传来的剧痛像有把钝刀子在里面搅，她倒抽一口凉气，睁眼看见破屋顶上熟悉的窟窿——很好，没再穿越。
“采女！您醒了！”小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旁边传来。
甄笑棠艰难地转头，看见小凳子正跪在草铺边，手里捧着半碗浑浊的水，眼睛肿得像桃子。
“我睡了多久？”她声音沙哑。
“一、一天一夜……”小凳子抽噎着，“您发烧了，说胡话……奴才吓死了……”
甄笑棠想坐起来，左肩刚一动就疼得眼前发黑。她低头看，肩膀上缠的布条已经渗出血迹，但还算干净，没有化脓的迹象。
“你帮我换药了？”她问。
小凳子猛点头：“奴才去御药房偷……借了点金疮药和干净布条……”
“偷的？”甄笑棠皱眉。
“借的！是借的！”小凳子赶紧说，“等咱菠菜卖了钱，奴才一定还！”
甄笑棠被逗笑了，结果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宿主生命体征已稳定。】007的声音响起，【但请注意，辣椒粉赊账利息已累计至7.5积分。今日是还款截止日，逾期将收取滞纳金。】
“我人都快死了，你还惦记利息？”甄笑棠没好气。
【系统也要恰饭的嘛。】007居然学会了网络用语，【温馨提示：新手保护期还剩三天，期间任务奖励双倍。建议宿主尽快完成播种后续任务。】
光屏弹出新任务：
【日常任务：完成第一轮浇水（0/1）】
【奖励：积分×5（双倍期：积分×10）】
【特殊任务：成功培育出第一株菠菜苗（0/1）】
【奖励：优质肥料×1袋，积分×20】
甄笑棠盯着“第一株菠菜苗”六个字，咬咬牙：“扶我起来。”
“采女！您伤还没好！”小凳子急了。
“死不了。”甄笑棠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眼前黑了几秒才缓过来，“去，看看菜地怎么样了。”
小凳子拗不过她，只能搀着她慢慢挪到屋外。
阳光刺眼。
院子里，那片菜地在日光下静静躺着。土垄整齐，土壤微微湿润——看来昨夜确实下了场小雨。
甄笑棠蹲下身，仔细看土面。
没动静。
种子还埋在地下，需要时间。
“浇水了吗？”她问。
“浇、浇了！”小凳子赶紧说，“今早天没亮就浇了，按您说的，用碗慢慢淋，不冲土。”
甄笑棠点点头，伸手想摸土，结果左肩一疼，手没抬起来。
她沉默了两秒。
“小凳子。”
“奴才在！”
“接下来几天，”甄笑棠深吸一口气，“浇水、除草、赶鸟，全交给你了。”
小凳子眼睛一亮：“奴才保证完成任务！”
“但你要是把我的菠菜养死了，”甄笑棠眯眼，“我就把你和小灰一起炖了。”
小凳子吓得一哆嗦：“不、不会的！奴才一定当亲儿子养！”
“那倒也不必。”甄笑棠摆摆手，“正常养就行。”
她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是一个人。
是好几个人。
小凳子脸色一白，下意识挡在甄笑棠身前。
甄笑棠按住他，看向院门。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三颗脑袋挤在门缝处，六只眼睛齐刷刷往里看。
左边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面容憔悴但眼神清亮；中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脸上有块巴掌大的胎记；右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头发半白。
三人看见院里的甄笑棠和小凳子，都是一愣。
“你们是……”甄笑棠开口。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叫陈氏。”最年长的妇人先开口，声音温和，“原是浣衣局的管事嬷嬷，三个月前……犯了事，被发配到冷宫。”
“我叫柳儿。”脸上有胎记的少女小声说，“原是德妃宫里的绣娘，因为……绣坏了德妃一件衣裳……”
最后那个中年女子面无表情：“刘氏。原膳房帮厨。打翻了给德妃炖的燕窝。”
好家伙，全是德妃的受害者。
甄笑棠挑眉：“所以诸位这是……”
“我们住在隔壁院子。”陈氏指了指西边，“昨晚听见这边有动静，像是打斗声，今早又看见小凳子偷偷去御药房……想来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柳儿小心翼翼看向甄笑棠肩膀上的伤：“你、你受伤了？”
“嗯。”甄笑棠没否认，“被人捅了一刀。”
三人脸色都变了。
“是德妃……”刘氏声音发冷。
“猜对了。”甄笑棠笑笑，“可惜没赏。”
陈氏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甄笑棠的伤口：“伤口处理得还行，但得换药。我那儿还有点三七粉，止血效果好。”
“我、我会针线！”柳儿举手，“虽然绣花不行，但缝伤口……应该可以。”
刘氏没说话，转身就走。
甄笑棠一愣。
但没过多久，刘氏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喝。”她把粥往甄笑棠手里一塞，“鸡肉粥。膳房今天杀鸡，我偷了点边角料。”
粥很香，米粒熬得软烂，里面还有细细的鸡肉丝。
