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村东头河边的老水车吱呀呀地转着,像是个喘不过气的老人。
苏源蹲在河滩上,已经看了整整一个时辰。水车是他三天前注意到的——全村三十七户人家,就靠这架水车灌溉下游四十多亩水田。可这老家伙实在太慢了,十二片水斗有六片已经开裂漏水,转一圈要数二十个数,提上来的水还没流走的多。
“苏家小子,看啥呢?”
刘老伯扛着锄头走过来,裤腿卷到膝盖,脚上全是泥。他是村里唯一的铁匠,也兼着木匠的活,这架水车就是他爷爷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坏了修,修了坏,到如今已说不清有多少年头。
“刘伯,”苏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这水车,一天能浇几亩地?”
“浇?”刘老伯苦笑着摇头,“现在是枯水期,水车转一天,够浇两亩就不错了。可下游四十多亩等着呢,轮到谁家谁家急,为抢水打架年年有。去年李二狗和王麻子为了半柱香的水,打得头破血流。”
苏源心里算了算。按照前世记忆,一个设计合理的水车,在这种水流条件下至少能灌溉二十亩。效率差十倍。
“刘伯,如果我能让这水车快五倍,您愿意帮我吗?”
刘老伯愣住,上下打量苏源:“苏小子,你莫不是被雷劈坏了脑袋?这水车祖上传下来的样式,能快五倍?”
“不是样式问题,是结构。”苏源捡起一根树枝,在河滩上画起来,“您看,现在水斗是竹编的,缝隙大,漏水。换成整块木板刨成的水斗,密封性好,装水多。”
“可木板重啊,水车带不动。”
“所以轴心要改。”苏源在圆圈中心画了个点,“现在的轴是硬木的,和支架摩擦太大。如果我们在这里装上滚轮——就是用石头或者铁做成小轮子,让轴在轮子上转,摩擦能减少七成。”
刘老伯蹲下身,眯着眼看那些图案。他干了四十年铁匠木匠,虽然不识字,但图纸看得懂。半晌,他抬头,眼里有光:“这滚轮……有点意思。”
“还有水斗的角度。”苏源继续画,“现在水斗入水太深,阻力大。如果调整悬挂角度,让水斗刚浸入水面就舀水,出水就倒,能省很多力气。”
刘老伯盯着河滩上的图案,呼吸渐渐粗重。他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到水车前,用手比划着角度,嘴里念念有词。苏源跟过去,安静地等。
“苏小子,”刘老伯转过身,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你说的这些……真能成?”
“试试就知道了。”苏源笑道,“需要的东西不多:木板、铁料、石料。村里能凑出来吗?”
“木板我家有存货,铁料……”刘老伯犹豫了一下,“我铺子里还有些边角料,打滚轮够了。石料河滩上就有。”他顿了顿,“可这是全村的水车,要动工,得跟老村长说一声。”
老村长姓陈,七十多了,佝偻着背,坐在自家院里的槐树下抽旱烟。听完苏源和刘老伯的来意,他吧嗒吧嗒抽了好几口,烟雾缭绕。
“改水车?”老村长咳嗽两声,“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说改就改?要是改坏了,全村今年吃什么?”
“村长,不改的话,今年就有十多家浇不上水。”苏源平静地说,“现在水车一天浇两亩,全村轮一遍要二十天。可水稻移栽后,七天不浇水就得枯。您算算,最后几家怎么办?”
老村长不说话了,只是抽烟。院子里很安静,能听见鸡在刨食。
“苏家小子,”老村长终于开口,“你是外来的,有些事不懂。村里做任何大事,都要问过‘河神’。水车是河神赏的饭碗,动了,河神怪罪怎么办?”
刘老伯急了:“村长,都什么时候了还河神……”
“刘铁匠!”老村长瞪了他一眼,“规矩就是规矩。”
苏源沉默片刻,忽然问:“村长,河神要什么供品?”
“三牲,酒,还有……”老村长忽然停住,意识到什么,“你小子想干啥?”
“如果我能让水车快五倍,多出来的收成,够不够给河神上更好的供?”苏源盯着老村长的眼睛,“今年若还是老样子,至少十户人家要饿肚子。但若水车成了,全村都能吃饱,还能有余粮换盐换布。到时候,我们给河神上五牲,上好酒,河神是高兴还是生气?”
