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抬头,对上温以宁那双看似澄澈无辜,实则暗藏深意的眼眸。
顾承泽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手中把玩着那只梨花木匣,对眼前的一切了若指掌。
他是存心的。
我放下墨锭欲离开,却被顾承泽冷声唤住:“磨好了?沈家的家教,就是这么半途而废的?”
“你父亲让我母亲在绝望中度日如年,这点委屈,你就受不了了?”
那几张照片当晚便在小圈子里流传开来。
#顾太太为温画家研墨##豪门塑料情#的标签悄然出现。
手机不断弹出新的消息提醒,多是些名媛贵妇发来的“安慰”和“劝诫”,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我的“同情”和对温以宁的“赞赏”。
我关掉手机,一滴冰凉落在手背,迅速晕开。
顾承泽见我眼圈泛红,这才满意地起身。
他离开后,老管家上前,欲言又止:“少夫人,您别往心里去,先生他只是……一时糊涂。”
我摇摇头,转身进了客房。
翌日清晨,主卧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顾承泽立在门外,身后跟着一个打扮素净,面容却带着几分怯懦的年轻女孩。
是林菀,我父亲资助过的一个远房侄女,如今竟也出现在顾承泽身边。
她依偎在顾承泽身侧,显得格外娇弱无助,与当初在我父亲面前哭诉家境贫寒时,别无二致。
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恍惚,父亲病重时苍白的面容,与那个被砸毁的U盘里可能存在的关键证据,交织在一起。
顾承泽分明清楚林菀曾受过沈家恩惠,却任由她此刻用这种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无异于在我溃烂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林菀突然低下头,声音细弱蚊吟:“若若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承泽哥也是为了我好,怕我在这里受委屈。”
她说着,抬起眼,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补充。
“沈家的恩情,菀菀记着呢,只可惜,现在什么都帮不上了,反而还要承泽哥费心。”
我胸口一阵翻涌,抬手想将她推开,顾承泽却先一步将林菀揽到身后。
他眼神冰冷地审视着我,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深棕色的皮面笔记本,边缘已经磨损。
那是我父亲用了多年的随笔日记,记录着他零碎的感悟和对我的叮咛。
“还认得这个吗?我让人从你父亲书房的暗格里取出来的。”
我伸手想夺回,他却轻巧地避开,将日记递给了林菀。
林菀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本日记,是父亲留给我为数不多的念想,里面或许还藏着当年事件的蛛丝马迹。
顾承泽语带讥诮,“林菀,你替我好好看看,沈先生的这些‘感悟’,值不值得我费心保管。”
林菀怯生生地翻开一页,突然“呀”地一声轻呼。
她端着的茶杯倾斜,褐色的茶水迅速洇湿了日记本的右下角。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我跪倒在地,看着那迅速扩散的茶渍,如同墨点染黑了宣纸。
“今晚林菀住主卧,你,把这里收拾一下。”顾承泽拥着林菀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