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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陈默蹲在马路牙子上啃一个冷掉的包子。

包子是便利店买的，豆沙馅，太甜，糖精味重。他机械地嚼着，眼睛盯着马路对面那栋楼的四楼窗户——灯亮着，窗边有个影子晃了一下，然后消失了。

那是他刚送完外卖的地方。顾客是个程序员，凌晨三点还在改代码，开门时眼睛红得像兔子，接过外卖时手都在抖。

“谢了，”程序员声音嘶哑，“五星了。”

“早点休息。”陈默说。

程序员苦笑：“项目deadline在明天，休不了。”

门关上了。

陈默吃完包子，塑料袋扔进垃圾桶。他看了眼手机，光速今日收入：189.5元。跑了二十三单，平均每单八块多。不算好，也不算坏。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

【宿主：陈默】

【等级：见习观测者（100/100）】

【积分：370】

【新手保护期：6天5小时】

经验满了。

昨晚完成新手教程后，经验值从50涨到100，刚好达到见习观测者的上限。系统提示“满足升级条件，完成升级任务后晋升正式观测者”。

升级任务还没发布。

陈默关掉界面，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他把外卖服的拉链拉到顶，重新骑上电动车。

车把上的阴气感应器指针平静地指着正北，从晚上十点到现在，一直没动过。

也许今晚能平安度过。

他拧动钥匙，电动车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该回家了，洗个澡，睡几个小时，明天白天继续跑单。

但手机震了。

不是美团，是那种低沉的、系统的震动。

陈默叹了口气，靠边停下。

蓝色界面自动弹出：

【特殊任务触发】

【任务：失落的工牌】

【类型：寻物（可选）】

【难度：C级】

【描述：临渊市西郊废弃工厂内，遗落着一张工牌。请前往回收。】

【目标：找到工牌并带离工厂】

【奖励：积分×300，随机C级技能×1】

【失败惩罚：无】

【限时：72小时】

【警告：目标区域存在C级灵异现象，建议充分准备】

【是否接受？】

陈默盯着“C级”两个字。

新手保护期还剩六天，但任务难度已经是C级了。奖励很丰厚——300积分，还能随机得到一个技能。但“建议充分准备”这句话，怎么看都不像好兆头。

他犹豫了。

拒绝很简单，点击“否”，然后回家睡觉。明天继续送外卖，躲着那些阴森的地方走，也许能平平安安过完新手保护期。

但然后呢？七天之后，系统不会再给他简单任务。到时候如果还是现在这个水平，遇到C级事件怎么办？

李小雨是C级，但没攻击性。梧桐巷里那个也是C级，但只伸出一只手。

可系统明确说了“目标区域存在C级灵异现象”，这意味着肯定有鬼，而且可能不像前两个那么温和。

陈默的手指在“是”和“否”之间悬停。

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父亲扶着腰搬货柜的样子，母亲在电话里说“钱够用，你别太累”，银行卡余额永远不超过四位数。

还有昨晚床底下伸出来的那只手。

如果他有技能，有更多积分，能买更好的护身符，也许……

他点击了“是”。

【任务已接受】

【倒计时：71:59:59】

【任务地点：临渊市西郊第三纺织厂（已废弃）】

【建议准备：护身符（至少2个）、照明工具、记录设备】

【提示：工厂内可能存在规则限制，请保持警惕】

界面消失。

陈默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现在去？不，太冒险了。白天去？但白天要跑单赚钱。而且废弃工厂那种地方，白天去反而更显眼。

最好是黎明时分，天将亮未亮的时候。那时候阴气最弱，阳气初升，而且路上人少。

他打开地图，搜索“第三纺织厂”。位置在西郊工业区，离这儿大概十二公里。骑车半小时能到。

他算了算时间：现在回家，收拾一下，四点半出发，五点前能到工厂。调查一两个小时，天亮前离开。

就这么定了。

陈默调转车头，往家的方向骑。夜风很冷，但他没觉得——脑子里全是任务的事。

C级，废弃工厂，工牌，规则限制。

回到家，他轻手轻脚地上楼，开门。静音符还贴在卧室门上，符纸的黄色淡了一些，但应该还能用。

陈默没开大灯，只开了床头的小台灯。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观测者手册，翻到“工厂类灵异事件”那节。

