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回被掌掴,也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可即使面上的皮肉被打得生疼,我也强行逼迫自己忍着羞辱转过脸来,对上徐盛那张堪称冷酷的脸:
“......妾身失礼,合该受罚。”
“可红绡她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虐打至死?”
本朝法度严明,严令不许私下凭一己喜怒处死奴婢下人,更遑论是这样残忍的虐杀。
单单看红绡身上那被全数扭曲的关节,便不难猜出她死前到底受到了多残酷的刑罚。
大约是我眉眼间和长姐的几分相似触动了徐盛那铁打的心肠,他看着我凄惨哀戚的眉眼怔愣几秒,随后竟是松缓了语气:
“她对我不敬。”
“当日你昏厥,她便疯了一般硬闯我的书房逼问我——她一个下人,哪来的胆子冒犯主子?赐死而已,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
“...傻丫头。”
“为了我这样一个废人,不值得啊。”
我绝望的合上眼,心口处的愧疚和酸涩几乎将我淹没。
红绡她素来最守规矩不过,她能有什么可质问徐盛的?
不过是为我遭遇的一切,鸣不平而已。
是了,她与我一起长大,我待她如姊妹,她亦从来见不得我受半分委屈。
这么多年来我受的委屈,流下的眼泪,她从来都比我记得更清楚,那样小心谨慎的一个人,竟会为了我不顾一切,只想为我讨一个公道。
我们才是世间情分最深刻的人。
她死了,死在我全然未曾察觉时,我的心仿佛被剜去了一块肉,又疼痛又空洞。
可上苍从来待我刻薄,便是连伤心和悲伤都从不许我有——甚至,我还来不及为我的红绡好好哭一场,便被勒令着继续为这群人操劳。
“看你这副模样,想来身子也大好了,即日起,府里的大小事务还是由你来操持。”
“我新纳了一房贵妾,孩子们极亲近她,姜拂柳,你可别错了主意。”
“蕴娘的脸,可比你的这条命金贵数十倍不止,你若还想好好活,便老老实实做你的管家婆,莫要生出什么妄念来。”
是了,管家婆。
我在他眼底,不过只是一个用来使唤的管家婆而已,甚至连做姐姐的替身都没有资格。
那蕴娘我遥遥见过一眼——那张脸和我的长姐足有八分像,徐羽和徐绻极爱这个和画像上母亲相像的女人,短短几日便已经满是母慈子孝的和睦景象了。
我忽然便有些想笑,可笑着笑着,血泪便顺着苍白枯瘦的面颊滑落。
数年操劳,我不敢说自己做的完美无缺,可我自觉对两个孩子尽心竭力,他们生病是我彻夜照料,他们衣物都是我亲手缝制......
我努力地想要补全长姐在他们成长中缺失的爱。
而对于徐盛,我更是从无违逆,任劳任怨替他打理后宅管家理账——可我这个年纪的女子,分明是不必做这些的。
但我从来无怨无悔——无他,我自小听着徐盛对姐姐的深情追念,自己也颇为感慕此等深情男儿,所以哪怕是我被冷落忽略,我也从未生出过半分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