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小时，苏晨没合过一次眼。
右脚脚踝的骨头还错着位，每一次心跳，都会牵扯起一阵钻心的剧痛。这疼痛像一把冷静的刻刀，不断提醒着他与那个世界之间遥不可及的差距。
他面前的手机屏幕上，关于“铁臂”赵峥的加密情报，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份情报的详细程度，远超任何公开渠道，显然是委托人下了血本。
越看，苏晨的心越沉。
赵峥，三十八岁，界务局东海分部的定海神针。镇守A级证物室，十年，零失误。
异能【金属化臂铠】，攻防一体。
情报附带了几段极其模糊的战斗录像，画质差得像上个世纪的产物，但那股溢出屏幕的压迫感却无比真实。
一段录像中，赵峥独自面对三名B级异能者的围攻。整个过程，三分钟。他那双金属化的手臂撕开能量护盾，就像人撕开纸片一样简单。三名B级强者，一个被砸碎胸骨，一个被扭断脖子，最后一个被活生生贯穿了腹部。
自始至终，赵峥毫发无伤。
苏晨关掉视频，屏幕上只剩下赵峥那张刚毅冷峻的证件照。
这是一个完美的守卫者。
生活自律到令人发指，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行动轨迹只有宿舍、食堂、证物室三点一线。警惕性高到变态，任何陌生人靠近证物室百米，都会被他锁定。
情报最后，附上了证物室的内部结构图。
【谎言冠冕】被重重保护在最核心的区域，外面是十八道特种合金门，三层高能能量力场，以及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
而赵峥，就坐在唯一的入口处。
如同一尊永不疲倦的门神。
任何强攻计划，在这座铜墙铁壁面前，都只是个笑话。
苏晨靠在椅背上，脚踝的剧痛和情报带来的绝望感，让他几近窒息。
不能从“战胜”的角度去思考。
他要做的，是“欺骗”。
不是骗赵峥，而是骗过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再一次，逐字逐句地审视着那些信息。战绩、能力、行动路线……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要找的，是一个可以被他利用的，“状态”的载体。一个存在于赵峥体内，却又不受他主观意志控制的东西。
一个……破绽。
手指划过文件的最末端，那是一份赵峥的年度体检报告。
报告数据堪称怪物，心肺功能、肌肉强度、神经反应速度……每一项都远超人类极限。
这是一个毫无破绽的男人。
苏晨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正准备关掉文件。
就在这时，报告末尾，一行几乎被格式忽略的小字，跳进了他的视野。
【备注：检测对象体内存在多发性肾结石（直径0.3-0.5cm），目前处于稳定期，建议定期复查。】
肾……结石？
苏晨的动作僵住了。
他盯着那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几秒钟的死寂后，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哑的低笑，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呵……”
他笑了，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浑身发抖，连脚踝错位的剧痛都仿佛被这股荒谬的狂喜冲散了。
一个A级强者，一个能肉身硬抗能量炮的怪物，他的身体里，竟然藏着几颗微不足道的石头！
在平时，这些石头处于【稳定状态】，对赵峥毫无影响。
可如果……
如果这个【稳定状态】，被换成某种极不稳定的【高频震荡状态】呢？
苏晨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副画面。
“铁臂”赵峥，这位刚正不阿的A级门神，正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工作岗位上，突然面色煞白，冷汗直流，然后因为急性肾结石绞痛而蜷缩在地，痛不欲生。
那种源自人体内部的纯粹剧痛，是任何异能、任何意志都无法豁免的物理攻击！
到那时，别说守门，他自己就是最大的警报。整个证物室的防御体系，会因为主心骨的突然倒下而陷入混乱。
而那，就是他的机会！
一个荒诞、疯狂，却又完美的计划，在苏晨的脑中迅速成型。
这个计划的核心，不是枪械，不是炸药，不是毁天灭地的高深异能，而是几颗连体检报告都懒得多写一行的小石头。
这简直是对一位A级强者最大的“羞辱”。
苏晨迅速在“深网”上，花掉了自己最后一点积蓄，购买了一份关于界务局内部后勤，以及A级证物室封存物品的清单。
他需要找到那颗能引爆赵峥体内炸弹的“子弹”。
很快，他找到了。
在A级证物室的深处，编号为“Z-07”的封印容器，里面收容着一件能够引起物质高频共振的危险收容物。为了抑制其能力，容器本身就在以一种特定的频率，持续进行着反向震荡。
这个【高频震荡状态】，就是他需要的“钥匙”！
计划的第一步，瘫痪赵峥，已经清晰。
现在，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走进界务局大楼，接近证物室，甚至接近那盆濒死绿萝的身份。
一个念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拿起手机，翻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苏晨以为不会有人接了，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
“喂？哪位？”
“老孙头，是我，苏晨。”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似乎在记忆的角落里搜索这个名字。
“哦……小晨啊。”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恍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你爸妈那个事……唉。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苏晨无视了那份疏远，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孙叔，我想在界务局找份工作。”
“……什么？”
“什么都行，”苏晨顿了一下，补充道，“比如，清洁工。”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响。
许久，老孙头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小晨，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界务局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没有麻烦，”苏晨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我只是需要一份工作。”
又是一阵沉默，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明天上午十点，到东门后勤处来一趟。我只能帮你引见一下，能不能成，看你自己。别的……我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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