“工厂、矿井、仓库等工业场所，因历史原因（事故、劳资纠纷、恶劣工作环境）常滋生怨灵。特征：多为集体性灵异现象，可能涉及多名受害者；环境通常复杂，存在机械、管道、危险区域；怨念类型多为‘被遗忘’‘不公’‘痛苦死亡’……”

“应对建议：1.明确调查目标，避免深入危险区域；2.注意环境变化（温度、声音、气味）；3.尊重死者，尽可能查明真相；4.如遇集体怨灵，优先自保，不可硬碰。”

陈默记下这些，然后翻到“规则类灵异”：

“某些灵异现象会形成特定‘规则’，在该规则范围内，灵体能力会增强或产生必杀效果。常见规则触发条件：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特定行为。”

“破解方式：1.观察并总结规则；2.寻找规则漏洞；3.用其他规则对冲；4.如无把握，优先规避。”

他把手册收回去，开始准备东西。

两个基础护身符（还剩一个备用），挂在脖子上。

阴气感应器，揣口袋里。

一次性观测眼镜（还剩4分钟使用时间），备用。

手机，充满电，带充电宝。

手电筒，两节备用电池。

一把小刀——不是对付鬼的，是防人的。废弃工厂可能有流浪汉。

他还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外套，套在外卖服外面。这样进了工厂，脱掉外套就是普通外卖员，不容易引起注意。

一切准备妥当，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十五分。

该出发了。

陈默关掉台灯，轻轻开门下楼。电动车还停在楼下，他检查了一下电量——满格。十二公里来回，加上在工厂里可能要走的路，应该够。

他骑上车，向西郊方向驶去。

凌晨的城市像睡着了。主干道上偶尔有出租车驶过，车灯划破黑暗。路两旁的居民楼只有零星几扇窗户亮着，像失眠的眼睛。

越往西走，楼越矮，路越窄。工业区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现：巨大的厂房剪影、高耸的烟囱、成排的仓库。

第三纺织厂在工业区最深处。陈默跟着导航拐进一条小路，路两边是荒草和废弃的厂房围墙。导航显示“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时，他看到了那扇门。

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门上挂着的牌子已经看不清字，只能辨出“第三”“纺织”几个模糊的笔画。

陈默把电动车停在围墙边的阴影里，锁好。他戴上手套——也是刚才准备的，普通劳保手套，能防止被锈铁划伤。

他走到铁门前，往里看。

院子很大，水泥地面开裂，杂草从缝隙里钻出来。正中央是一栋四层高的主厂房，红砖墙，窗户大多破了。厂房两侧还有几栋矮一点的建筑，可能是仓库或办公楼。

整个厂区静悄悄的，连虫鸣都没有。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阴气感应器。指针剧烈地颤动，指向主厂房方向。

他深呼吸，推开了铁门。

吱呀——

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陈默等了几秒，没动静，才走进去。院子里的杂草有膝盖高，踩上去沙沙响。空气里有股味道：铁锈、灰尘，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味？

他先没进主厂房，而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这是手册里教的：先熟悉外围环境，确定逃生路线。

院子后墙有个小门，门锁坏了，能推开。门后是条小巷，通往外面的马路——算是一条退路。

厂房正门是两扇厚重的铁门，关着，但没锁。陈默轻轻推开一条缝，手电筒照进去。

里面是巨大的车间，空旷，高挑。手电光柱扫过，能看到一排排已经锈蚀的纺织机器，像巨兽的骨架。天花板上垂下来一些电线，有的断了，晃晃悠悠的。

地面落满灰尘，有零散的脚印——新旧都有，看来不只他一个人来过。

陈默走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温度比外面低好几度，他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