老村长的手指在烟杆上摩挲。许久,他叹了口气:“刘铁匠,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七成。”刘老伯斩钉截铁。
“那就……试试吧。”老村长挥挥手,“不过话说在前头,要是出了岔子,你们两个担着。
接下来的三天,河滩成了工地。
苏源画详细图纸,刘老伯带着两个徒弟拆旧水车。村里的男人们起初只是围观,后来见刘老伯干得热火朝天,也慢慢有人搭手——抬石头的、刨木板的、拉风箱的。女人们送来水和窝头,孩子们在河滩上跑来跑去。
改造的核心是三个部分:一是把十二片竹编水斗换成二十四片木板水斗,每片都经过桐油浸泡防水;二是在主轴两端安装铁制滚轮轴承,这是刘老伯在苏源指导下花了整整一天才打出来的精密部件;三是调整整个水架的倾斜角度,让入水深度减少一半。
第三天傍晚,新水车立起来了。
比原先高出一尺,水斗多了一倍,在夕阳下泛着桐油的光泽。全村老少几乎都来了,围在河边,鸦雀无声。
刘老伯深吸一口气,看向苏源。苏源点点头。
“放水!”
拦水的小坝被挖开,河水涌向水车轮。起初水流推动轮叶,轮子缓缓转动。接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二十四片水斗依次入水、舀满、升起、倾倒,水流哗哗地注入引水槽,像一条突然活过来的银龙。
“成了!”刘老伯第一个吼出来。
人群爆发出欢呼。老村长颤巍巍走到水槽边,伸手接了一捧水,老泪纵横:“这水量……这水量抵得上五架老水车啊!”
苏源看着奔腾的水流,心里估算:现在的水车效率应该能达到前世的六成左右,在这个世界已经足够碾压一切现有技术。更重要的是,他证明了知识可以改变现实。
然而,第四天早上,麻烦就来了。
三匹快马闯进村子,马蹄踏起尘土。为首的是个穿着绸缎长衫的胖子,五十来岁,下巴叠着三层肉。身后两个彪形大汉,腰间挎着刀。
“王老爷来了!”有孩子尖叫着跑开。
王老爷,王有财,方圆三十里最大的地主,村里一半的田地都是他家的佃户在种。按规矩,佃户交租六成,剩下的四成才是自己的口粮。而水车灌溉的田里,有二十亩正是王老爷的地。
“听说你们弄了个新玩意儿?”王有财坐在马上,用马鞭指着河滩上的水车,皮笑肉不笑,“挺能耐啊。”
老村长赶紧迎上去,弯着腰:“王老爷,您怎么来了……”
“我的田浇上水,我不能来看看?”王有财翻身下马,走到水车前,眯着眼打量,“不错,真不错。这水量,我那二十亩地三天就能浇透。”他转过身,扫视围过来的村民,“这水车,我要了。”
人群骚动。
“王老爷,这是全村的水车……”老村长急道。
“全村?”王有财嗤笑,“河滩是我的地,水是流经我的地,你们在我的地上修水车,问过我了吗?”他顿了顿,声音冷下来,“这水车从现在起,归我了。我的地先浇,浇完了,剩下的水……再看我心情。”
刘老伯气得浑身发抖:“王有财!这水车是我们一钉一锤做出来的,材料是我们凑的,工是我们出的!你凭啥一句话就要走?”
“凭啥?”王有财身边的大汉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凭王老爷是这片地的主人!凭你们都是王老爷的佃户!再啰嗦,今年的租子加一成!”
人群噤若寒蝉。加一成租子,意味着很多人家要饿死。
苏源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王有财面前。他比王有财高半个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站得笔直。
“王老爷,”苏源的声音很平静,“水车给你可以。”
刘老伯急道:“苏小子你……”
苏源抬手制止他,继续对王有财说:“但水车需要维护。木斗会坏,轴承会磨损,这些只有刘伯会修。如果你把水车拿走,刘伯不会帮你修,村里也没人会帮你。”
王有财眯起眼:“威胁我?”
