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卸好妆,我脱掉衣服。
腹部那道长达十五厘米的狰狞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想到三年前的那一夜,我轻轻摸了摸疤痕。
明明不再疼了,但碰触一瞬间,我好像仍能听见哀嚎,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痛楚。
每次见到这道疤,顾贺临都会强忍着恶心,用自以为深情的声音安慰我:“卉卉,没有孩子没关系,你还有我。”
他会低下头,用嘴唇轻轻触碰这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心疼地说:“都过了这么久,我们把这道疤去掉好不好?你见一次伤心一次,我见一次也心疼一次。”
他大概以为,他以为够深情,够牺牲了。
我会感动得无以复加。
是啊,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丈夫不仅不离不弃,还如此体贴,多么感天动地。
可这哪里够偿还我的痛苦和我失去的一切。
那时,我怀孕七个月。
顾贺临带我去海边度假。
我很珍惜这难得的二人世界,欢天喜地答应。
没想到半夜我被剧烈腹痛惊醒,羊水混着血水往下流。
枕边却没有顾贺临的影子。
电话那端一直无人接听,我忍着痛楚与恐惧找遍别墅也没他踪影。
直到第五遍电话才被接通,传来的却是薛纯娇滴滴的声音,“贺临,都这时候了,还接什么电话呀。”

在我惨白的脸色中,电话那端被捂住,我的口鼻也像被捂住,快要窒息时,顾贺临敷衍的声音传来:“突然有急事,晚点回。”
腹部传来的剧痛一阵紧过一阵,我扶着冰冷的墙壁,牙齿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
“贺临,”我用尽力气,想叫他回来,电话已变成忙音。
我瘫软在地,感受到腹中那个小生命挣扎的力度正在减弱,昏迷前,拨通了救护车电话。
醒来后,主任告诉我,孩子没了。
而我,也因为大出血和严重的感染,子宫被摘除了。
我失去了我的孩子,也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可能。
顾贺临出现时,脸上挂满了疲惫和愧疚。
他扑到我床边,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沙哑:“卉卉,对不起......”
“公司那边突然有跨国并购的紧急会议,我实在走不开。”
他眼眶泛红,“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该去参加那该死的会,我该陪着你的。”
腹部传来钝刀割肉般的闷痛,一下又一下,时时刻刻提醒我失去了什么。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足以乱真的表情,我在想,我失去孩子时他在做什么呢?
是正搂着薛纯的腰紧紧相依,还是坦诚相见缠绵不休......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他身上古龙水以及淡淡的香水味,我胃里一阵翻搅。
他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
为什么偏偏要那时候出去?
我定定看着他,看了许久。
顾贺临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将我的手紧紧包裹住,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哽咽:“卉卉,你说话,你骂我打我都可以......别这么看着我,我错了。”
我慢慢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