阴气感应器的指针一直指着车间深处。

“工牌会在哪儿？”陈默低声自语。

任务描述很简略：一张工牌，遗落在工厂内。没说是谁的工牌，没说具体位置，甚至没说是哪年的工牌。

他决定先从明显的地方找起：控制台、更衣室、办公室。

车间尽头有个楼梯，通往二楼。楼梯是铁质的，锈得厉害，踩上去嘎吱作响。陈默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手电光扫过台阶——上面有脚印，比较新。

二楼是另一个车间，格局和一楼差不多，只是机器更少。这里有几间隔出来的小房间，门牌模糊不清。

陈默推开第一扇门，是配电室。里面有几个生锈的电柜，地上散落着一些工具：扳手、螺丝刀，都锈死了。

没找到工牌。

第二扇门是更衣室。一排铁皮柜子，柜门大多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地上有些破布，可能是旧工作服。

陈默用手电照每个柜子，一个一个看。在第三排中间那个柜子里，他看到了一小片反光。

他伸手进去，摸出一个塑料卡片。

但这不是工牌——是个饭卡，上面印着“第三纺织厂食堂”，照片位置是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脸，发卡日期是1998年。

1998年，二十五年前了。

陈默把饭卡放回原处，继续找。

更衣室没有工牌。

第三扇门是办公室。办公桌、文件柜、墙上还贴着生产进度表，纸已经发黄。陈默拉开抽屉，里面有些旧文件、账本、几支干透的圆珠笔。

他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工作日志。翻开，字迹很潦草：

“1999年3月12日，夜班，3号机又出问题，张师傅修到凌晨……”

“3月15日，小王请假，说老婆生孩子……”

“3月20日，质检说这批货有问题，要返工……”

“3月25日，……”

日志到这里断了。陈默翻到下一页，是空白。再往后翻，也都是空白。

他把日志放回去，关上抽屉。

办公室也没有工牌。

陈默走出办公室，准备上三楼看看。但走到楼梯口时，他停住了。

楼梯上，有新的脚印。

很新鲜，灰尘上的印痕很清晰，是运动鞋的底纹。而且鞋印大小和他的不一样——他穿42码，这个看起来有44码。

“有人？”陈默心里一紧。

他握紧手电筒，屏息听了一会儿。

只有风声，从破窗户吹进来，呜呜作响。

也许是流浪汉，或者跟他一样来“探险”的人。但现在是凌晨五点，正常人会在这个时间来废弃工厂吗？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去看看。他放轻脚步，踩着楼梯边缘往上走——这样可以减少声音。

三楼像是个仓库，堆着一些木箱和麻袋，大多已经腐烂。角落里有些纺织原料的残渣，散发着霉味。

阴气感应器的指针在这里颤动得更厉害了，几乎要转圈。

陈默用手电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仓库最深处的一个箱子上。

那个箱子和其他箱子不一样——它很干净，没有灰尘。

他慢慢走过去，手电光照着箱子。是个普通的木箱，盖子虚掩着。他屏住呼吸，用刀尖轻轻挑开盖子。

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工作服。

蓝色的粗布工作服，洗得发白，但很干净。上面放着一张工牌。

陈默伸手去拿工牌，指尖刚碰到——

“别动。”

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默全身一僵，慢慢转过身。

手电光柱里，站着一个人。

不，不是人。

那东西穿着和箱子里一样的工作服，蓝色，洗得发白。但它的脸……是模糊的，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清五官。身体也是半透明的，手电光能穿透它照到后面的墙壁。

它没有脚，下半身是雾状的，漂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

“那是我的。”它说，声音很飘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放回去。”

陈默慢慢收回手，举起双手：“好，我不动。”

他看着这个……灵体。C级，白衣？但工作服是蓝色的。而且看起来比李小雨凝实一些。

“你是谁？”灵体问。

“我……我是来找东西的。”

“找什么？”

“一张工牌。”陈默实话实说，“但不知道是谁的。”