“讲道理。”苏源说,“水车一天能浇七亩地,你的二十亩地三天浇完。但浇完之后呢?水车闲着也是闲着,让村里继续用,我们能保证它一直运转。如果你独占,用坏了,就只是一堆烂木头烂铁。”
“我可以找别的匠人。”
“这滚轮轴承,”苏源指向水车轴心,“整个县只有刘伯能打。因为是我教他的,而全县只有我会设计。”
王有财盯着苏源,似乎在权衡。半晌,他忽然笑了:“小子,你有点意思。这样吧,水车还放在这儿,但我有优先用水权。我的地什么时候要浇,你们就得停下手里的活,先浇我的地。另外……”他顿了顿,“这水车既然能快五倍,那我的二十亩地,原先要十天浇完,现在三天浇完。省出来的七天,水车给你们用,但收成我要多分一成。”
人群响起压抑的愤怒声。这等于变相加租。
苏源摇头:“王老爷,算账不是这样算的。水车快了,你的地受益,我们的地也受益。大家都能多收粮,这是双赢。如果你要多分一成,那不如这样:水车我们拆了,换回老水车。大家慢慢浇,饿死一起饿死。但你的二十亩地,恐怕要减产一半。”
王有财的脸色沉下来。他没想到这个半大小子这么硬气。
“苏家小子,”王有财压着怒气,“你别忘了,我女婿在县衙当差。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全村过不下去。”
“王老爷也别忘了,”苏源迎上他的目光,“现在是春耕,县太爷最看重粮产。如果因为争水闹出人命,或者大片田地浇不上水减产,县太爷问起来,您女婿怕是也不好交代。”
这话戳中了要害。王有财能在乡下作威作福,靠的是女婿在县衙的关系。但如果事情闹大,影响了全县的粮税,县令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两人对视着,空气凝固。河边的风穿过水车的叶片,发出呜呜的声音。
最后,王有财先移开目光。他哼了一声:“好,水车你们留着用。但我的地必须先浇,这是底线。”
“可以。”苏源点头,“但浇完您的地,水车归全村共用,按原来的规矩轮换。收成还是原来的分成,不加租。”
王有财盯着苏源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得让人发毛:“苏家小子,你很有种。行,就按你说的。不过……”他翻身上马,勒转马头,“咱们来日方长。”
马蹄声远去,尘土落下。
人群还僵在原地,直到王有财的身影消失在山路拐角,才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几个老人拉着苏源的手,语无伦次地道谢。孩子们围着水车又蹦又跳。
但刘老伯走到苏源身边,压低声音:“苏小子,你惹大麻烦了。王有财那人睚眦必报,他今天丢了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苏源望着山路方向,轻声道:“我知道。”
“那你为啥还……”
“因为退让没有尽头。”苏源转过头,看着刘老伯,“今天他要水车,我们给了。明天他要加租,我们给不给?后天他要拉人去当免费劳力,我们去不去?刘伯,有些线,一步都不能退。”
刘老伯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苏源在刘老伯的铁匠铺里,画了一张新的图纸。
“刘伯,您看这个。”苏源把图纸铺在桌上,“这叫投石机,原理很简单:用杠杆把重物抛出去。”
刘老伯凑近看,图纸上是一个巨大的木质框架,长臂,配重箱,还有绞盘。“这……这是军械啊!”
“防身用的。”苏源指着几个关键部位,“全用木头做,不打铁件,就不算违禁军械。配重箱里装石头,用的时候,几个人转动绞盘,把长臂拉下来固定。要发射时,松开卡扣,配重箱下落,另一端的石块就能抛出去。”
“能抛多远?”
“如果做得好,三百步。”苏源说,“王有财下次再来,不会只带两个家丁。我们得有让他忌惮的东西。”
刘老伯的手在图纸上颤抖:“苏小子,你这是要……造反啊?”
“不,”苏源摇头,“我们要活命。而要活命,有时候就得让想让你死的人,知道你有让他受伤的能力。”
油灯下,一老一少对着图纸低声讨论。屋外,新水车在夜色中哗哗转动,水流声传入家家户户。
而在十里外的王家大院,王有财摔碎了最心爱的茶盏。
“一个毛头小子,敢跟我叫板!”他脸色铁青,对管家吼道,“去,写信给县里的李三爷,就说我这有个刺头,让他过来‘瞧瞧’!他不是一直想巴结李家的仙师吗?这就是机会!”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李三爷是李家外门的管事,请他出手……代价不小啊。”
“代价?”王有财冷笑,“那水车能让我的地增产三成!有了它,我就能吞并周围更多田地。花点代价,值!再说了……”他眼中闪过阴狠,“等收拾了那小子,水车是我的,技术也是我的。到时候,全县的地主都得来求我!”

夜色渐深。
河滩上的水车不知疲倦地转着,像一颗刚刚开始跳动的心脏。而远方的黑暗里,更多的阴影正在汇聚。
苏源站在铁匠铺门口,望着星空。这个世界的星辰排列与地球不同,他认不出任何星座。
但他知道,第一簇火苗已经点燃。
接下来要做的,是在风暴到来前,让这簇火苗变成谁也无法轻易吹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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