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千万与一黑板
“中了……”
林道梅盯着手机屏幕,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
工位上那盏用了五年的小台灯,灯罩裂了道缝,光斜着漏出来,照在他脸上。屏幕上那串数字,他核对第三十七遍了。
04,13,22,28,31,09,蓝球。
和开奖公告上,一模一样。
一等奖。
五千万。
他大腿上青了一块,是刚才掐的,用了死力气。疼得他龇牙咧嘴,但心里那点不真实感,硬是压不下去。
“林哥,报表做完没?”
邻桌小王探过头,嘴里还嚼着晚饭剩下的半根油条。林道梅啪地把手机扣在桌上,动作太快,桌子震了下,笔筒里那几支晨光中性笔滚了出来。
“快了。”他说,声音有点飘。
“你今天咋了,魂不守舍的。”小王嘟囔着缩回去,键盘又噼里啪啦响起来。
林道梅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进裤兜。布料摩擦着屏幕,他能感觉到那点热度。五千万。税后四千万。存银行,年化三个点,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万。
一个月十万。
他一个月工资六千三。
收拾东西的时候,手还在抖。他把用了三年的保温杯塞进帆布包,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他用力一扯,滋啦一声,拉链头崩飞了,砸在小王显示器上。
“我操!”小王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林道梅弯腰去捡,蹲下去的瞬间,裤兜里的手机硌得大腿生疼。他捡起拉链头,塞进包里,直起身,“我先走了。”
“这么早?才八点半。”
“嗯,有点事。”
走出格子间的时候,后背全是汗。衬衫黏在皮肤上,空调风吹过来,凉飕飕的。走廊灯管坏了一根,闪烁不定,把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电梯下到一楼,门开的瞬间,晚风灌进来。
六月的晚风,带着点烧烤摊的油烟味,还有街对面奶茶店的甜腻。林道梅站在写字楼门口,看着街上车流,霓虹灯牌亮成一片。他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
数字还在。
不是幻觉。
他咧开嘴,想笑,结果喉咙里发出点怪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保安亭里的大爷探出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兑奖中心,明天九点开门。”林道梅低声念叨,把手机锁屏,塞回兜里,“先请假。兑奖。存银行。辞职。买套房,不要太大,一百平够了。剩下的存定期……”
完美。
他迈开腿,往公交站走。走了两步,觉得不对——中了五千万,还坐什么公交?
打车。
他掏出手机叫车,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才点开打车软件。定位,选目的地,确认呼叫。等待接单的圆圈转了五秒,有司机接单了。
车牌号:江A·D5943。
三分钟到达。
林道梅抬起头,看着街景。夕阳早就落山了,但天边还有最后一点绛紫色。写字楼外墙的玻璃幕墙映着那点光,金灿灿的。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街边,看着同样的夕阳,心想这辈子能不能买得起房。
现在能了。
全款。
他笑出声,这次正常了点,但还是引得过路一个姑娘侧目。
头顶传来奇怪的咔擦声。
很轻,像树枝断裂。
林道梅没在意。叫的车快到了,软件显示还有一百米。他踮起脚尖张望,看见一辆白色轿车转过街角。
又一声咔擦。
这次响多了,像金属扭曲。
林道梅皱眉,抬起头。
四楼外墙那块巨大的广告牌,是某个楼盘的,“尊邸华府,匠心筑家”。广告牌用了三年,边角有些锈迹。此刻,固定广告牌的螺栓,正在一颗一颗崩飞。
第一颗。
第二颗。
第三颗。
螺栓弹在玻璃幕墙上,叮当脆响。
林道梅张着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楼盘质量不行。
然后第四颗螺栓飞了。
广告牌倾斜,钢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街边有人尖叫。林道梅想跑,腿却像灌了水泥,钉在原地。他看着那块三米乘五米的铁皮牌子,带着“尊邸华府”四个鎏金大字,朝他头顶压下来。
最后一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还没兑奖……”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浸在墨水里。
然后有光。
不是光,是某种……感知。林道梅感觉自己像一团意识,飘在虚无里。没有身体,没有手脚,连呼吸都没有。
“检测到适配灵魂。”
冰冷机械的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
“绑定程序中……1%……37%……89%……100%。”
“宿主绑定成功。”
“灭仙系统启动。”
“初始化任务界面……”
眼前突然亮起一片半透明的蓝色光幕,像劣质网游的UI界面。正中央一行大字:
【终极任务:毁灭天玄大陆所有修仙者】
【任务时限:无】
【任务奖励:回归原世界,领取五千万奖金(含税)】
【失败惩罚:永久滞留】
林道梅的“意识”呆滞了三秒。
“什么玩意儿?”
