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姿态恭顺:“是。”
宇文胤拂袖离开。
我卸力般躺在榻上,望着金丝纱帐,视线逐渐虚焦,陷入了一个悠远的梦境......
初遇宇文胤时,我还不是戚云珏。
那是永安十五年,隆冬大雪,皇家别苑。
我被祖父带到一个小郎君面前。
祖父说,小郎君是帝后嫡子,最受宠爱的二皇子,将来的储君,让我做他的玩伴给他解闷。
我不知道什么是储君,只知道他生得很好看。
抬起手抹了把鼻涕,从身上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把酥糖送给他。
祖父每天只允许我吃一颗糖,那可是我攒了好久的。
他却嫌弃地拧紧眉毛:“你就是陆太傅家那个傻孙女?”
我把头摇成拨浪鼓,认真地说:“我是陆,宝,珠,陆家的宝珠。”
他撇撇嘴:“本殿下从没听过这么土的名字。”
我“哇”地一声哭了。
他手足无措,用袍子给我擦眼泪。
动作跟娘一样温柔。
从那之后,我成了他的小尾巴,
他跟着祖父读书,我便在书堂外面打瞌睡。
他去学骑射,我便到林子里捡果子。
他记不住我的名字,叫我小傻子,我不厌其烦地纠正他叫“宝珠”。
渐渐的,他会藏起御赐的点心给我吃,也会接受我递给他的酥糖。
后来,他终于记得叫我宝珠了。
当着其他皇子公主说:“本殿下怎么会跟傻子做朋友,看见那只蠢猪了吗?那就是陆宝珠。”
我很伤心,哭着跑走了。
又没出息地跑回来。
正好看到,贵妃娘娘生的大皇子,把他推进池塘里。
冰层碎裂,他的金色小袍子,在水面上鼓动几下就不见了。
我摘下布包放在岸边,一头扎进池塘。
忘了自己不会游泳,使出吃奶的劲把他顶到岸边,然后,自己像个浸透水的破布娃娃往下沉去。
“陆宝珠!陆宝珠!”
耳边响起他惊慌的声音。
我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
“宇文胤,我还在......生气呢......等会儿......等......”
水灌进脑子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和好。
那一年,陆宝珠八岁。
我一千零八岁。
气绝的瞬间,被封印的记忆像潮水般冲进脑海。
“阎君,我想回到阳间。”

“念你在地府掌灯渡魂千年,本座成全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为了不扰乱阳间循环,要至阳帝王命格之人爱上你,才能留下。且只有三次机会,阳寿四十年为限。”
“好。”
......
原来我不是陆宝珠,是地府掌灯使。
宇文胤,就是阎君为我选定的帝王命格之人。
只可惜,第一世早夭,还没被他爱上便横死。
第二世,阎君问我要不要换个帝王。
我坚定地说:“我要宇文胤。”
阎君说,闭上眼,心里想着谁,就能回到谁身边。
我拼命想着宇文胤的样子。
刺眼的白光消散。
睁开眼,身处一个破败的庭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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