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大寒。
定远侯府的正院里没点地龙,冷得像一口存了百年的枯井。
书房内,烛芯爆了个灯花,那极细微的“噼啪”声,在死寂中炸得人耳膜生疼。
沈清秋手腕悬着,紫毫笔尖吸饱了猩红的丹砂,因这一瞬的凝滞,一滴红墨承不住重,“啪”地坠在账册上。
它没有晕开,而是像极了一颗刚刚剜出的朱砂痣,或是一滴血。
“三千两。”
沈清秋的声音很轻,被窗纸外呼啸的风雪一裹,听着像是梦呓。
她没抬头,指腹在那团尚未干透的殷红上缓缓碾过。
指尖传来的触感黏腻,冰冷,像极了她此刻捂不热的心口。
三千两现银。

若是换成糙米,够城外三个庄子的佃户这辈子都不不知道什么叫饥饿。
如今,它只换来了一张轻飘飘的戏折子。
“夫人……”
身侧的赵嬷嬷张了张嘴,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此时不仅是怒,更有一种看着自家血肉被生生割下的痛惜。
她替沈清秋研墨的手在抖,墨汁溅了几点在袖口,
“那是您当年陪嫁铺子里最后一点活钱了。
侯爷说……说是那名角儿今夜要唱《霸王别姬》,没这笔赏银,他在同僚面前……直不起腰。”
沈清秋终于动了。
她微微仰起头,脖颈处绷起一道脆弱而优美的弧线。
她没有发火,甚至连眉心那道常年为侯府生计紧锁的川字纹,此刻都舒展开了。
她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空洞得可怕。
“直不起腰?”
沈清秋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来。
“嬷嬷,你记错了。”
沈清秋提起笔,在那行“支银三千两”的记录上,面无表情地画了一道红痕。
朱红如血,力透纸背。
“这三千两不是赏钱。”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这是买命钱。
只要他在外面捧戏子,醉生梦死,不回来折腾世子的功课,不回来插手府里的中馈……
这笔钱,我沈清秋给得起。”
赵嬷嬷眼圈瞬间红透,嘴唇哆嗦着:
“可……可凭什么啊!
那是沈家的钱!
这侯府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您就算是座金山,也经不住这么填啊!”
“凭他是定远侯,是这府里供着的泥塑菩萨。”
沈清秋搁下笔,端起手边早已冻透的茶盏,抿了一口。
冰渣子混着苦涩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去,激得胃里一阵痉挛。
这种刺痛感,反而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在这个定远侯府的百年世家里,她是掌灯的人,儿子是未来的希望,而顾延之……
顾延之不过是那根早已朽坏,却还占着大梁位置的烂木头。
就在这时,前院骤然传来一阵喧哗。
那是男人醉酒后特有,含混不清的咆哮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如同野兽闯进了灵堂。
“冰呢!
老子要的冰镇酸梅汤呢!
一群废物!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我是侯爷!
我是这天底下的……”
声音从前院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像是一团污泥,弄脏了这满院的白雪。
沈清秋端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
她起身,走到雕花的窗棱前,透过半开的窗缝向外看去。
院子里的灯笼被风吹得狂乱摇摆,光影斑驳如鬼魅。
那个被两名小厮架着的男人,锦衣华服却步履蹒跚。
他挥舞着手臂,脸红得像猴屁股,嘴里喷出的酒气隔着半个院子,似乎都能闻到。
风一吹,沈清秋闻到的却不是酒味。
是一股腐烂的味道。
那是繁华落尽后,朽木在泥潭里发酵了二十年的气息。
又像是那戏台上卸了妆的小丑,透着股令人作呕的脂粉气。
她看着顾延之,就像看着一笔这一辈子都无法追回的烂账。
二十年。
她像个拙劣的裱糊匠,拆了东墙补西墙,用嫁妆填窟窿,用尊严换体面,试图维持这个百年世家摇摇欲坠的门面。
她以为这是贤良,是妇道,是身为侯夫人的体面。
但今夜,看着那团在雪地里撒泼打滚的烂肉,沈清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有些东西,坏了就是坏了。
修补它,不仅是徒劳,更是自杀。
“夫人,要不要叫人去煮醒酒汤?”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外面的动静惹恼了主子。
沈清秋收回目光,转身走回书桌前。
烛火跳动了一下,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投射在墙上,像一只刚刚磨利了爪牙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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