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钢针,自太阳穴内侧滋生,缓慢而坚定地刺入,持续搅动着林清棠敏感的脑髓神经。
她,林清棠,此刻正毫无形象地瘫在大学图书馆那把硬得硌人的旧木椅上,面前摊开的《高等数学解析》如同天书。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压抑得如同她此刻沉入谷底的心情。下午四点,图书馆里静谧依旧,却弥漫着一种混杂了陈旧纸墨与残余咖啡因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倦怠气息。
“拉格朗日方程……傅里叶变换……”
林清棠近乎无声地嗫嚅着,书本上的字符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旋转、跳着意义不明的舞蹈,偏偏拒绝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任何清晰的印记。
明天就是期中考试的死线。而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手持石矛、试图解读外星信号的原始人,茫然且绝望。
“要是……要是这些知识能直接‘嗖’地一下灌进我脑子里就好了……”
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带着最后的挣扎浮现,她将滚烫的额头抵上冰凉的书页,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意识模糊的临界点——
【嗡——!】
一种并非通过鼓膜,而是直接在她大脑深处共振开来的低频嗡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眼前的黑暗瞬间被暴力撕裂。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光芒,而是一片……奔腾不息的信息洪流。无数闪烁着幽蓝与鎏金光点的数据链,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星河,在她紧闭的眼睑后方疯狂涌动、交织、重构,形成难以理解的繁复结构,恍若某种超越维度的庞大机械内部,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进行着精密运算。
头颅内的刺痛骤然升级为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吞没。
紧接着,一个冰冷、清晰,完全不蕴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或者说,是一道直接烙印在思维底层的“意念”——轰然降临:

【检测到高纯度意识扰动。语义识别:‘知识灌注’、‘理解内化’。】
【初始协议链接建立……】
【自适应现实整合系统(A.R.I.S)启动中……】
【核心载入:WishMaster Protocol 0.1】
林清棠猛地睁开双眼!
图书馆依旧是那个图书馆,书本依旧摊开,周围的同学依旧埋首于书山题海,仿佛一切如常。
但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在她视界的左上角,一个半透明、泛着柔和科技蓝光晕的微小界面,如同生长般稳定悬浮。几行细小的、类似命令符文的文字,正清晰地呈现:
【系统状态】:待机 (Standby)
【用户标识】:林清棠(Lin Qingtang)
【现实锚定率】:99.98%
【情绪同步】:稳定
幻觉?低血糖导致的眼花缭乱?
林清棠用力眨了眨眼,甚至偷偷在大腿内侧狠狠掐了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但那个界面依旧稳稳地停留在视野里,仿佛它自始至终就是她视觉的一部分,不容置疑。
“谁……谁在说话?” 她下意识地在心中默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
【A.R.I.S在线。】 那道意念瞬间回应,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我是连接您思维层与现实层的编译接口。您可通过意识流与我交互。】
编译接口?思维层?现实层?
荒谬感混杂着恐慌,几乎让林清棠思维停滞。是某个前沿实验室的精神感应设备失控,错误链接到了她?还是长期学业压力过大,终于精神分裂,产生了如此逼真的幻听幻视?
“你……到底是什么?”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努力组织起完整的疑问。
【自适应现实整合系统(Adaptive Reality Integration System)。】 它回答,语调(如果那算语调的话)始终如一。【您的念头是原始语义(Raw Intent),我将协助您将其编译为‘存在语言(Existence Syntax)’,并作用于现实结构。】
存在语言?现实结构?
这听起来太过科幻,太过……不真实。然而,那直接回响在意识深处的清晰感知,那强行植入视界、无法驱散的异样界面,都在冷酷地提醒她——这绝非幻觉。
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一股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与荒谬绝伦的兴奋感,如同藤蔓般紧紧攫住了她。
“证明给我看。” 林清棠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在心底尝试着命令。“让我……通过明天的考试。”
这个念头有些模糊,甚至带着贪婪。她并未细想具体要如何“通过”。
【指令接收:‘通过明天的考试’。】 A.R.I.S的反馈几乎没有延迟。【开始解析核心意图……】
【识别到潜在需求:掌握《高等数学解析》核心知识点,具备应对标准试题的能力。】
【识别到偏好路径:非破坏性、符合认知逻辑、无外部异常关注。】
【警告:直接进行‘知识灌注’可能引发‘现实锚定率’波动,建议采用‘因果合理化路径’介入。】
【正在生成实现路径……】
【路径选择:触发‘图书馆偶遇优秀学长针对性辅导’事件链。概率修正中……因果线编织……】
它的“话语”如同冰冷的代码流,在林清棠意识中快速滚动。她还没完全理解它在说什么,一阵轻微的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
斜前方,隔着几张桌子,一个男生正站起身,收拾着桌面上散落的书籍和草稿纸。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戴着细框眼镜,侧脸线条清晰。林清棠对他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是比她高两级的学长,以成绩优异闻名。他刚才好像一直在那边自习。
只见他整理好东西,拿着水杯,看样子是准备去接水。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阅览区,像是在休息放松。
就在这时,他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她……旁边空着的座位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摊在桌上、那本无比显眼的《高等数学解析》习题集上。
他脸上掠过一丝“正好看到”的恍然表情,脚步方向自然而然地改变了。他径直走向她旁边的空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带着些许歉意和礼貌的微笑,将他的习题集推过来一些,指着一道用红笔圈出的题目——正是那道让她头疼不已的难题。
“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求助意味,“这道关于傅里叶变换的题目,我卡在最后一个步骤,你的思路是怎样的?能交流一下吗?”
