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愣了几秒:“陈博士,您别冲动。现在就业形势不好,我们院毕竟是省级单位...”
“我考虑一下。”我起身,没再多说一句话。
走出省科院大楼时,雨下得更大了。我没有带伞,径直走进雨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与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
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我翻出三年前与省科院签订的协议。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保留编制,提供独立实验室”。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了空头支票。
那一夜,我失眠了。
凌晨三点,我起身整理从清华带回来的资料,指尖抚过那些实验记录和研究笔记。突然,一张名片从笔记本中滑落。
周延松。量子前沿科技公司。首席技术官。
我记得他曾说:“如果有一天省科院待得不舒服,记得联系我。”
犹豫片刻,我拍下名片,通过上面的微信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几乎是立刻,申请通过了。
“陈然?”周延松发来信息,“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师兄,省科院这边编制没了,实验室也没了。”我尽量让语气平静,“你三年前的邀请,还有效吗?”
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详细说说。”周延松的声音清醒有力,完全不像凌晨三点被吵醒的人。
听我叙述完情况,他沉默片刻:“明天最早一班高铁过来,我们面谈。公司可以为你提供实验室和研发团队,薪酬是省科院承诺的两倍。但我要提醒你,企业不比事业单位稳定,压力也大得多。”
“我不怕压力。”我说,“我只想要一个能做研究的地方。”
“好。明天见。”
挂断电话,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我打开电脑,开始撰写辞职信。
4 量子前沿
量子前沿科技公司坐落在高新区一栋现代化的写字楼里。与我想象中的创业公司不同,这里占地面积广阔,实验设备先进程度甚至超过了我曾访问过的某些国外实验室。
周延松亲自带我参观:“这里原本是国营电子厂,倒闭后我低价盘了下来。地方政府给了不少支持,税收优惠,人才引进补贴...比跟省科院那些老官僚打交道强多了。”
“你的导师,吴院士,知道你做企业吗?”我问。
“知道,但不完全支持。”周延松笑了,“老师觉得科学家就该清贫守正,专心学术。但我觉得,科研不能只待在象牙塔里。你看这些设备,”他指着一台价值千万的量子比特操控系统,“省科院申请了三年都没批下来的经费,我三个月就搞定了。为什么?因为企业更灵活,更注重效率。”
我们来到一间空置的实验室前,周延松打开门:“这是你的实验室,按照清华你以前使用的标准布置的,设备清单在这里,缺什么随时提。”
我走进实验室,抚摸着崭新的实验台,心中五味杂陈。在省科院,我连共用的实验台都没有;在这里,我却拥有一整间实验室。
“我需要团队。”我说。
“已经在招聘了。”周延松递给我一份简历,“三个博士,五个硕士,下周一到位。你的任务是带领他们,一年内做出可展示的成果。公司刚拿到A轮融资,投资方盯着进度。”
压力确实大,但我感到久违的兴奋。
第一周,团队成员陆续到位。我惊讶地发现,其中两人竟然是从省科院跳槽过来的。
“陈博士,我们在省科院见过。”说话的是赵静,一个干练的女博士,“我听过您的学术报告。省科院那边...听说您的事情后,好几个年轻人都想走。”
“为什么?”我问。
“王涛,就是顶替您编制的那位,根本不懂量子计算。但他是刘副院长外甥,拿走了院里最好的资源和项目。”赵静苦笑,“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只能做些边缘工作。听说您这边有机会,我就来了。”
团队组建后的第一次会议,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不跟省科院做同样的研究。他们聚焦基础理论,我们攻应用瓶颈——量子芯片的量产技术。”
会议室一片寂静。量子芯片量产,这是全球都在攻关的难题。
“我知道这很难。”我打开投影,“但我在博士后期间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传统的光刻技术在量子尺度上面临极限,我们可以尝试一种全新的方法——自组装量子点阵列。”
我展示了初步的理论模型和模拟结果。团队成员的眼睛亮了起来。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几乎住在实验室。失败,调整,再失败,再调整。第四个月的一个深夜,当第一片可操控的8量子比特芯片在显微镜下呈现出完美阵列时,实验室爆发出欢呼声。
“我们做到了!”赵静激动地记录数据,“阵列均匀度95%,相干时间达到理论值的80%!”
周延松闻讯赶来,看着那片小小的芯片,重重拍了拍我的肩:“我就知道没看错人。”
那天晚上,我给吴院士发了封邮件,附上了初步成果。一小时后,老师打来电话:“陈然,这份成果足够发《科学》了。你真的不考虑回学术界?”
“老师,我想先把这项技术产业化。”我说,“等它真正改变了什么,我再考虑发论文。”
吴院士沉默片刻:“也罢。你选择的这条路,或许是对的。”
挂断电话,我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而我手中的芯片,或许就是点亮未来的第一束光。
5 专利风云
8量子比特芯片成功后,我们没有停下脚步。接下来的两年里,团队先后攻克了“量子比特长程耦合”“误差动态校正”“芯片封装保真”和“规模化制备工艺”四大难题。
每一项突破,我们都第一时间申请了专利。
“陈博士,专利律师反馈,我们的四项专利都已经进入实审阶段。”助理小刘向我汇报,“另外,有三家公司表示希望获得授权,包括...省科院控股的量子科技公司。”
我抬起头:“他们出价多少?”
“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小刘面露不悦,“还说这是‘支持本土科研机构’。”
我冷笑一声:“回复他们,专利不授权给省科院及其关联公司。”
“这...会不会太直接了?”
“按我说的做。”
不出所料,拒绝消息发出后不久,李建国的电话就来了。
“陈博士,听说您不愿授权专利给省科院子公司?”他的语气带着责备,“咱们毕竟有过一段缘分,您这样是不是...”
“李处长,”我打断他,“当初你们拿走我编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过一段缘分’?”
电话那头沉默了。
“专利授权是商业行为,谁出价合理就给谁。”我继续说,“省科院如果真心想要,就按市场价来谈。”
“陈然,别把事情做绝了。”李建国的语气冷了下来,“省科院在行业内还是有影响力的。”
“那就请省科院用影响力,而不是关系,来谈合作。”我挂断电话。
周延松知道后大笑:“做得好!就该这样。不过要小心,他们可能会使绊子。”
果然,一周后,行业内有传言称我们的专利“技术不成熟”“涉嫌侵权”。同时,省科院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在量子芯片领域取得“重大突破”。
我看了他们的发布会直播,所谓的“重大突破”,不过是两年前国际期刊上已经发表的技术,换了个包装。
“需要回应吗?”赵静问我。
“不用。”我摇头,“下个月的国际量子计算大会,我们用产品说话。”
大会在上海举行,全球量子计算领域的顶尖研究者和企业齐聚一堂。我受邀在“量子硬件”分论坛做报告。
站上讲台的那一刻,我看到台下前排坐着省科院的代表团,刘副院长和王涛都在其中。
“今天我报告的题目是《可扩展量子芯片的量产解决方案》。”我平静地开始演讲。
随着一页页PPT展示,会场开始骚动。当我展示实际生产的128量子比特芯片测试数据时,台下响起了惊叹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