灵体沉默了几秒，然后说：“这里有很多工牌。很多人的。”

它飘近了一些。陈默能看清它胸口的工牌了：照片位置是一张模糊的脸，名字是“赵建国”，部门“纺织车间”，编号“037”。

“你是赵建国？”陈默问。

“曾经是。”灵体说，“现在……只是在这里。”

“你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灵体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但那笑声很苦涩，“怎么离开？我们都离不开。”

“我们？”

灵体没有回答，而是飘到箱子边，看着里面的工牌。它伸出半透明的手，轻轻抚摸那张卡片。

“这是小王的，”它说，“他最后一个下班，工牌忘了拿。第二天……他就没来。”

陈默脑子里飞快运转。手册上说，工厂类灵异常涉及集体怨灵。所以这里不止一个？

“你们……都是这个厂的工人？”他试探着问。

“嗯。”赵建国说，“三班倒，每天十二个小时。周末加班，没有加班费。生病了不敢请假，请假就扣全勤。”

它的声音平静，但陈默听出了一丝压抑的怨气。

“后来呢？”

“后来？”赵建国顿了顿，“后来厂子倒了。老板跑了，欠了我们三个月工资。我们找政府，找劳动局，没用。钱要不回来，工作没了，年纪大了，别的厂也不要。”

陈默沉默。这种事他听过，九十年代国企改制，很多工人下岗，有的能再就业，有的就一蹶不振。

“那你们……怎么死的？”

话问出口，陈默就后悔了。太直接了。

但赵建国没生气，只是说：“怎么死的？慢慢死的。老李去建筑工地摔断了腿，没钱治，感染死的。小王喝酒喝多了，掉河里淹死的。我……我是病死的，肺癌，在纺织厂吸了二十年棉尘。”

它又笑了，那笑声让人心里发毛。

“我们没死在厂里，但都死在厂子倒闭之后。你说，这算不算厂子害死的？”

陈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建国飘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我们不想害人，”它说，“我们只是……想有人记得。记得这里有过一个厂，有过一群人，每天在这里流汗，生产布匹，然后……就被忘了。”

陈默想了想，问：“那张工牌，是小王的？”

“嗯。”

“我能拿走吗？”

赵建国转过身：“为什么？”

“有人……可能需要它。”陈默说得很模糊，“也许是他的家人，想留个念想。”

这是个谎言，但听起来合理。

赵建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如果那模糊的脸能算“看”的话。

“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它说，“工牌可以拿走。”

“什么事？”

“去厂门口的布告栏看看，”赵建国说，“那里贴过我们的工资表，欠薪名单。如果还在……拍张照片，给外面的人看看。”

陈默点头：“好。”

“还有，”赵建国补充，“天亮前必须离开。天亮后……这里不太平。”

“不太平？”

“有些……东西，”赵建国说得含糊，“不是我们这样的。它们更……愤怒。白天躲着，晚上才敢出来。但天快亮的时候，它们最躁动，因为知道自己要消失了。”

陈默明白了。怨灵也分等级，赵建国这样的算温和的，还有更凶的。

“我明白了，”他说，“谢谢。”

赵建国没再说话，身体开始变淡，像融进空气里，最后消失了。

箱子里的工牌，现在可以拿了。

陈默伸手拿起工牌。塑料的，边缘有些磨损。照片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笑得有点腼腆。名字：王建军，部门：质检科，编号：112。

他把工牌揣进口袋，然后按照承诺，下楼去找布告栏。

厂门口确实有个布告栏，玻璃碎了，里面的纸张大多被风雨侵蚀，字迹模糊。但陈默仔细找，在角落发现了一张相对完整的纸。

是1999年4月的工资表。上面列着一排名字和数字，最下面有行小字：“本月工资延发，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延发，然后就没然后了。

陈默用手机拍下照片，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赵建国的声音，是另一种——尖锐、嘶哑，像金属摩擦。