“宿主林道梅,原世界已死亡。本系统提供唯一复活途径:完成灭仙任务,即可回归原世界,领取既定奖金。”机械音毫无波澜,“是否接受任务?”
“我不接受会怎样?”
“意识抹除。”
“……”
“倒计时:10,9,8——”
“我接受!接受!”林道梅几乎是吼出来的。
光幕闪烁,任务栏下方弹出新条目:
【新手引导任务(1/3):破坏天剑宗测灵石】
【任务描述:天剑宗每年六月开山收徒,以测灵石检测新弟子灵根。请前往天剑宗山门,破坏测灵石,阻止其招收优质弟子】
【任务奖励:新手破坏包×1,系统积分×100】
【失败惩罚:无(新手任务保护期)】
光幕旁边展开一张地图,像游戏里的小地图,标注着“天剑宗”的位置,还有个绿色的箭头光标,代表他自己。
林道梅还想问什么,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知觉回来了。
手,脚,身体,皮肤触感,空气温度……还有疼。
浑身都疼,像被卡车碾过。
他睁开眼。
眼前是树冠,枝叶茂密,漏下斑驳的天光。不是城市路灯那种昏黄,是……阳光。很亮,刺眼。
林道梅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山坡的草地上。草叶扎手,泥土腥味钻进鼻子。他低头看自己身上——不是那件穿了两年半的优衣库衬衫,而是一件粗麻布衣,袖口磨得发白,还打着补丁。
手也不对。
他举起手,盯着看。这手比他原来的手小一圈,皮肤粗糙,但有劲儿,指节分明。手背上还有道新伤,结着血痂。
“我……”
林道梅爬起来,踉跄两步,扶住旁边的树干。树皮粗糙,硌着手心。他深吸一口气,空气清新得不真实,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还有……某种说不清的“灵气”感?
他低头看自己全身。麻布衣,麻布裤,草鞋。伸手摸脸——轮廓变了,下巴没那么多肉,颧骨突出些。他冲到不远处一条小溪边,趴在水面上看倒影。
水里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瘦,但精神。眉毛粗,眼睛挺亮,鼻梁也高。长得……还行,比原来那副被加班摧残的社畜样强点。
“穿越了。”林道梅喃喃,“真穿了。”
他坐在溪边石头上,发了十分钟呆。
五千万。
广告牌。
系统。
修仙世界。
这几个词在脑子里打转,搅成一团浆糊。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啪。
疼,火辣辣的。
不是梦。
“行。”林道梅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搞破坏是吧?毁灭修仙者是吧?为了五千万……”
他调出系统界面。蓝色光幕浮在眼前,半透明,不影响视线。地图还在,绿色光标闪烁。他按照地图指示,往东走。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翻过两个山头,终于看见人烟。
不,不是人烟。
是仙境。
远处群山巍峨,云雾缭绕。最中间那座山,高得离谱,山顶隐在云里。山腰到山脚,层层叠叠的建筑,飞檐斗拱,白玉台阶蜿蜒而上。偶尔有几道流光划过天际,是御剑飞行的人。
山脚下有个广场,黑压压一片人头。少说上千人,排成几条长队。队伍最前面,摆着一块三丈高的石头,通体乳白,隐隐有流光转动。
测灵石。
林道梅躲在树林边缘,扒开灌木观察。
测灵石旁边站着几个白衣修士,气质出尘。其中一个老者,白须飘飘,正把手按在一个少年头上,少年再把手按在测灵石上。石头亮起微弱的青光。
“六品木灵根,尚可。”老者淡淡道,“站左边。”
少年松了口气,跑到左边队伍。那边已经站了百来号人。
下一个是个姑娘,测灵石亮起红光。
“七品火灵根,不错。站右边。”
右边队伍人少些,大概三十几个。
林道梅看得心里发沉。这选拔率,比考公务员还低。他摸了摸怀里——系统给的新手破坏包,是个巴掌大的布袋,里面有一包黑色粉末,据说是“蚀灵散”,专门腐蚀灵石灵气,能让测灵石变成普通石头。
计划很简单:摸过去,趁人不注意,把粉末撒在测灵石上。
但广场上人太多,修士也不少。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怎么靠近?
