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眼神充血抱着个哇哇哭的孩子,活像从阎王殿爬出来的恶鬼,竟真的把他们仨吓得都躲回了房间。
本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孙菊香不肯走,
“连自己肚子掉下来的肉都没看到最后一眼,就想赶我走?!”
“告到北京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有本事你就真的一刀攮死我!好让大家都看看沈建军娶了个多孝顺的好媳妇!”
我一个女人又不能把沈建业晚上进我房间的事儿昭告天下,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暂且让他们留下想着等安葬了建军,他们总得走。
可他们却得寸进尺,对我和铃铛处处横挑鼻子竖挑眼。
一天建军的军装被沈建业折在凳子上当坐垫,女儿铃铛不忍爸爸最珍视的衣衫被大伯坐在屁股底下。
奶声奶气说的小心翼翼,
“大伯,这是我爸爸的…”
被孙菊香一巴掌拍到后脑勺,
“你爸活着都得听你大伯的!”
刘芬盘腿坐在建军为我亲手打的沙发上,瓜子皮吐一地,
“苏禾苗,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丫头片子养的这么野还行!以后哪个男人敢娶她?!这么跟长辈说话就就该撕她的嘴!”
孙菊香从旁附和,
“你嫂子说的对!好好的孩子都让你教成土匪了!”
“以后铃铛交给你嫂子带!”
刘芬听完竟真的伸手拽我女儿,
“听说家里的丫头一步一磕头,磕够一百零八个就能招个弟弟来!”
“小铃铛一会儿大妈带你出去耍!”
我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
“谁敢动我闺女,我撕了这张脸也要发告到首长那!”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厂长闺女女婿,就能欺负烈士家属了!”
没想到我这句自保的话,却让孙菊香动了心思。
那天之后一连几天,原本对我热情的婶子大娘们见了我个个没了好脸色。
明明前几天都怕我伤心嘘寒问暖,但如今我打招呼却换不来一个回应。
今天送铃铛去托班回来看见王连长他娘,叫了声王大娘。
她却抓起簸箩就要走,
“不要脸的东西!”
“跟我说话都嫌脏!”
但明明以前我怀铃铛时,王大娘说我身边没亲人照顾还经常做些差样的给我端过来。
我叫住她问什么意思,王大娘是个心直口快的也干脆甩开拦着她的人,上前狠狠呸了我一口,
“什么意思?!我替建军不值!”
“找了你这么个黑心婆娘!建军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活着不让人家娘来看,现在人死了家里人来奔丧,丈夫尸骨都没见就急着解大伯哥的裤腰带!”
“还仗势欺人用首长压人!”
“咋?!你就那么馋男人!”
“真给我们军属抹黑!”
脑子嗡的一声,我咬碎牙咽下去的委屈,可他们却恶人先告状!
到底还是让建军垫了人的舌根!
“不是那样…”
但王大娘却不容我辩解,
“要不是你婆婆她们这次来!我还真被你平时的人模狗样骗过去了!”
“你怀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婆婆不来伺候你,是她不对呢!”
“感情是你怕婆婆来了沾你们的光!”
“你婆婆竟然都不知道建军一个月工资三十块钱!老太太还生怕你们不够吃从牙缝里挤粮票呢!”
王大娘嗓门大的很,对着周围的邻居,
“你们还不知道吧!最开始苏禾苗个乡下丫头是死皮赖脸的想赖着人家下乡的大儿子进城!”
“人家老大有出息娶了厂长的闺女!苏禾苗就撒泼打滚还要诬告人家男女作风问题!”
“建军是为了他哥他嫂的名声才委屈自己娶了苏禾苗……”
王大娘说的慷慨,我却再也无暇自辩飞奔回家。
冲进家门时家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孙菊香正啐着吐沫数着钱,嘴角裂到后脑勺。
她手里拿的是我和建军给孩子攒的救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