从主厂房里传出来的。

陈默停住脚步，看向厂房大门。那两扇铁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更宽的缝。

里面漆黑一片。

但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还有光——很微弱，绿色的光，一闪一闪。

手册上说：如无必要，不要深入。

陈默握紧手电筒，看了眼天色。东边已经泛白，但离完全天亮还有一会儿。

他应该现在就离开，工牌已经到手，任务完成，没必要节外生枝。

但……

他想起赵建国说的“有些东西更愤怒”，想起工资表上那些名字，想起那些被欠薪、被遗忘的工人。

如果他走了，这些东西会一直在这里，年复一年地愤怒、痛苦。

而且，系统任务只要求拿工牌，但没说不许做别的。如果他……

手机震动，系统界面弹出：

【警告：检测到复数灵异反应】

【位置：主厂房内】

【强度：C级（3个以上）】

【状态：躁动】

【建议：立即离开】

陈默关掉界面，深吸一口气。

他走向厂房大门。

推开铁门，里面比刚才更冷了。那种焦味也更明显，像什么东西烧糊了。

手电光照进去，车间里空荡荡的。但那些纺织机器的影子，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形状。

绿色的光在车间深处闪烁，时明时灭。

陈默慢慢走进去，每一步都很小心。阴气感应器的指针疯狂转动，几乎要从表盘上飞出去。

他走到车间中央，停下。

绿光来自一台机器——那台机器和其他机器不一样，它很新，或者说，保持着“新”的样子：没有锈，没有灰，在昏暗中泛着金属的光泽。

机器旁边，站着三个影子。

都是半透明的，穿着工作服，但他们的身体是扭曲的：一个脖子歪着，一个手臂反折，一个半边身子焦黑。

他们围着机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伸手去按机器上的按钮，但手穿过机器，按不到。再试，再穿过去。

一遍，又一遍。

陈默看得后背发凉。这是……死亡重现？他们死前的最后动作？

那个半边身子焦黑的灵体突然转过头，用烧烂的半张脸“看”向陈默。

“谁？”

声音像破风箱。

“我……我是路过的。”陈默说。

“路过？”另一个灵体也转过来，它脖子歪着，说话时头一晃一晃，“这里……没人路过。”

第三个灵体没说话，只是盯着陈默，那双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

陈默慢慢后退：“我马上走。”

“走？”焦黑灵体发出刺耳的笑声，“来了……就走不了。”

三个灵体同时飘过来。速度不快，但带着一股冰冷的压迫感。

陈默转身就跑。

但车间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

他冲到门前，用力推，推不动。铁门像焊死了一样。

“开门！”他用力拍门。

身后，三个灵体越来越近。

陈默从脖子上扯下一个护身符，举在身前：“别过来！”

焦黑灵体停了一下，但另外两个没停。歪脖子的灵体伸手抓过来，手指穿过护身符发出的微弱金光，碰到了陈默的肩膀。

冰冷刺骨。

陈默惨叫一声，肩膀像被冻伤了，瞬间失去知觉。他踉跄后退，另一个护身符也扯下来，双手各握一个。

金光稍微亮了一些，三个灵体停住了。

但他们没退，只是围着，用空洞的眼睛盯着陈默。

“为什么要……打扰我们？”歪脖子灵体问，声音里有怨毒。

“我没有……”

“你们……都忘了我们，”焦黑灵体说，“老板跑了……政府不管……家人也嫌我们没用……都忘了……”

第三个灵体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更恐怖：“那就……一起留在这里。”

它伸出手，那只手开始变化，变得细长，像某种触须，向陈默卷过来。

陈默闭上眼睛，准备把两个护身符都扔出去——这是最后的手段。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住手。”

是赵建国的声音。

陈默睁开眼，看到赵建国飘在机器旁，身体比刚才凝实了一些。

“老赵？”焦黑灵体转头，“你……帮他？”

“他只是个送信的，”赵建国说，“让他走吧。”

“送信？送什么信？”歪脖子灵体尖声问，“没人会给我们送信！外面的人早忘了我们！”