甄笑棠看着手里的粥，又看看眼前这三个人，突然笑了。
“三位，”她说，“想不想报仇？”
三人一愣。
“不是打打杀杀那种。”甄笑棠舀起一勺粥，“是另一种报仇。”
她把粥送进嘴里，温热的感觉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看见那片地了吗？”她指了指菜地，“我种了菠菜。等长出来了，卖钱。”
陈氏皱眉：“冷宫的菜……谁会买？”
“宫里这么多人，总有人想吃口新鲜的。”甄笑棠又喝了一口粥，“德妃不是喜欢折腾人吗？那咱们就过得比她好。她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勾心斗角，咱们在这冷宫种菜挣钱，吃香喝辣。”
柳儿眼睛慢慢亮了：“好、好像有点道理……”
“不是有点道理，是很有道理。”甄笑棠放下空碗，“咱们现在一无所有，但有两样东西——时间和地。把这两样用好，未必不能翻身。”
刘氏突然开口：“我懂厨艺。菜种出来，我能做。”
“我会管账。”陈氏说，“以前在浣衣局，经手的银钱进出，一分不差。”
“我、我会缝补！”柳儿赶紧说，“虽然绣花不行，但做点简单荷包、帕子……能卖钱！”
甄笑棠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行。”她说，“那咱们就搭个伙。”
她伸出右手：“我叫甄笑棠，原采女，现在是冷宫菜农兼项目负责人。”
陈氏愣了一下，伸手握住：“陈氏，原管事嬷嬷，现应聘财务总监。”
柳儿怯生生伸手：“柳儿，原绣娘，现……手工部主管？”
刘氏最后一个伸手，握得很有力：“刘氏，原帮厨，现后勤部长。”
四人手叠在一起。
小凳子看着这一幕，突然也把手放上来：“还、还有我！小凳子，原杂役太监，现……现农业技术员！”
那只叫小灰的老鼠从他怀里探出头，“吱吱”叫了两声。
甄笑棠大笑：“好！咱们冷宫创业团队，正式成立！”
正笑着，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很重，很急。
“甄笑棠！给本宫滚出来！”
尖利的女声响起，院门被“砰”地一脚踹开！
德妃带着七八个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冲进来！
她今天穿了身大红宫装，头戴金步摇，脸上妆容精致，但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哟，德妃娘娘大驾光临。”甄笑棠站起身，顺手把柴刀抄在手里，“怎么，昨晚派人来没杀成，今天亲自来补刀？”
德妃脸色一僵：“你胡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甄笑棠耸肩，“那娘娘今天来是……”
“本宫听说你在这冷宫私自开垦，破坏宫规！”德妃抬高声音，“按宫规，冷宫一草一木都属皇家，不得擅动！你可知罪！”
甄笑棠笑了：“娘娘，我开的是荒地，种的是菜。菜长出来了，送给各宫娘娘尝鲜，这怎么是破坏宫规呢？这明明是体恤宫中伙食单调，为皇家分忧啊。”
“强词夺理！”德妃冷笑，“来人！把这片地给我铲了！”
两个太监应声上前，手里拿着铁锹。
“我看谁敢动！”甄笑棠柴刀一横。
陈氏、柳儿、刘氏齐齐上前，挡在菜地前。
小凳子抱着老鼠，也哆哆嗦嗦挡在前面。
德妃眯起眼：“甄笑棠，你要造反？”
“不敢。”甄笑棠说，“但我这菜地，是得了皇上默许的。”
德妃一愣：“什么？”
“娘娘想想，”甄笑棠慢悠悠说，“冷宫闹出这么大动静，皇上会不知道？皇上知道了却没管，这说明什么？”
她往前一步，压低声音：“说明皇上默许我在这儿种地。说不定……皇上也想尝尝新鲜菠菜呢？”
德妃脸色变了又变。
她盯着甄笑棠看了足足半分钟，最后咬牙：“好，本宫倒要看看，你能种出什么花样！”
她转身：“我们走！”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眼神阴冷：“甄笑棠，咱们走着瞧。”
德妃带人走了。
院子里一片安静。
半晌，柳儿小声问：“皇上……真的默许了？”
“我哪知道。”甄笑棠放下柴刀，“忽悠她的。”
众人：“……”
陈氏苦笑：“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甄笑棠重新坐下，“德妃这人疑心重，我越说皇上默许，她越不敢轻举妄动——至少短时间内不敢。”
刘氏点头：“有道理。”
“行了，”甄笑棠拍拍手，“危机暂时解除。各位，该干活了。”
她看向菜地：“小凳子，继续浇水。柳儿，你会针线，帮我缝件结实点的衣裳，方便干活。陈嬷嬷，咱们得算算账，看看启动资金还缺多少。刘姐……”
她顿了顿：“晚上能不能再做碗鸡肉粥？太好喝了。”
刘氏难得露出一丝笑：“行。”
阳光洒在冷宫院子里，那片菜地静静躺在土里，等待破土而出。
而更远处，德妃回到自己宫殿，气得摔了一套茶具。
“查！”她对身边心腹太监说，“去查清楚，皇上到底知不知道冷宫的事！”
“是。”
德妃走到窗边，看向冷宫方向，眼神冰冷。
“甄笑棠，”她低声说，“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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