林清棠猛地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视界中的界面,那里悄然多了一行记录:
【日志更新】:执行指令 [辅助学习协议 v0.1]。事件 [针对性辅导] 已部署。因果合理性自洽校验通过。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了上来。
不是巧合。
是A.R.I.S!它没有凭空造人,而是利用了现有的“环境要素”——那位本就存在于图书馆的学长,他恰好的困惑,他寻找思路的意图,以及她身边这个空位和桌上显眼的同类习题集。系统只是极其精妙地微调了概率,编织了因果,让他的行走路径、他的视线落点、他求助的念头,在无数种可能性中,“恰好”汇聚到了她身边,指向了她的难题!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自然地接过话头:“哦,这道题我也刚做到这里,有点思路,我们可以一起看看……”
他的思路清晰,讲解耐心,短短十几分钟,林清棠不仅弄懂了这道题,连带相关的几个知识点也茅塞顿开。学长问题解决后,便客气地起身离开了。
她坐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视界中,那条日志依旧清晰,像一道冰冷的刻痕。
林清棠回想起系统启动时那段如同宣言般的信息流,陷入思考:“我是‘存在’这个概念的自定义变量……”
变量……意思是,她可以改变某些“值”,从而影响现实的“输出”?
这个认知让她口干舌燥。
考试的烦恼似乎是短期问题,但下个月亟待支付的房租,以及那台罢工半个多月、彻底切断她兼职收入的旧笔记本电脑,才是真正压在她心头的巨石。
一个更大胆、更直接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是钱呢?” 她紧紧盯着视界中那个幽蓝的系统界面,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轰鸣。“A.R.I.S,我想要……一千块。”
她没敢奢求太多,一千块,足够解她燃眉之急,也不至于显得太过惊世骇俗。
【指令接收:‘财富获取 - 1000单位(CNY)’。】 A.R.I.S的回应依旧迅捷如初。【开始解析核心意图……】
【识别到潜在需求:缓解短期财务压力,获取可自由支配的流动资金。】
【识别到偏好路径:合法、直接、无后续纠纷、账户接收。】
【编译指令:‘Reality Patch:CN/Finance-Node-PersonalAccount +1000 CNY’。】
【因果合理性构建:小额劳务报酬转账记录生成……社会逻辑自洽……】
【执行现实部署……】
几乎在A.R.I.S“语音”落下的瞬间,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应声而亮。
一条来自支付宝的到账通知,突兀地占据屏幕中央:
“支付宝到账 1,000元。”
备注清晰地写着:“设计稿佣金结算”。
她的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点开了详情。转账方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看起来像某个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工作室。余额栏里,原本可怜的数字,真切地增加了一千。
没有霞光万丈,没有电闪雷鸣。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平静得令人心悸。
这一千块钱,就这么凭空出现了。并且,系统还为它的存在,编织了一个完美无瑕的“过去”——一笔她从未经手过的“设计稿佣金”。
世界依旧按照固有的节奏平稳运行,周围的同学对此一无所觉。只有林清棠知道,现实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基座,刚刚被她,或者说被这个寄生在她身上的系统,悄无声息地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她凝视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数字,又缓缓抬头,望向图书馆窗外。
夕阳正缓缓沉向地平线,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温暖而悲壮的橘红色。
但在林清棠眼中,这个熟悉的世界已然蒙上了一层截然不同的滤镜。它不再是她认知中那个稳固、客观的现实,而更像一个……可以被读取、被编辑、被重新编译的庞大程序。
“我的念头是原始语义……” 她低声重复,这一次,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迷茫与危险的异样波动。
话音落下的瞬间,视界中A.R.I.S的界面,那代表【现实锚定率】的数字,微不可查地向后跳动了一位:
【现实锚定率】:99.97%
几乎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某种存在于极高极远之处的东西“注视”着的微弱感觉,如同冰凉的蛛丝,轻轻拂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转瞬即逝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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