“他没忘，”赵建国指着陈默手里的手机，“他拍了工资表，他会给外面的人看。”

三个灵体愣住了。

陈默赶紧举起手机：“对，我拍了照片，我会发出去，让更多人知道你们的事。”

沉默。

车间里只有机器绿光闪烁的滋滋声。

良久，焦黑灵体说：“真的？”

“真的。”陈默说，“我可以发誓。”

三个灵体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焦黑灵体挥了挥手。

车间大门发出一声轻响，开了。

“走吧，”赵建国说，“天快亮了。”

陈默不敢耽搁，捂着刺痛的肩膀，快步走向大门。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三个灵体又回到了机器旁，继续重复那个按按钮的动作。

赵建国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身体渐渐淡去，消失了。

陈默冲出厂房，冲过院子，冲出铁门。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他跑到电动车旁，解锁，骑上，拧动油门。

电动车冲出小巷，冲上马路。

一直骑出工业区，骑到有人的街道上，他才敢减速。

肩膀还在疼，他停车，撩开衣服看——肩膀上有一个青黑色的手印，像冻伤，但颜色更深。

手机震动，系统界面弹出：

【任务：失落的工牌 完成】

【获得：积分×300】

【获得：随机C级技能抽取机会×1】

【开始抽取……】

【恭喜获得：阴气感知（初级）】

【技能描述：被动能力，可感知周围阴气浓度变化，对潜在危险有一定预警作用】

【备注：此技能为观测者基础能力之一，已自动掌握】

陈默感觉身体里多了点什么——很难形容，就像突然多了一种“感官”。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周围环境的“温度”，不是真实的温度，而是某种……氛围的冷暖。

比如现在，他就感觉周围很“暖”，虽然早晨的气温很低，但这种“暖”让他安心。

他又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印，颜色好像淡了一点。

【检测到灵异伤害：阴气侵蚀（轻微）】

【状态：可自愈】

【预计恢复时间：24小时】

【建议：避免再次接触，可购买“净化药膏”加速恢复（商城有售）】

陈默打开商城，找到净化药膏，价格：80积分。

他现在的积分是：370（原有）+300（任务奖励）=670。

花了80，还剩590。

药膏是支小铁管，挤出来是透明的膏体，有草药味。他涂在肩膀的手印上，清凉感渗透进去，疼痛减轻了不少。

处理完这些，天已经大亮了。街道上开始有晨跑的人，早餐摊冒着热气。

陈默骑上车，往家的方向走。

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的画面：三个扭曲的灵体，重复按按钮的动作，那种绝望的执着。

还有赵建国最后说的：“我们只是……想有人记得。”

回到家，陈默先洗了个热水澡。肩膀上的手印颜色又淡了些，但还没完全消失。他把工牌放在桌上，盯着看了一会儿。

王建军，质检科，编号112。

一个二十五年前死去的年轻人。

陈默打开手机相册，找到那张工资表的照片。他想了想，打开微博，注册了一个新账号，名字就叫“临渊往事”。

然后他发了第一条微博：

“1999年4月，第三纺织厂工资表。‘本月工资延发’，然后厂子倒了，老板跑了，工人们被欠薪三个月。有人记得他们吗？”

配图是那张照片。

发出去后，他自己看了一遍。会有人看到吗？会有人在意吗？不知道。

但这是他答应赵建国的。

他放下手机，躺到床上。身体很累，但脑子很清醒。

系统界面又弹出来：

【新手教程（4/7）】

【任务：第一次技能使用】

【要求：在实战中成功使用已获得的技能】

【奖励：积分×100，技能熟练度提升】

【时限：48小时】

技能……阴气感知是被动技能，不需要“使用”。那就是说，他需要主动用这个能力去做点什么？

陈默想了想，没想明白。算了，先睡觉。

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纺织厂车间。那三个灵体还在按按钮，一遍又一遍。但这次，他们转过头，对他笑了。

