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生日那天,我在化工厂的毒气里昏倒了第三次。
只因妈妈说弟弟要考研,家里开销大,我这个高中没毕业的就该多挣钱。
可他们不知道,没有防护服的化工厂,每一次呼吸都是在赌命。
今天是爸爸六十大寿,我本想请假回家,车间主任却说:“请一天假扣三天工资。”
我咬牙继续干活,却看到家族群里弟弟发的视频。
视频里,爸爸对着满桌亲戚骄傲地说:
“我这辈子就一个儿子,是我的骄傲!”
有人问起我,妈妈尴尬地说:
“那丫头?在外面打工呢,也不知道在哪儿,好几年没回来了。”
弟弟补充道:“姐那种没文化的,这辈子也就配在工厂里混日子。”
我关掉视频,吐出一口黑血。
医生说是重金属中毒,肝肾衰竭,活不过这个月。
爸,你的生日愿望要实现了,你真的就只有一个孩子了。
又一次被呛醒时,我正躺在车间角落的地板上,后脑勺隐隐作痛。
老张蹲在旁边,用湿布擦拭我的额头。
“第三次了,小玉。”老张眉头紧锁,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担忧,
“你这绝不是普通感冒,得去医院瞧瞧。”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喉咙里那股熟悉的腥甜味再度涌上喉咙。
我赶紧用手捂住嘴。
“没事,张叔,就是有点累。”
我哑着嗓子说,随手在工装裤上擦了擦,那抹暗红在藏蓝色的衣服上很快变得不明显。
老张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比我们这些老骨头还倔。”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妈妈”两个字。
老张识趣地拍拍我的肩膀,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喂,妈。”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你弟考研报了那个特别贵的辅导班,名师一对一,两万八呢。这个月工资你得多打两千回来,听见没?千万别请假,扣三天工资呢,划不来。”
我轻轻嗯了一声,
可还是忍不住咳出声来。
“你怎么了?感冒了?”妈妈问,没等回答又接着说,
“不是妈说你,平时多穿点,买药不得花钱啊?行了,我陪陈跃买辅导资料去了,记得打钱啊。”
电话挂断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自动变暗,映出自己苍白的面容。
三年没回家了,上次视频通话,妈妈看着我身后简陋的工厂宿舍,摇头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真给家里丢人。”
我扶着墙想站起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爸爸摸着我的头说:
“玉儿真聪明,将来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成为爸爸的骄傲。”
那时候,他眼里真的有光。
“小玉!小玉!醒醒!”旁边的工友李姐赶紧扶住我,把我拖到车间相对通风的角落,
“快叫救护车!”
我再睁开眼,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耳边是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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