正发愁,变故突生。
“让开!都让开!”
尖叫声从广场边缘传来。人群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白衣少女跌跌撞撞冲进来,浑身是血,左肩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把半边白衣染成暗红。
她身后,三个黑衣人紧追不舍。黑衣人身法诡异,每次踏步都留下残影,显然是修士,而且修为不低。
“救命……”少女嘶声喊,直冲测灵石方向。
主持检测的白须老者皱眉:“何人敢在天剑宗闹事?”
三个黑衣人根本不答话,为首那个狞笑一声,抬手就是一道黑芒射出,直取少女后心。少女咬牙前扑,堪堪躲过,黑芒打在广场青石上,炸开一个半尺深的坑。
碎石飞溅,人群惊呼后退。
少女扑到测灵石前,已经力竭,右手撑着石头才没倒下。她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追兵,眼神绝望。
然后,她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把手按在了测灵石上。
嗡!
石头爆发出刺目金光!
不是微光,不是荧光,是实实在在的、像小太阳一样的金色光芒!光芒冲天而起,把整个广场映成金色,连天上的云都染了层金边。
白须老者手里的记录玉简“啪嗒”掉在地上。
“九……九品金灵根!”他声音都在抖,“千年不遇的九品金灵根!”
全场哗然。
三个黑衣人脸色一变。为首那个眼神阴沉:“九品灵根……更不能留!”

三道黑芒同时射出,封死少女所有退路。
少女脸色惨白,闭目等死。
林道梅躲在树后,脑子里飞快转着。
机会。
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女和黑衣人身上。测灵石就在那儿,没人看守。现在冲出去,把蚀灵散撒上去,然后趁乱溜走……
而且,如果顺便“救”一下那少女呢?
他不是真想救人,但——九品灵根,听起来很牛。要是她活下来,进了天剑宗,将来成长起来,说不定能帮他毁灭修仙界?
不对,系统任务是毁灭所有修仙者,包括她。
但那是将来。现在,救她,能制造更大混乱,方便他下手。
一石二鸟。
林道梅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包黑色粉末,攥紧。布袋粗糙,粉末在里面沙沙响。他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
冲。
他猛地从树后窜出去。
一切像慢动作。
黑衣人的黑芒在空中飞行。
少女闭着眼,睫毛颤抖。
白须老者正抬手要阻拦。
广场上千人张着嘴,表情凝固。
林道梅冲过人群边缘,脚下一滑——刚才有人洒了水在地上,青苔湿滑。他身体失去平衡,前冲的势头变成前扑,手里的布袋脱手飞出。
“完了。”
布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冲在最前面那个黑衣人脸上。
噗。
布料碎裂,黑色粉末炸开,像一团黑雾,糊了黑衣人满头满脸。
“啊——!”
凄厉的惨叫。
黑衣人捂着脸倒地,手指缝里冒出黑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溃烂,露出下面的血肉,接着连血肉都开始消融。不过两三个呼吸,整张脸已经烂成一团,眼珠子都化了。
另外两个黑衣人吓得急退,眼神惊骇。
而飘散的黑色粉末,有一部分随风飘向测灵石。
落在了石头表面。
没有腐蚀。
没有冒烟。
粉末像被吸收了一样,悄无声息地渗进了乳白色的石体里。
下一秒——
轰!!!
测灵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是单色,是九色齐发!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金,九道光柱冲天而起,在百米高空交织、旋转,形成一道绚烂的光漩。整个天空都被染成彩色,云层翻卷,隐隐有风雷之声。
广场上,所有人都傻了。
白须老者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他手里的拂尘掉在地上,没察觉。他死死盯着测灵石,又猛地转头,看向还趴在地上的林道梅。
眼神狂热得像要喷火。
“九色齐发……混沌道体……”老者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万年不遇的混沌道体……古籍记载……只有开派祖师……”
他踉跄着往前走,走到林道梅面前,扑通一声——
跪下了。
“前辈!”老者声音颤抖,“前辈隐世而来,以凡人之相点化测灵石,唤醒混沌之光……晚辈有眼无珠,请前辈恕罪!”
林道梅趴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他抬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白须老者,又看看那九色光柱,再看看地上那个脸已经烂没了的黑衣人尸体。
然后,他听见脑海里,系统冰冷的机械音罕见地停顿了一秒。
“检测到异常……”
“数据混乱……”
“重新分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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