笑容很扭曲，但好像……没那么痛苦了。

“谢谢。”他们说。

陈默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肩膀上的手印几乎看不见了，只有一点点发青。

他起床，热了昨晚的剩饭，随便吃了点。然后打开手机，看那个微博账号。

有一条转发，三条评论。

转发是个本地历史博主，评论是：

“唉，那个年代这种事太多了。”

“我爷爷好像就是那个厂的，后来去南方打工了。”

“照片保存得真好。”

陈默看了几分钟，关掉微博。

他答应的事做到了。至于能不能真的让更多人记得，那不是他能控制的。

下午，他继续跑外卖。阴气感知能力在起作用——经过某些巷子、老楼时，他能感觉到那种“冷”，会下意识绕开。

这能力确实有用。

傍晚时，他坐在路边休息，系统界面突然弹出：

【检测到特殊物品反应】

【位置：您附近500米内】

【物品类型：灵异相关】

【建议：前往查看】

陈默皱眉。附近500米……他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商业街，两边是店铺，人来人往。

灵异物品会在这里？

他站起来，凭着阴气感知的模糊指引，往一个方向走。穿过两条街，来到一个古玩市场。

周末下午，市场里人很多，摊主们在吆喝，游客在讨价还价。

陈默在市场里慢慢走，感知越来越清晰——那股“冷”意，来自一个角落的摊位。

摊主是个老头，戴着老花镜，在修一个钟表。摊位上摆着各种旧物：铜钱、瓷器、旧书、老照片。

陈默的目光落在一个木盒上。

盒子不大，檀木的，雕着花纹，锁扣是铜的，已经锈了。那股“冷”意就是从盒子里散发出来的。

“老板，”陈默指着盒子，“这个怎么卖？”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啊，不卖。”

“为什么不卖？”

“邪性，”老头说，“收来一个月了，每天晚上盒子自己响，像有人在里面敲。我打开看过，空的。但就是响。”

陈默心里一动：“能看看吗？”

“随便。”

陈默拿起盒子，手感很沉。他轻轻摇了摇，没声音。但阴气感知告诉他，里面有东西——不是实体，是某种……能量？

他打开盒子。

里面确实是空的，但盒底有一小片暗红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

“这盒子哪来的？”陈默问。

“一个老太婆卖的，”老头说，“说是她丈夫的遗物，她丈夫以前是道士，走了之后留了一堆这种东西。别的我都处理了，就这个邪门，没人要。”

道士的遗物？

陈默想起系统手册里提到过：某些法器、符咒、仪式用品可能残留灵力或怨念，成为灵异物品。

“我买了，”他说，“多少钱？”

老头看了他一眼：“你真要？说了邪性。”

“嗯。”

“那……一百块吧，就当送走了。”

陈默付了钱，抱着盒子离开。走出市场，他找了个僻静处，打开盒子仔细看。

盒底那片污渍，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他用手指碰了碰，没什么特别感觉。

但系统界面弹出来了：

【获得：封灵盒（破损）】

【描述：曾用于封印灵体的法器，现已破损，封印效果减弱】

【内部残留：微量怨念（无害）】

【建议：可尝试修复，或用于储存灵异物品】

封灵盒？储存灵异物品？

陈默想起那枚铁皮发卡，还有工牌。这些算不算灵异物品？放在盒子里会不会安全些？

他把发卡和工牌都放进盒子，盖上盖子。

阴气感知告诉他，盒子周围的“冷”意减弱了——不是消失了，而是被约束在盒子里了。

有用。

陈默把盒子放进外卖箱——用旧衣服包好，免得颠簸。

这时手机震了，系统：

【新手教程（4/7）完成】

【检测到宿主成功使用阴气感知能力定位灵异物品】

【获得：积分×100】

【技能“阴气感知”熟练度提升至：入门】

【当前积分：690】

陈默关掉界面，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半。

该准备跑夜班了。

他骑上车，汇入傍晚的车流。夕阳把城市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但陈默知道，正常只是表象。

在那些旧楼、工厂、古玩市场的角落里，有东西在看着这个世界。

而他，现在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